生命的障碍 作者:木藤潮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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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医生终于现身了。
“怎么了?”
“拜托您想想办法帮帮她。”
“她现在胸口喘不过气,很痛苦!”
眼看医生只是在一旁呆立观望,我终于忍不住问:“请问您第一次为亚也看诊吗?”
“是呀,今天正好轮到我值班……请问,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这是面对痛苦不堪的患者该说的话吗?现在事态紧急,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医生打听病名、好好思考如何解决了!
护士小姐一边翻开病历,一边告诉医生每次身体僵硬时该使用的药名。
“请帮她注射和上次一样的药物。”医生终于对护士下达了指示。
我反复地深呼吸,以调整狂跳不停的心脏,最后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
亚也如同神经被麻醉一般,安详地睡着了。
亚也在身体僵硬的同时,胸部的肌肉会因此阻碍肺部的扩张而产生呼吸困难。或许是留下后遗症的缘故,亚也现在不断地小口呼吸着。
我轻轻敲打床沿,小声问:“亚也,还痛苦吗?”
但是亚也并没有睁开眼睛。
注射后没过多久,医生交待护士几句话就匆匆走出病房。
他甚至没有替亚也听诊。
脖子上悬挂的器具,好像只是件装饰品一样。
我再度按铃。“亚也的呼吸还是很微弱,感觉是很痛苦的样子。麻烦你将氧气拿来。”
“我要先去问问医生哦。”
“打完针就匆匆离开的医生,问了有什么意义吗?”我当然知道没有医生的许可,护士不能随便给患者使用氧气。
但是,那个医生的话语和态度使我愤怒万分,因此,只得迁怒于护士小姐了。
如果是因为病情变化而找不到治疗方法,放弃是无可厚非的最后结果。但若是因为今天这种状况而导致亚也丧命,这样会让家属有多不甘心?
亚也现在一定和我拥有同样的心情吧?她并不是昨天或今天才刚住进医院的患者,迄今为止,我已记不得她换了多少家医院了。
所以,当自己身为陪床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应该详细打听驻院医生的个人情报,也应该事先与当天的驻院医生进行沟通。
晚上的护士小姐人数少之又少,再加上值班的尽是一些没经验的医生,夜晚更越发显得恐怖起来。
和医生之间的争执
这是发生在住进N医院数月之后的事情。
正在工作的我接到电话:“我是T医生,有事情想和您商谈,请抽空来医院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我猜测不是和病情就是和治疗有关,于是急忙请假赶往医院。
住院之初,院方介绍主治医生T医生给我,双方曾针对亚也病情有过数次交谈。不料一两个月后,直接负责治疗亚也的,却是刚从大学医院调过来的女医生。我和亚也还有看护一致认定:这肯定是T医生暗中操作的结果
此后,我经常抽出时间前去医院,和那位女医生面谈亚也的病情,并就“亚也很想接受康复治疗,应该做什么样的运动才好呢?”、“药丸已经无法直接吞咽了,碾碎服用的话是否会影响效果呢?”等心里一直关心的问题和她交流。医生也如实向我说明亚也的现状及病情进展的程度,并就此提出治疗方针和建议。
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只有在了解亚也性格的基础之上,所提出的方针才能达到最佳疗效。
就在亚也好不容易适应医院的生活,患者、家属和医生之间的关系才刚建立好,正在逐渐消除不安和担忧的心情时,却突然接到T医生打来的电话。
我在护士站里碰见T医生,于是面对他坐了下来。
“木藤女士,亚也小姐是一位非常需要院方费心的患者。您现在聘请的看护,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为了让她长时间做下去,请您多多协助配合。否则,如果现在这位看护走掉的话,恐怕再没有人能担此重任了。”
本以为医生说的事和亚也相关,我才因此飞奔赶来,而听到上述这番话,我感到一阵错愕。脑中反反复复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何因为这样的事让我赶来医院?难道这也算事态紧急吗?
