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2部-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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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跟在我后面,赶不上我如飞的脚步,连连叫我等等。我回过头,对她笑笑。
刘月嗔怪道:〃真是难得见到你的笑容啊。〃
我愕然地问:〃是吗?难道我经常哭?〃
刘月哭笑不得,她翘着嘴巴盯着我,眼睛睁的大大的,挥舞着拳头要打我。过了一会儿,她的表情缓和下来。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对于我,你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讷讷地说:〃可能因为我们的生活经历完全不同吧。〃
刘月落落大方地说:〃所以,你很吸引我,简直带有异国风情。〃
我的脸腾的红了。刘月在旁边紧着打趣道:〃你还会脸红,我第一次见到男孩儿这么容易就脸红。〃
在她锐利的言辞面前,我更显得口齿不清。
她突然问我道:〃林海,寒假你和我回深圳吧。我在那儿给你找一份工作,保证你一个月挣几千!〃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我追问道:〃是真的吗?〃
刘月咯咯笑个不停,她说:〃那当然,本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我正听的入神,她突然笑话我道:〃你看你,一提钱,眼睛就冒绿光,真俗!〃说完,蹬蹬蹬地跑到前面去了。
14
十月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逝去。东北的气温骤然降低。我的心却一天天热起来。每天我都把大量的时间留在寝室,我正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等着妈妈和弟弟的电话。从长春到唐山,通过邮政寄钱,四天的时间肯定能到吧。
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
一天中午,电话突然响起。我跳下床,飞快地接起来,传来的正是妈妈那苍老的声音。
妈妈轻声问:〃是海海吗?〃
我说:〃妈,是我。〃
〃海海……〃妈妈念着我的名字,竟然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们那脆弱不堪的家庭再也经受不起一点波澜了啊。我充满恐惧地问妈妈道:〃妈,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
〃海海……〃妈妈呜咽着,大口地喘着粗气,情感起伏异常激烈。
〃妈,到底怎么了?〃我急促地问,这样压抑的氛围再持续一会儿我都要精神崩溃了。
〃江江他……江江他……〃妈妈机械地重复着弟弟的名字,再也说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种种不祥的念头在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我死死地握紧电话,不断地催促妈妈道:〃妈,江江到底怎么了?〃
妈妈哭泣着,我甚至能感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是经历了怎样的悲痛啊。妈妈断断续续地说着。原来,在我将三千块钱寄回去的头一天,弟弟正面临着重大的人生选择。在他后来给我打电话之前,村子里来人组织民工队,要去山西某地的钢铁厂。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每月一千八,包吃包住。
弟弟心动了。晚上,他和妈妈商量,没想到被妈妈痛骂一顿。
妈妈说:〃你怎么这么没志气,现在你哥哥考上了大学,你就不能安心学习,整天光想些用不着的。〃
弟弟趴在炕上不吱声。过了好久,他突然说:〃妈,大哥的学费怎么还没减下来啊?我看是不是减不了了?〃
妈妈斥责他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只管好好看你的书。〃
弟弟又不吭声了。妈妈以为他想通了,便不再多说,埋头睡去。弟弟却在黑夜中睁大眼睛。经历了一年历练,他早已不在是个孩子,他心中所想的我和妈妈都很难了解。他没和妈妈顶嘴,但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再给哥哥打个电话,如果他的学费已经减下来,我就继续上学;如果减免无望,那么就让我在再为这个家庭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第二天,弟弟给我打了个电话。虽然我在电话里极力安慰他,但他打定的主意是没有谁能改变得了的。他放下电话,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第二天妈妈去农贸市场赶集,弟弟却报名去了山西。他简单地和宋二婶交代几句,带上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头也不回地踏上那辆满载农民工的卡车,向着山西,那个遥远的地方驶去。
