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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当时明月在 -匪我思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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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我去开门。〃起身匆匆出去,打开院门,果然是清邺。他抱着一大捧百合,在满天清辉下,但见花白似雪,中人欲醉。凌波心中一甜,清邺已经说:〃生日快乐。〃将花送入她怀中,她抱着花儿,转眸一笑,一双眸子却比星光更加醉人。她说:〃进来吧。〃又告诉他:〃老家有位张叔叔来看我们,正好请你见一见他。〃
  清邺知她没有父亲,这位张叔叔既是父执辈的长辈,那么她的意思他亦猜到了三分,随了她进屋之后,见客座上坐着一位老者,不过五十余岁年纪,清瘦的脸上一双眼晴极为有神,目光炯炯的向自己望来。
  凌波道:〃这位是张叔叔。〃清邺连忙行礼:〃张叔叔好。〃张继舜亦十分客气,起身还礼,目光打量,见这年轻人气质英武,年纪虽轻,但隐隐有一种凛然之气。心下暗暗叫了声好,大家坐下,张继舜便有意与清邺攀谈,见他应对极是敏捷得体,又增了几分喜欢。待听到清邺出身稷北,不由〃哦〃了一声,说道:〃稷北的学生,历来都十分有出息。〃
  清邺道:〃前辈谬赞。〃
  张继舜对他十分满意,趁他不备悄悄向凌波打了个手势,翘起大拇指摇了一摇,示意赞她好眼光。凌波心中一乐,更加高兴。张继舜又与清邺论起前线战事,清邺刚从南方前线回来,自然十分熟悉,张继舜谈兴大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老一少二人说到痛快处,皆是开怀大笑。
  顾母本来犹存了一分担心,见了这种情形,才算放下心来。四人都十分高兴,一直谈到夜深,清邺与张继舜方才告辞而去。
  到了第二日,张继舜重来拜访,因凌波去上学了,于是他在顾母面前将清邺又夸了一遍,说道:〃大小姐眼光真的不错,这个人的人材品格,那真是没得挑剔了。〃
  顾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是个当兵的。〃
  张继舜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继舜是个粗人,说出的话夫人莫要见怪。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夫人也总是说,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人要往前看,何况他只是吃一碗军粮饭,并没有关系的。〃
  顾母说:〃我是怕你们老哥几个心里犯嘀咕,怎么说只有这么一点血脉,嫁给个吃他家军粮的,我怕你们心里会有别的想法。〃
  张继舜淡淡一笑,说:〃如今是他家的天下,吃他家军粮的人,又何止千人万人,何必在这上头计较呢。〃
  顾母点一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张继舜行色匆匆,已经订了下午的火车票回去。凌波从学校回来,听说张叔叔已经走了,怅然若失,可是想到张继舜与清邺甚为投缘,又有一份隐隐的高兴。她下午没有课,早就约了清邺去爬玉岐山,吃了饭换过衣裳,清邺就来接她一块儿出门去了。
  清邺见她今天穿了一件细灰格子绉纱衬衣,底下是一条蓝色裤子,乌黑的长发并没有结辫子,只用一方蓝纱手帕系起来。甚少有女孩子这样打扮,他只觉得眼前一亮,亭亭玉立,别有一种英气妩媚。
  凌波抿嘴一笑:〃呆子。〃
  清邺也一笑:〃是,是,大师兄,走吧。〃
  凌波听他这样调侃,嫣然一笑:〃我才不要当那只毛猴子。〃清邺道:〃我是呆子,你当然是嫦娥。〃凌波转了一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伸手轻轻在他臂上一打:〃贫嘴。〃眉梢眼角,禁不住笑意盈盈。
  到了岐玉山底下,山下本来有极大一片空场,用作泊车之用。因为岐玉山在乌池近郊,春有樱花,夏有清凉,秋有红枫,冬有雪野,四季皆宜。城中的达官贵人,又大多在岐玉山下置有产业,所以四季逛山的人都不少。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路上山去了,空场上停的一部汽车,却是侯家的车子,侯季昌与刘寄元,还有几位交好的朋友刚逛了岐玉山下来,在山脚下的〃玫瑰大饭店〃吃完大餐,刚走到停车场,刘寄元眼尖,已经看到凌波。忙对侯季昌说:〃季昌,那不是顾小姐?〃
  侯季昌举头一望,果然是凌波,见她身边还有杨清邺,两人言笑晏晏,十分亲密。脸色一沉,说:〃管旁人闲事做什么,走吧。〃
  刘寄元嘿嘿一笑,说:〃难得你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走吧走吧,看到人家成双成对的逛山,留在这里更难过。〃