自从转入N医院以来,亚也和看护之间的配合接连产生问题。每次因为看护辞职,还没有找到下一位而导致人手不足的时候,我都只得暂时请假,亲自前来医院负责照料。
我曾经和护士及中介公司讨论,并得到“S看护协会人手不足的话,就要委托其他的看护协会试试看”之类的对策。
“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太严重,照顾起来太麻烦,所以看护才都做不久。如果她们不做了该怎么办?还能找到下一位合适的人选吗?……”亚也虽然身体无法活动,但却比常人更加敏感。
如果她再对看护的事如此介意,也没必要再跟她提要抱有生存希望之类的话了……
为了不让她再有那样的想法,我本想拜托K医生帮忙介绍看护,以便让亚也能够安心。
不料院方的答复却是:“一开始,院方当然可以作为中间人帮双方牵线,如果院方认为看护的行为有何不妥,也会给予协助。但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只能请双方各自洽谈。”
我曾经带着名产谢礼几次前往看护协会拜访会长,告知对方亚也绝不是无理取闹或提出过分要求的孩子,只是由于身染恶疾才导致照顾起来过于疲劳,采取轮班方式也可以,只希望能让她不要因此而产生不安的情绪。
苍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和新的看护达成共识:每月一到两次周六由我通宵照顾,一直到周日的傍晚;其他例假日或某些平常的日子,则由我和次女亚湖轮番替换她。
我既想和亚也一起生活,也想让看护有足够的时间充分休息,于是,我奔波于职场和医院之间的生活自此展开。
我工作的地方,同事各自都有需要处理的事物,他人无法帮忙分担。从上午九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休息的这段上班时间,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如果突然请假会害其他同事得接下两份工作,所以突然请假总是会使同事困扰。于是我只得趁午休时间进行下午的工作,这让我很伤脑筋。
剩下的就只得利用周六和周日——我从休息的日子中挤出时间,前去医院照料亚也。
身为家庭主妇,要做的家事也堆积如山。
亚也的住院生活就像长期抗战,因此家人和看护以两人三足的方式照料,想必是再好不过了。
“医生,您为何突然叫我来说这些呢?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请简明扼要地告诉我。您要我更加努力地去配合,但现在这样子还不够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还要怎样做才好呢?请告诉我还需要什么配合呢?”
“木藤女士,为了令爱,您可曾考虑过辞去现在的工作?”
听完这句话,让我瞬间丧失与T医生继续谈话的耐性,猛烈的怒火也涌上心头。
眼前这位医生显然不是站在医疗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患者的家庭结构及家庭背景等细节问题,难道住院之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家人之所以不能时刻陪伴在患者身旁,当然是因为有许多难言之隐!况且,这些我早就说过了。
“我会和主治医生再详谈。”
“我就是主治医生。”
“我记得负责诊察亚也的是K医生。T医生自己久久才来病房露一次脸,所以才会讲出这样的话。之前您不是也说过家属和看护之间的事院方不方便介入,难道您忘记了吗?何况您对现状根本毫不知情,您不站在弱势患者的角度思考问题,事先未经过任何调查,就大言不惭地说这些事情,这样的医生,就根本不应该待在医疗机构里,我根本不认同您是亚也的主治医生。”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你就是用这种话来回报一直照顾你们的医院吗?”
“治疗病人本就是医院的义务,我还没见过哪家医院有您这样的医生存在。具体事宜,待我和主治医生谈过后再做决定,不必多劳您费心。最后说一句,希望您具备一点基本常识,身为医疗机构从业人员,要有自知之明。”
我们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护士小姐们假装工作的样子,但是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而走廊里聚集的几位患者,也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看着这里。
虽然K医生一直和大学积极联络并致力于治疗,但K医生的工作也实在很忙。现在我和T医生之间发生冲突,想必会为K医生增添不少麻烦,真的该向她深表歉意。
我从来没有将亚也丢在医院就万事OK的想法,也绝对不想以这种消极的环境逼迫努力生存的亚也。
我告知K医生转院的决定。
就在我正在为亚也办理出院手续时,再次被T医生叫去谈话:“您难道不和主治医生商谈就擅自决定出院吗?您认为还有其他医院肯接受令爱吗?”