妈妈回到家里,听到宋二婶隔着墙头告诉她弟弟离开的消息后,当即晕倒在地上。一斤鸡蛋砸在坚硬的水泥板上,摔的粉碎。宋二婶吓了一跳,慌忙从墙头上翻过来,将妈妈扶到屋子里。妈妈醒来,放声大哭。山西,山西在哪儿啊,在妈妈眼中,山西就像天涯海角一样遥远。今天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小儿子一面啊。
在弟弟离开后的日子里,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她不敢告诉我,生怕我为弟弟担心。没想到有一天,大喇叭广播妈妈去取汇款单。妈妈接过汇款单后发现是我寄回来的学费,更让她想到了弟弟,想到了她苦命的小儿子。妈妈从村委会一路哭回家,回到家后又一路哭回村委会。妈妈大声地骂着我的名字,不停地数落我:〃林海,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不早几天把学费寄回来,那样江江就不会去什么山西了啊……〃村里人看着近乎疯癫的妈妈,无不落下同情的眼泪。
听妈妈说完这一切,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话筒号啕大哭。命运弄人,弟弟为什么不能再等我几天,而我,为什么不将钱早几天汇出啊。时间像一个狡猾的魔头,在充满讥讽地嘲弄着我们。此时的弟弟已经到了山西,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谁知道他在那里干的是什么活,吃的是什么饭。万一他在外面生个病又有谁能给他一点照顾和关爱啊。我的心被揪起来,想到弟弟可能受到一点委屈我都心痛不已。万一他在外面有个意外,我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的妈妈,又如何对得起去世多年的爸爸啊。我悲切的哭声顺着门缝飘到楼道,周围寝室的同学纷纷跑过来,围在我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我。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包括妈妈的声音,我只想哭,把所有的悲痛都化做泪水,让它尽情地流淌。我只想要回我的弟弟,我只想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如果要榨干弟弟所有的心血才能供我上学,那么这个大学不上也罢。
妈妈也在哭着,但她听到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开始担心起我的身体来。妈妈哽咽着安慰我,自己却也无法止住抽泣。我的眼睛干涩得睁不开了,头痛欲裂。我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我必须在妈妈面前表现出镇静的一面。我轻轻地安慰着妈妈,说:〃江江不会有什么事的,等他一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让他回家。〃妈妈无助地答应着。
挂上电话,我只觉得巨大的悲痛以更猛烈的方式冲击着我的大脑。我站起身,漫无目的地感谢着周围安慰我的同学,然后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间奔去。我在那里翻江倒海般地呕吐着,一直到把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伴着胆汁,我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无力地扶住搀扶我的同学,可是心中的悲痛还是一波又一波地翻腾着。直到个时,我才知道弟弟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们已经不只是手足之情,他已经成了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如果弟弟在外面真得有个闪失,那么对我和妈妈不啻是个致命的打击。
同学们把我拖回寝室。我倒在床上,昏昏沉沉。过一会儿,我挣扎着站起来,晃晃荡荡地向楼外走去。外面已经很黑了,十月中旬的长春吹起了初冬的冷风。我不禁打个冷战,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向操场走去。
九八年,吉大南校的操场正在建设中。我爬到看台上,无神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我想知道弟弟现在在哪里,他所在的地方会很冷吗?他那里有足够的被子吗?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刺骨。看台外面的乡村里,灯光一个挨一个地熄灭了,此时已经到了深夜。我无声地坐在看台上,生活上的巨大压力紧紧地包裹着我。我不想动,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回家,只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游荡。我多么想活的轻松一点啊。我甚至想,即使是那些傻子和精神病患者都要比我强,虽然他们的生活中没有多少快乐,可至少他们也没有什么忧伤。他们度过今天,从不担心明天。可是我,饿着肚子熬过今天,那么明天的希望又在哪里呢?冷风阵阵,我蜷缩一团。我暗暗地发誓:明天,就是明天,我一定要找份工作。我要养活自己,再也不让我的家人为我的生活而发愁了。在迷迷糊糊中,我倒在台阶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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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寡母(14)
