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恩怨[梁凤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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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必在商场上有极佳的前途。
当然,她既如此精乖,也会想得到戳穿了我的心意,其实对她一点利益也没有,后
果有可能引致我老羞成怒,连一份官高薪厚的工也掉了。葛懿德跟郭少风已生私怨,仍
不能拍拍屁股就走,还不是为了要保住一口安乐茶饭,希冀有瓦遮头。否则,既失恋复
失业,好比屋漏更兼连夜雨,怎么得了!
第七章'梁凤仪'
凡三十岁以上的成熟人,都会明白这番道理。
现今,她才找到这份安稳的工作,难得老板欣赏,免得过又何必惹是生非,能够这
么露骨地表示出她的灵敏聪明,已是险着。犹敢于但言直谏,更加难得。
我好应该把小葛的这番举止看成是对我的信任与抬举。事实上,跟在身边任事的人,
诸如司机与秘书,都难免被他们洞悉自己心机之一二,又何况并肩作战的特别助理。
我并不大介意葛懿德估计出我种种部署与目的,让她洞悉天机;也只不过是早晚间
事。
“小葛,对你,我是放心的。”我说:“我们得言归正传了,今午的约会,可有什
么特殊的收获?”
“可以这么说,你已引起了霍守谦的注意,午膳完全没有其他目的可言,只除了关
心我在利通工作是否愉快。并有意无意之间问起你的心情与脾气。”
我冷笑,悻悻然说:“刽子手不是罩上了头套才去操刀行刑吗,怎么居然关心起杀
过的人来,看她侥幸还能活着,兴趣大增了?”
葛懿德说:“就是因为行刑之日,他被黑布蒙住了眼耳口鼻,只以为循例式的公事,
于是手起刀落,毫不容情!有日,有缘揭起了面罩,望清楚了受害人的样貌气质,如此
的动人……”
“他可有侮意?”
“这得要由你亲自再出马,落实他的侮意了!”
小葛不愧是冰雪聪明的人。
霍守谦的反应出奇地令我满意。
我并没有预期他会对我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我其实只要他注意了有我这个人的存
在,对我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就可以了。
看来这第一步,是三步并作两步,进度极佳。
商场内没有免费午餐的。霍守谦跟葛懿德的联系,着了甚多的痕迹。
无可否认,这晚躺到床上去,我还真畅快。
当然想起葛懿德提点我的一番话。
然,重创之后,我能翻身得如此积极与畅快,无非是那炽热的报复心理。每个人采
用的麻醉剂都不同,只要能忍住了痛苦,撑得下去,就可以了。
有些人是真要觉得自己有宗未终的心愿,才会奋力生活下去的。否则,会变成一摊
烂泥,完全的不成形。
那么,心愿了却的一天呢,又如何?
不禁心惊胆跳。
且到了那日,才计算吧!
白玫瑰仍然每天送到办公室里来。
这年头,如此手段,究竟是很阔绰、很慷慨、很有心思占很具情调,还是属于非常
的老土?
邱仿尧如果在我生命上头出现得早一点,那会多好。刚刚代替了杜青云,堵塞住我
那疲累至极的空档。
然,没有。人一旦出现得不得其时,就会失之交臂。邱仿尧一如他送来的白玫瑰,
不是不漂亮,不是不令人喜欢,甚至不是不令人一望就心旌摇荡。
多么可惜,也极其量只是短暂的一阵子晕眩,随即魅力顿失,不过如是。无他,天
时地利人和,三者失二,夫复何言?
葛懿德的办事能力真的无懈可击,她往往能在我想起某件公事之前,就已呈交答案,
从未试过让我开口问:“小葛,某事的进展如何?”
