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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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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磊:爸爸的死,我说不出什么,警方尽快抓住真凶就好……凌云,凌,你理理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干坐无话,好不正常,令我,担心……对不起,警官,没有其他可问的,请容我,坐到那边去……凌,你在朝我摆手,怎么了,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你怎么突然对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丛意味,仿佛你要和我决绝了,我受不了……不要推我,让我坐下,陪陪你,陪陪你……
  宋凌云:……
  凌云,将手从云磊手里抽出,冷冷地撇头,朝着他看不见的方向,落下了泪。   

  廿四 太匆匆
  月亮偷偷掩掩,躲着什么。古来,人们对“这个东西”所放的感情,由心而不同。心自愉畅者,喜欢把它称作“姑娘”,看它从洇云后露出的脸,总像带着情人般甜蜜的笑容。身处飘零者,要把它唤作“婆婆”,它那样温柔,把不知思路一昧璨璨闪亮的星星们拨拢到身后,只悄悄漾下三分白光,凑合悲伤者沉默的叹息。今晚的这个,本也有张圆鼓鼓的脸,只是因着什么原由,是没有充分利用白天该它好好休眠的时间,而白脚猫般四处乱逛,还是睡梦中遭了什么恶吓,轮到它晚上作业了,那脸色恹恹寂寂了,眉毛,眼睛,鼻子,下巴,一把抓,似混着了纸浆糊,看不清灵动神色。胖胖虚虚的一个脸,竟蔫呼呼地一分为二,上半段从尖屋顶上透出来,下半段吊在后面,手脚儿齐放,任尔东西垂。它那些朋友看不过去了,就想提提它的兴致。彩云儿滚滚着先来,最近吃肥了点,手掌儿肉嘟嘟的,用这丛柔腻,去碰月亮的鼻子,搔着它捏着它,百般逗弄它。它,却“哼”了一声,洒了两滴小鼻涕到对方白白的手掌里,不领情。云姑娘羞极了,受了这般侮辱,顿顿脚跑开了,决定以后都不理它。有两只小星星平日里与它也是顶好的,仗着交情匪浅,以为不会像云姑娘那样碰壁,口里喊着“好了,好了”,嘻嘻跳过来,一边一个,拉住月亮的两只耳朵,硬要把它拖出来。它吃了火药般,一手来个通臂拳,一手来个倒勾拳,把两个小家伙打飞出去,本来它们就眼儿斗鸡,形色委琐的,这会子伤了眼耳鼻孔,更加狼狈,恨透了下面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总要找机会报复的。它呢,终于单独静息着,叹口气,拿下巴蹭着房屋顶,顶上铺了两条爬山虎,掉光了太半的叶片,只剩卷卷焦黄的两三只,叶掌尖随着月光的蹭动,簌簌地响,和着歌似的,有切心切肺的节奏,暗夜里听来,像怨女的唔哝,有时脚拍用力一点,会骚动屋顶的瓦片,月亮和叶子一片惊吓,怕醒了屋中人,等了好久,等那意料之中的抱怨声,却,只是无声。
  有女在这二层楼前静立。
  她的身后有棵松,针叶郁意菲菲,依然的味道,有风入松,擦过往过,沾了一身清香,满醇满醇地倾倒在女孩身上,沁了脾,浸了心。
  她的眼前,楼屋两旁,是两座绿化圃,却早已过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季节,圃中除了寂寂死死,还有什么?