  侯季昌被他这么刺了一下,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却十分恼怒。等回到了家中,就想着怎么样拐弯抹脚的去向孙世聆探问一下,看他到底是什么一种打算。他心中有事,独自呆在小客厅里,一枝接一枝的抽着烟,忽然听到前厅一阵步声杂沓,跟着有听差来往的声音,他知道是父亲回来了,连忙掐熄了烟,蹑手蹑脚想要溜之大吉。谁知还是被侯鉴诚看到了,点名叫住他:〃季昌!〃
  他只得住脚,含笑道:〃父亲,您回来了?〃
  侯鉴诚皱眉道:〃瞧瞧你这幅样子,又从哪里回来的?成天游手好闲,一点正经事都不做。〃
  侯季昌知道他一开始教训自己就没完没了,心下暗暗叫苦,果然侯鉴诚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平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是做了什么见不人的事。〃侯季昌陪笑道:〃我刚从军部里回来,还有一点公事要办,所以正打算出去。〃
  侯鉴诚道:〃你还好意思提军部,我看一月里头,你难得有一天去上班。每天不是惹事生非就是拈花惹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在外头胡作非为,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侯季昌听他话语中隐隐另有所指,心下大惊,只猜难道自己那日与孙世聆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但孙世聆应该绝不会向他透露的,他念头急转,侯鉴诚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不知轻重,一味的胡闹,传出去名声该有多难听。〃
  这一顿训,足足有大半个钟头,直到听差来请他接电话,侯鉴诚方住口不说。侯季昌这才借机溜走,一路走,一路懊恼不己,回到自己房中,想想更觉气闷,终于还是给孙世聆打了个电话。
  一摇通了电话,便埋怨孙世聆,说:〃孙伯伯,若是事情棘手,您撂在那里就是,何必又让家父知道,害我吃一顿排揎。〃孙世聆连声赔不是,说道:〃是因为事情重大,我又不便向你明言,只好向司令婉转提了一提,真对不住,世侄,是我考虑欠周了,这事可是我对不住你,改日我请你吃饭陪罪。〃
  侯季昌听他说事情重大,倒是一怔,问:〃这中间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不成?〃
  孙世聆迟疑了一下,说道:〃世侄,我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位顾小姐身份特殊。〃
  侯季昌大惑不解,孙世聆道:〃电话里不便说,咱们还是见个面吧。〃
  等一见了面,孙世聆先再三道歉,侯季昌笑道:〃得啦,我也不过抱怨一句,孙伯伯你这样客气,可要折煞季昌了。〃孙世聆笑了一笑,说:〃前日我就想约你出来谈一谈,可是这中间还牵涉到别的事,只得硬着头皮拜托了令尊,总是我考虑不周,这顿饭我请,世侄莫要见怪就是。〃
  侯季昌又推辞了几句,两人方才言归正传。孙世聆说:〃那位顾小姐,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你知道她是谁?她根本不姓顾。〃
  侯季昌一愣,问:〃她不姓顾姓什么?〃
  孙世聆道:〃她其实应该姓李,顾是她母亲的姓氏,她七岁时改了跟母姓。〃
  侯季昌渐渐明白过来,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不由追问:〃是哪个李?〃
  孙世聆拿筷子蘸了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李重年〃,筷头轻点,说:〃就是这个李。〃
  侯季昌倒吸一口凉气,半天作不得声。
  孙世聆道:〃所以我劝世侄一句,还是罢了吧。〃
  侯季昌道:〃李重年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的女儿沦落如此。〃
  孙世聆道:〃是啊,家境瞧着并不大好。不过李重年的旧部甚多,像冯馑义,如今裂土封疆,官至警备司令,统辖四省。他深受李家重恩,据说至今仍每年都给李夫人寄一万元现款,李夫人却是个极有骨气的人,雷打不动的退回去。〃
  侯季昌道:〃这位李夫人是如夫人吧。〃
  孙世聆道:〃听说是如夫人,李重年的元配死的甚早,后来娶的几位如夫人都没有生养,只有这位生了个女儿,所以看得甚为娇贵,从小那也是金枝玉叶一样,如今……〃说着摇了摇头,举杯道:〃喝酒,喝酒。〃
  侯季昌得了这么一段心事,十分抑郁不快,这天刘寄元打电话约他去看跑马,他无精打采,只说有事不去。刘寄元在电话里就放声大笑:〃季昌,你不会是在害相思病吧。〃侯季昌恼羞成怒:〃谁害相思病了,军部里有公事,我哪里能去。〃
  刘寄元只觉好笑,说:〃你要是这样勤勉,只怕连今年的勋章总司令都要授给你呢,快出来,只缺你一个。看完马咱们正好打牌,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保管你赢钱。〃