厚厚的一叠有关联艺集团的报告老早已经打了“机密”字样,送到我办公室里来。
我细细地读,把其中的重点全部勾划出来,再静心研究。其中,我用红笔画了一页,是
联艺的一个重组计划,他们有间专门经营罐头容器的厂房在粉岭,邻近香港高尔夫球场,
打算把工厂移师内地,然后将地皮改建成中小型商住用地。
另外有关海外的发展,也相当值得留意。据小葛调查所得,在王培新出事之前,其
实打算大展拳脚,他的计划倒也算别树一帜。看到葛懿德写道:
“原已草拟了相当详细的一个加拿大移民计划书,在温哥华建筑一座设备完善的工
业厂房。此计划如果获得当局批准的话,就能向外招股,每股加市二十五万元。股东的
权益除了能移民加拿大之外,还能在首三年,取回所投资之二十五万元加市的六厘利息,
直至三年之后,股东可以得到工业厂房内的一个单位。依据目前加拿大市道顺势估计,
届时所得单位应起码时值二十八万加币。
此一计划因王培新出了事故,故此未有积极推行,新注资联艺的董事,如果是野心
勃勃,或美其名力雄图大略的人,怕会立即推动这个计划。”
小葛的评语可圈可点。
我也相信杜青云急于大展拳脚。
在事业上,他是个绝对不甘寂寞的人。
固然,我相信杜青云之所以设计在我身上骗财骗色,是为他的青梅竹马的陆湘灵向
江家报复。然,我更有理由相信杜青云是掌握了这个漂亮之极,至情至圣的藉口,去满
足他与生俱来的事业野心。
出生贫寒之家而又具才华学识的人,往往易生愤世嫉俗的心态,认定了天下应该是
他们的天下,尤其情不自禁地以那些口含银匙而生的世家子弟视作假想敌,总要骑到他
们的头上去而后快。
杜青云就是这样出的身,他凭借自己的能干与聪敏,也凭藉陆湘灵作为原动力,破
釜沉舟,作其背城一战。
今日,我更能肯定这个推测正确。不然,他们的大仇已报,还呆在本城于什么?
非但不高飞远逸,还趁王培新有难,对准时机,作变相的落井下石。注资联艺,正
正表示出他恋栈红尘,并不以手上拥有的为终止。相反,雄心万丈,只认为今天才是起
步,前途正正无可限量。
这种完全不打算忍手的赌徒,我就要他输大大的一铺。
我嘱咐小葛:“这个周未,我跟你到粉岭的香港高尔夫球会去吃千饭,顺道看看那
联艺的厂房与地皮。
“还有,请给我摇个电话到加拿大富德林银行主席的特别助理彼得·艾尔斯,就说
我打算近期到温哥华去,希望结识哥伦比亚省投资研究厅的官员,请他先给我打个招呼。”
并不需要直接由我跟富德林银行的主席通电话,过分隆重其事,益显紧张。就是由
手下跟对方手下交代一声便可。投资研究厅的官员亦非高级到如省长或国会议员,只不
过是稍具身分的公务员而已,给他们打招呼的人也要跟他们的职级配合,方才容易讲话。
当然,在外国,买上不如买下。要居上位的人层层下达,很多时费时失事,情况之艰难,
犹有甚于本城。故此,最适宜中间落墨。
这种种部署功夫,我逐步进行。想想,也真是寒心的。若有人如此地逐步逐步计算
自己,把一定的时间放在对付自己的策略上头,终会得一败涂地也不过是早晚间事吧?
从前别人如何步步追踪,今日我就以牙还牙。
小葛离开我的办公室时,正好碰着走进来的秘书,但见她手上又抱着一大柬白玫瑰。
“好漂亮的花。”小葛喊。
“那就拿回家去吧!”我说。
“送我?”
“也太多了!你看!”已是一室的白玫瑰。
“由女人送花,这叫做聊胜于无!”小葛竟吐舌头,形如天真活泼的小孩。
任何人,尤其女人,在今日都识得自服创伤。这小葛就是欲得出神人化,岂只不形
于色,简直让人家以为她的悲苦是幽默与顽趣。葛懿德接转了那一大束白玫瑰,走回我
身边千,轻声说:
“老板,多谢你以花相赠,投桃报李,我献一小计好不好?”
我间:“是什么?”
“缓兵之计,实则虚之的掩眼法。”
小葛对牢鲜花深深吸了口气:
“你如果真要打一场仗,那么,满室芬芳的情况就适宜传扬千里,弄得街知巷闻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完全地心领神会。
谁不会对自己谋害过的人提高警惕?
如何要对方消除戒心是非常重要的一着棋!