  只不知何处飘来迟桂花的香,消可解气。
  夜深了,不,称它为夜还不知合不合适,是凌晨的一点钟。
  校园里连鸟声都没有。
  她是翻墙头进来的。
  只为看看这座咖啡馆,凭吊几重心事。
  她已经两个星期不来上课了,不知道“蓝衫记”早已关门。
  没了穿蓝衫的姑娘,这店家开着也没意思。
  没有康妮的消息,不打电话,怕打电话。
  她更躲着其他的,比刚才那个怪脾气的月亮,更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没有云磊的消息,不接电话,怕接电话。
  姆妈对她说:小姐,见见他吧,他在门口站了三天三夜,怪可怜的孩子。
  姆妈都看不下去了,她可以想象他的形萧身瘦。
  忍住看他,看了会不忍。
  她是笨蛋,什么都会怀疑推敲,唯独对那两个“死人”的话全盘相信,要去相信。
  柳云容是二十年前的人,没法找去求证,齐修缘被杀两个礼拜,案情僵持,扑朔迷离。
  她怎么办,痛苦着,煎熬着,同有些人一样。人生棋盘里,不管对局如何,总有几只棋子是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前途。
  她在这紧锁店门前又呆立半辰,然后转身,原路来,原路去,翻墙无罪。
  她拐进校门口的一条巷子,“啪”,对面打来强烈刺眼的车灯。
  她抬手遮眼,伫步不前,被强光搞得有些头痛,不知何为。
  那车灯亮着一会儿,径自调暗了,光从车灯眼中逐渐收缩而去,成了豆豆星星的两点,一忽儿明着,一忽儿灭着,像森林里伏着的一只夜兽,对来人虎视眈眈。
  凌云放下手,迟迟默默地,心头也是,一忽儿快跳,一忽儿慢走。
  她终于朝这辆车蹭了过去,到了那驾驶座的车窗旁,扣指敲了敲玻璃。
  窗户“咝咝”而下,透出一张笑脸。
  她松息而叹,“羽裳。”
  对方笑道,“上车吧。”
  “怎么?”
  李羽裳口气莫测,“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凌云坐在副驾驶座,旁边窗户开了半隙,被她敲过的羽裳那头的窗户也未阖上,两边对敞着,车里流进呼呼直直的风。女孩子膝盖有些受不了,羽裳似一直默然观察她,伸手向后,竟捞来一条薄巾毯,搭去凌云大腿。凌云惊诧,微声道:“谢谢。”
  “这辆车?”
  “我租的。”
  “你要和我讲什么,我们可以走着说,何必……”
  “我想去那个地方。”
  “哪儿?”
  “江湾大桥。”
  “哦,你和他“共同”的地方。”
  凌云扭头看窗外,是她不认识的风景,原来,他认识的地方,也有她不可触摸的所在。
  她并不知道他的全部啊。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会开车。”
  “以前,我也替修缘开过。”
  “你……他死了。”
  “我听说了。”
  “听你口气,似乎心头松落着什么。”
  “我?巴不得他死,巴不得他不死。”
  “那天宴会,你在?”
  “不,他被杀时,我一点儿不知道。却,是意料中事。”
  “怎么说?”
  “他活着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死也运用这种方式。修缘,累着你们这些“凶嫌”了。”
  “你很快活?”
  “看到你受折磨,我很快活。”
  “唉,你真直接呢……不过,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
  “叽——”,羽裳将车紧刹住,笼暗的车内,她盯着凌云瞧,眼神紧色而凶猛。
  “怎么说?”她尖利地问。
  凌云,不在说。
  ——死掉的他,是个一生容不得失败的人。自私,心狠,果决。跟她校园里某些同学很像。在课堂上门门拔尖的优秀者,踏上社会不一定会吃得开,智商并不是决定成功的唯一因素。于是他们想不开,从小事事顺畅的自己,怎么会在工作上,与人交际上碰这么多壁。他们不会去找自己的原因的,他们太“自傲”了,看不起任何人,以为周围的一切就应该敞开好大门等着他们,他们是最高等的,别人就是低等,就是该卑微地仰视着他们。他们失败时第一怪的,是合作者,第二怪的,是社会。于是,心理不平衡,“自傲”的极点是深深的“自卑”。三岁看到老,小儿时很能看出成年后的缩影。
  死掉的他,一生经历也是如此。读书是第一,工作是第一,爱情上,为人编排到不入流的地位。婚姻有些没落,掩藏得是很好,内里的,捂在富丽堂皇的大宅里的,是寸寸片片的腐烂。有三个孩子,“唯一”亲生的,是个“次等品”。他,从不了解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没有用心,换不来真心。他瞅准的只是二十年前未打开的结,没有好好注目一下他的现在,他已经拥有的却被他不屑一顾着的东西。他利用“女儿”来实现报复,利用“儿子”来加深阴谋。这一场算计,他赢得了多少,或者,输的才是更多。