“我现在没有和您争论的心情,出院后找得到找不到肯接受亚也入住的医院也不劳您费心。坦白说,我从来都没有要拜托您。”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返回病房。
然而,回到病房后,我立刻恢复了慈母应有的眼神,温柔地望着亚也:“亚也,害你因为看护人手不足的事情一直担心,妈妈真的很过意不去。虽然妈妈一直在努力,但世上有些事并不能尽如人意。我们要转过去的那间医院告诉我,他们绝不会像现在这家一样给患者和家属增添这么多无谓的麻烦,所以你不必再担心了。妈妈都和他们好好谈过了,我们明天就转院吧!”
亚也长叹了一口气。
眼看自己的将来日益变得狭窄,就连住院的地方都越来越难以寻觅。
亚也正是为此而叹息吧?
在这么多纷争过后,我不禁独自一人号啕大哭了起来。
如果住院的时间有期限,忍耐一时还无大碍。但是医生和我讲过,想要亚也治愈恶疾,以正常人的身份返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医院对于亚也而言,已成为唯一的生活场所。正因为亚也得的是重症,才需要让她感觉周边的安定。而医疗的原始意义,不就是该以此为本,而不只是治疗患者的肉体而已吗?
在所谓安定的地方,如果患者不是发自内心感觉安定,迟早会因为不能为自己的生活作主而对人生感到越来越厌倦。
即使现在,只要一想起亚也因为不安而颤抖的模样,我心中涌起的怒火,就依然难以压抑。
饮食
亚也吞咽食物的能力越来越差。
原本就已经切成细条的副食品,现在竟然还得用搅拌机打碎后,再以汤匙磨碎,然后才能一点一点地送入她的口中。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侧脸张口进食,虽然饭量只有汤碗的八成满,却要耗费两个小时左右。有时候,到下午三点例行测量体温的时候,她的中餐仍然没有结束。
不吃的话,体力就会更差。所以对亚也而言,吃饭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她想再度体验一次春风拂面的感觉,想要出门也可以不必依靠轮椅,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学会如何可以起身坐在床上……
于是她很认真地吃饭,想要有机会能做到这些。
在她闭上嘴巴说“已经吃饱了”之前,我也要不停地加热冷掉的饭菜让她继续吃完。
而喂她吃饭这份工作,也是坚毅和忍耐力凝聚的表现。
如果没有掌握好喂她的时间而过于着急,就有可能让亚也因此噎着,这时,看护的工作就显得更加重要。
即使一日三餐都能正常进食,但所谓“正常”,实际饭量也只有正常人的一餐罢了。
先将马铃薯和红萝卜捣碎,再剁碎鸡肉,然后倒入锅中加热煮成泥状;豆腐和菠菜切成细条,鱿鱼条剁碎,然后添加奶油炒熟提味。
我每天只能用这些有限的材料制成料理,装盒后从家里拿去医院。亚也即使吃得再少,我仍然希望她每天都能品尝到家庭的滋味。
之后我都会向看护询问亚也吃饭后的感受,以便今后制作料理时,在食品的选择和饭菜的质量上再多下一些工夫。
我希望亚也能够多吃一点,哪怕只是一口也好……
新年
元旦是在医院中辞旧迎新的。
平日和家人分居的看护,请求过年能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至于亚也,只得由我和次女亚湖整夜轮班照料。
既然是新年,饭菜看起来当然也要有新年的样子。
然而,新的一年虽然已经到来,但我却没有新年新气象的想法。元旦一整天,我都穿着牛仔裤像训练员般忙碌依旧,和窗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行人相比,感觉宛如处在两个世界。
明明是一家人,却在病房和家里各自守岁过年,这种“不正常”的家庭生活已经是第三年了。
年幼的小女儿理加,从小生长在物质和心灵都失调的家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