  他一语料中,那天晚上侯季昌果然赢了三千多块,于是大家吃红请客。第二日在最有名的苏菜馆子定了席,痛快吃喝了一顿。因为是侯季昌赢钱做东,自然人人都要敬他一杯,待得宴席散时,侯季昌的酒也喝到了七八分。刘寄元看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要送他回去,侯季昌手一挥,说:〃我自己有车。〃脚下一步踏空,咕咚一声栽了个跟斗,吓了大家一跳,七手八脚将他搀到侯家的车上去,汽车夫老孟是见惯这种情形的,将他在后座安顿好了,方才开车回家去。
  车方开到十字街,他心里一阵恶烦,觉得要呕吐,老孟忙停下车子,扶他下车。侯季昌搜肠刮肚的大吐了一番,被冷风一吹,觉得人清新了些。皱眉对老孟说:〃渴死了,弄杯凉茶来喝。〃
  老孟为难的挠了挠头,心想在这大街上,上哪儿去弄凉茶。举头一望,忽见街那边远处有家铺子还开着门,门口挑着一对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依稀是个茶肆的模样。心下一喜,忙说:〃那四少爷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那边茶馆弄碗茶来。〃
  侯季昌点了头,老孟便径直去了,他在车边站了一会儿,那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十分清爽,正在精神稍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母亲的意思,订婚礼仪还是从简吧。〃嗓音甜美,听在耳中十分熟悉,侯季昌回首一望,但见一对璧人携手而行,语声喁喁,正是凌波与杨清邺。
  凌波一抬头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僵住了,杨清邺也看见了他,伸手揽住凌波的腰,说:〃我们从那边走。〃
  侯季昌心里一阵发酸,但见他们已经走过去了,清邺忽然回头又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勾,仿佛是一缕笑意。他酒意上涌,以为他嘲笑自己此时狼籍。顿时大怒,破口大骂道:〃瞧什么瞧?小杂种,再瞧老子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清邺听到〃小杂种〃三个字,不知为何血〃嗡〃一声涌入脑中,回过头来直直的望着他。侯季昌本来酒就喝高了,此时见他这样的神色,如何肯示弱,〃啪〃一声拍在车顶篷上,说:〃你还不服气不成?〃
  清邺淡淡的道:〃你骂谁?嘴巴放干净一点。〃
  侯季昌哈哈大笑,说:〃我骂的就是你这个小杂种。〃只听〃砰〃一声,巨痛在眼前迸开,清邺竟然一拳揍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长流,他何时吃过这种苦头,急怒羞愤,一下子拔出腰际的佩枪,对准清邺〃啪啪〃就是连开两枪。
  街上本来还有些疏疏的行人,见到打架早有人围观,此时见他拔出枪来,一听到枪响,早有人尖叫逃窜,顿时街上一阵大乱。他这两枪极快,清邺身手敏捷,堪堪闪过第一枪的子弹,第二枪眼见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凌波不知从何来的勇气,和身扑上,说时迟那时快,清邺硬生生将她一拖,到底是打得偏了,子弹擦着两人手臂飞过,顿时血流如注。
  凌波只觉得臂上一热,听到身后的清邺轻哼了一声,这才觉得巨痛入骨,痛不可抑。犹回过头去,问清邺:〃你伤着没有?〃清邺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手臂亦被子弹擦伤,只说:〃我没事。〃那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清邺脸色顿时煞白:〃你的手!〃
  凌波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警哨声声,巡警已经赶过来了,凌波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侯季昌盛怒之下开了枪,此时方回过神来,微张着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巡警见他手中还握着枪,不敢妄动,持枪慢慢逼近,高呼:〃放下枪。〃侯季昌连忙将枪扔下,巡警这才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三人带回警局去。
  警察局的拘室,有一扇小小的铁窗,透出青白的天光,映在拘室的地上一块菱形的惨白,透出铁栅一条条的黑影,像是怪兽口中稀疏的齿,望久了直叫人心生恐惧。侯季昌脑子发僵,仿佛塞满了铅块,沉得抬不起来,什么都不能想,只是恍恍惚惚。忽然听到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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