15
那一晚,我在看台上睡至深夜。突然,我的腰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知是谁踹了我一脚。我恼怒地抬起头,眼前一片晕眩的亮光,只听有人在呵斥道:〃你不想活了,这么晚睡在看台上?〃我摇晃着站起身,艰难地伸展着四肢,定睛环顾周围:小雪依旧在面前飞舞,偌大的操场被装扮的冰清玉洁。这种美感在我的脑海里转瞬即失,随之而来的寒风刺激着我的每个毛孔。
眼前的校园巡警皱着眉头,手电筒对着我的眼睛照来照去。我没有理他,跑下看台,向着宿舍楼走去。在上楼的一刹那,我回过头,看到自己留在雪地中的脚印,显得是那样的孤独。我轻轻地推开宿舍门,蹑手蹑脚地爬到自己床上。此时正值午夜,同学们睡意正浓。我蒙上被子,打开手电,把一叠信纸平平整整地铺开。当我想到给妈妈写信的时候,屈辱、辛酸、无奈,各种各样的感觉疯狂地涌上心头,我的鼻子酸酸的,握在手中的笔在剧烈地抖动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地滴落。心中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能形成文字落在纸上。弟弟的外出打工像一声棒喝将我彻底击醒:我已然不是高中的我了,再也不能做寄生虫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承担起长子的责任,即使我暂且无力让妈妈和弟弟生活的更好,也总不能再让他们为我而四处奔波啊。我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坚强起来。我发挥所有的想象力,描绘着我在大学里平和而安详的生活,我想努力使妈妈相信,弟弟不会出什么事的,他那么聪明,而且又那么勤快,无论到哪里都会很招人喜欢的。我慢慢地写着,欺骗着妈妈,也在欺骗着我自己。当我最终把这封信写完,将蒙在头上的被子轻轻掀开时,发现外面早已天色大亮。
我毫无睡意,用湿毛巾擦一把脸,揣上信向校门口走去。
清晨的校园活力依旧,同学们或背着书包,或拎着课本,个个来去匆匆。清洁工在路边埋头清扫着积雪,几只小麻雀站在冰雪包裹的枝头,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一轮红日懒洋洋地悬挂在地平线上,似乎它的光线也抵御不住东北的严寒。我把双手伸到袖子里,加快了脚步。
到了北源邮局,我买了张邮票,把信封好,投进了邮筒里。但我还不想走,小小的邮局显得异常温暖,墙边的暖气片冒着腾腾的热气。我长久地徘徊着,直到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投来狐疑的眼神,我才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神经质。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校园门口,却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耀眼的阳光经过雪地反射,无比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视觉,北风卷着薄薄的雪片在我眼前飞舞,很快我的手被冻僵了,额头疼的要命。我咬着嘴唇,失落地站在雪地里,心中阵阵难过,我多想有一份收入,可是我该到哪里去找工作啊!
与周围过往的行人比,我身上的衣服显得过于单薄。太冷了,我吸着冷气,不停地跺着脚。突然,有人在身后猛地拍我一下,肩膀火辣辣地疼起来。我扭头一看,是吴宇。他裹着一件羊皮大衣,看上去有些土气,却能让人联想到邮局里无限的温暖。他没开口,只是瞪大眼睛,盯着我,一脸困惑。
我径直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笑道:〃我当然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是来上网的,和我的网上情人约好了今天见面。没想到大清早会碰到你,晦气!晦气!〃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陪着他傻笑。
他说:〃没什么事咱们一起去上网吧。〃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网吧里已经没了空闲机器,我们只能坐在一边等。我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房间,不过二十平米,却密密麻麻地摆着三十多台电脑。键盘声此起彼伏,烟雾缭绕,空气污浊不堪。即便如此,我还是对电脑这高科技产品无限神往。
我羡慕地问吴宇:〃你会上网?〃
他不以为然地说:〃当然了,那东西简单的很,有一两分钟就学会了。〃
我困惑地问:〃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吗?〃
他说:〃等一会儿我教你,不过,这东西太容易让人上瘾了,简直就像吸毒一样!〃
我吓了一跳,狐疑地问:〃不会那么恐怖吧。〃
吴宇嘿嘿笑着,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