惟其敌人松懈,我才能有机可乘。否则兵来将挡,短兵相接,谁胜准败,都未可逆
料。
要杜青云放心呢,最高的一着就是让他知道我已另有归宿。唯其心有所属,自下会
再计较前科,尤其不愿在新欢面前翻动日帐!
突然地,对邱仿尧印象大好。
倒真的希望他会快快莅港。
现今一下子想到了他在我这故事中的角色了,便对他另眼相看。在今天,谁不现实
呢?
有些人老埋怨自己被人家利用了,其实也应该翻心想一想,能有被人利用的条件,
真是值得庆幸的。
一整个中环的酒楼食肆、餐厅会所,再贵的价钱,仍是客似云来,因为人们都争着
互相利用,紧密来往。
闹哄哄的大都会内,为什么有些人生活依然孤寂,绝大多数的原因是他们没有被利
用的条件,连装饰场面的作用都没有,岂能不孤零零、冷清清?
欣赏抑或利用某人的长处,通常都是一线之差。很多时;被人欣赏抑或被人利用,
感觉亦无大大差距。二者的分别,无非是欣赏人者自己没有着数,利用人者当然有所得
益而已。
若如是,真不必斤斤计较了。
凡事从宽松的角度看,自己快乐,又见胸襟。
当然,能利用人而令对方也有相当好处,是最好的编排。想着想着,根本一点都不
力邱仿尧即将被利用而难过。
差点还认为他应该三呼谢恩。
这阵于是有一点得心应手了。
怎么才想起了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接进来了。
“你声音是透着很大的轻松与欢喜?”对方说。
我真想答他:
“对呀!正正因为我想起你!”
实情的确如此。
不是怕断章取义,而是如此说出口来,也太孟浪,有失身分。都说现今的女孩子不
再扭捏造作,全部明刀明枪,合则上床,不合则去。我还是保守得很。
或者,就是因为我大紧张男女关系的原故,才会有今日。
如果我肯放松原则,视杜青云的加害纯粹是商场上尔虞我诈的骗局,或者心里头会
好过得多。
中环天桥上,日日熙来攘往,擦身而过的是商务上的敌人多于是私下的朋友,准不
是一般的热烈点头招呼,握手言欢。
今日我骗你一亿,明天却带挈你九千万!
仿如一堆朋友,上会所搓麻将。谁会为一局两局的输赢而大伤和气?心头的不忿自
然有,也不过是略略提高警觉而已。总要一直玩下去,差不多非到盖棺,不能定论。
独独是杜青云跟我盟山誓海,继而忘情弃爱,那就真的不能放过他了。我并不认为
这种感情上的锣转可以随便与轻率。
自由意志下的男女结合,更是非常非常严肃的事。
双方绝不能作了这种无货可退的交易,就来个不认帐。
谁上妓院去,三口六面讲明了价钱,方渡陈仓。事成之下,赖帐的嫖客,给人打个
半死,弃尸街头,也叫活该。同样,以爱为藉口,去砧辱我的清白;三朝两日,自觉便
宜到手,掉头便走,这种人难辞其咎,天涯海角,一定得擒拿归案,罪有应得。
我老土?对!这正正是我的个性,我的选择!
我会利用邱仿尧,但绝对会适可而止。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人的原则是要
对付别人,也是要求驾驭自己的。
于是我对邱仿尧说:
“刚处理了一件公事,相当顺遂。外头又是阳光充沛,风和日丽,影响着心情,因
而额外地轻快了。”
“我已回到香港了,能否约会你,到外头走走?”
“就现在?”我看看表,才下午四点。
“可以吗?”
“邱先生,”我笑:“你在约会一位银行主席,并不是接线生,现今这个时候,还
未下班呢!”
“你错了,正正因为我约会的是老板级人马,才能在这个时候到外头夫,若是小职
员,要人家挣扎干浪漫与现实二者之间,究竟要约会抑或要面包,也就大强人之所难了!”
“难得我有这种特权,既有约会,又不愁面包,不好好的利用,是大浪费了。你是
否会到利通来接我?”
“十五分钟之后到。”
邱仿尧上我办公室来时,我特地站在房门口迎接他,目的只有一个。我在秘书以至
主席室的文员、办公室助理、管斟茶递水的侍役跟前,大大方方他说:“多谢你每天送
来的花!”就这一句便已足够。再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