  那天宴会,灯红酒绿,声语嚣嚣,过眼琳琅,欣目富足。
  那天宴会,他一语击败了他那个恨不得啃其骨嗜其血的“老朋友”。
  他笑眯眯,胸诚诚地告诉对方: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你的一个“女儿”我不会还给你,而且,我还要你另一个“女儿”。
  他的祸根是他自己种下的,他转身而走时,明知后头有一双切切愤恨的眼睛,可他正得意着呢,他一向自信得很,哪顾得到那丛可怜和狼狈。他最终要证明,他是最强的,谁也超越不了他,在女人上,感情上,也是。
  那天宴会,他还用那样暧昧不清的话语打击了一个女孩子。
  他那样悄悄然,憾憾然地告诉那个女孩子:对不起,我也一直骗了你。我啊,是故意把你和“我儿子”拉在一起的。当然有理由的,丫头。云容当年生下的,是个男孩。
  他又种下了另一重变态的仇恨。他点了火,然后好整以暇地离开。后头,女孩想,让她杀人,都可以。反正,当年的女主角难产而死了,知晓“秘密”的只是他。他若不在,她可以掩藏住那层变态的关系。有什么打紧,为了她的爱,让她逆世沉沦,也不惜。
  他死了。两眼翻白,喉口割断。腥腥然如俎上被宰杀的鱼的气味。
  他沾染着这丛气味,告别了他自以为弄潮作浪的一生。
  那么,是女孩动的手,还是女孩的父亲,抑或,其他深恨他的人。
  女孩和“他的女儿”,同为凶案第一发现者。
  女孩和那个姐姐,到了案发现场的书房门口。那个姐姐动作奇怪,伸脚踏住门口一方地毯。女孩也有一目之瞥,现在女孩想起来了,被那个姐姐踩住的,是一块粘粘的土渍。女孩下去叫人后,重新上来时,却看到门口的土渍,已经被擦掉了。
  不重要吗,也许是重要的。
  女孩犹豫着放那个姐姐一人在凶案现场时,曾返回看到她更不可解的举动。
  姐姐在砸花盆,一连两个。
  尸体旁边本也有一个摔落的碎花盆。
  当时只是想,盆落地而碎。
  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盆先碎而后落地。
  本是一个破盆子,被人兜拿着带过来的,发生争执了,那碎片也就掉落了。不是书房本有之物,那么突兀地放着,又不能像土渍那样完全清理干净,掩盖它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和书房里的花盆搅弄在一起,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那个姐姐,很聪明,很聪明。
  她后来从窗隙里扔掉的,就是凶器了,一块沾着血的花盆碎片。
  那个姐姐,是个顶善良的人。
  死的又是她“父亲”,她为什么要帮凶手,她是不是在“助纣为虐”?
  不,她只是为了保护一个更可怜的人。
  女孩子又想起来了,当真想起来了。
  那个父亲在离开她之后,遇到前来看望她的那个女儿。
  然后,父亲说了什么?
  “呵呵,你一个人出国也行。”
  “呵呵,你不和允堂结婚也行。”
  “因为,我找到了比你更有趣的,来看。”
  他“忘”了他有个儿子,那儿子喜欢跟着“妮子”姐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那个儿子,把姐姐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为所种的花也取同样的名字。
  他不能容忍有人侮辱他的姐姐,伤害他的花。
  曾经,有两次,女孩摔碎了他的花盆,他要来杀死女孩。
  过后,他全忘掉,天真地笑,天真地看世界,以为这天空和大地,是如花灵般纯洁的蓝色天堂,天堂里总没有伤害和欺骗。
  那天,“父亲”和“女儿”说着话时,这个小弟弟躲在一旁,任人看不见他。
  他什么都没记住,只听见一句。
  他爸爸说,他和妮子姐姐不结婚也行。
  有人要抢走他的“唯一”,他只是拿回他的“唯一”,他单纯地想。
  他不懂什么是杀人,用瓷片割破父亲喉咙时,也只是舒心而叹,这个“反对者”死了,就没有人来剥夺他的幸福了。
  他过后全忘掉,警察盘问时,他只发现他的衬衫脏了,盆子丢了,妮子姐姐还在,却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嘻嘻,真好。
  他周围的人们,有各自的戏剧世界,人人都在那个世界里追求着什么,遗弃着什么。
  他不敢“遗弃”,他本拥有的不多,他只求一样——一朵花的幸福。
  羽裳将车重新开动起来,她们驶上的道路渐渐灿烂而繁丽。霓虹灯的作用,将白天看来乏味空洞,冷漠脏污的地方,演绎成传奇中的小天堂。白天,是不懂夜的黑。黑夜,用一方一方的假象,更来欺骗安然投入它怀抱的人们。什么,都对什么是不诚实的。
  江湾大桥,已经能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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