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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迷侠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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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送到镖局秦展鹏的卧室时,血已流了一地,人也奄奄一息。
  从太原府用快轿请过来的大夫一看就摇头。说箭已伤了内脏,还是赶紧准备后事。秦展鹏在一旁急得心乱如焚。
  荷衣想了想,道:“先点住他全身的止血穴道。我去把慕容无风找回来。”
  秦展鹏抬眼看着她,绝望地摇了摇头:“他已去了一个多时辰,哪里还追得上?”
  荷衣道:“他不会走得很远。他的身子弱,马车会行得很慢。”
  马是长青镖局里最快的马。可是荷衣还是嫌它不够快。
  她在官道上狂骑了半个多时辰,果见慕容无风的两辆马车和一大群随从不急不慢地走在前面。
  她打着马赶了上去,正好遇见骑在最后的谢停云和郭漆园。
  “楚姑娘!”谢停云惊喜地叫了一声。
  “我有一个朋友受了重伤……”荷衣满头大汗地道:“能不能……”
  谢停云道:“在哪里?”
  “长青镖局。”
  谢停云将马一拉,道:“你去和谷主说。我去叫前面的人调转马头。”
  荷衣道:“能不能叫马车快些走?我的朋友命在旦昔。”
  郭漆园迟疑了一下,叹道:“楚姑娘,谷主的身子原本就受不得颠簸。这一趟出门,一路上都在生病。”
  荷衣黯然道:“他的身子既不好,为什么又要出这么一大趟远门?从云梦到太原,少说来回也要二十几天。”
  谢停云苦笑:“姑娘当真不明白谷主的心意?”
  荷衣呆呆地看着他。
  难道……慕容无风这次来,只为专程来看她一眼?
  她咬了咬嘴唇,头一低,打马到慕容无风的车前。
  马车已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调头。
  她敲了敲车门。
  “请进。”里面一个声音淡淡地道。
  推门而入时,他正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身上搭着一块薄毯。见是她,微微一怔,坐起了来。
  他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她这才发现他消瘦得很厉害,手指上的骨结一粒粒地凸了出来。不等他开口,她结结巴巴地道:
  “我已要他们调转了马头……因为……因为我想求你帮我救一个人!”
  他点点头:“为什么不要他们把马车赶得更快一些?”
  “你的身子要不要紧?”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嗓音发颤。
  ——他竟连要救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问。
  “不碍事。”他平静地答道。
  她急忙出去吩咐了一声,马车便飞一般地向前驰去。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淡绿色的坐垫。
  马车里锦裀绣褥比目皆是,而他自己却是车里最暗淡的一团颜色。
  见她盘腿静坐,一言不发,他只好给她倒了一杯水:“喝茶。”
  她接过,一饮而尽。
  漫长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飞奔的马车不断颠簸,他无法坐稳,只好紧紧地靠在车壁上,脸渐渐地开始发青。
  终于,他俯下身去,四处张望。
  她眼疾手快地将濑盂移到榻下,刚揭开盖子,他便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便止不住,一直吐到胃汁尽空,无物可吐,仍在不断作呕。
  她一直扶着他的肩,末了,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
  “好些了么?”她轻轻地道:“要不要吃药?”
  他摇了摇头。
  她感到一阵心痛,怕他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紧握了他的手。
  他却将手抽了回去,漠然地道:“你其实不必这么费心照顾我,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仿佛插进了一根针。
  “不用客气,我们原本也算是认识。”她镇定地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得躺一会儿。”
  说罢,她几乎是强行地将他按回榻上,在背后垫了几个靠枕,让他尽量舒服地半躺着。
  给他搭回毯子的时候她忽然皱起眉,盯着他问道:“你的脚踝上为什么会有一大块疤?”
  ——那是那天被缆绳勒出的伤痕。当时他情绪恶劣,懒得敷药,只是任其自行愈合。其结果就是两块凸凹不平的大疤。
  “不小心给茶水烫的。”他道。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道伤痕,轻轻地道:“还痛么?”
  “不痛。”
  她幽怨地盯了他一眼:“你记不记,我曾经说过,你身上其它的东西都是别人的,唯有这双腿是我的?”
  “记得。”
  “下次,不许弄伤我的腿。”她看着他,认真地道。
  他无言,只有苦笑,正想说两句轻松的话,却发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怎么啦?”他坐起来问道。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你一点也没做到!为什么一年不见就瘦成这样子了?”她突然大叫了起来。
  “你没瘦就行了。”他笑了笑,道:“我不过是顺道来看你一眼,见你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她扑了过去,两人缠在一起,发狂似地吻了起来。
  “荷衣,你快掐死我啦!”
  “那件事,你改变主意了么?”她问。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她一边吻一边道。
  “荷衣,跟我回去。”
  “好啊。你一改变主意我就跟你回去。”
  “不。”
  “我也不。”
  “没得商量么?”
  “没有。”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
  “你也差不多呀!”
  她揉着他的手,停止了交谈,末了,两人汗津津地偎依在一起。
  “朋友生命垂危,而我却和你做这件事……”她的头脑还在云雾之中。
  “难道你不喜欢?”他轻抚着她的长发。
  “喜欢。”她坦白承认。
  话刚说完,马车突然变缓。
  “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狼狈地爬起来收拾凌乱的衣裳。
  总算从变缓到完全停下来还有一小段时间。就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她们更完了衣,也梳好了头。
  门外一片漆黑。早有人将慕容无风的轮椅放在车下。
  她跳下马车,将慕容无风轻轻地扶了下来。
  两人的手一直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保证,谷主今天晚上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看见他们重新合好,谢停云忍不住向郭漆园感叹道。
  “差点忘了,我老婆要我给她带五斤山西的老陈醋。我这就买去。”郭漆园突然道。
  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荷衣和慕容无风抬起头,见秦展鹏和雨梅从门口焦急地赶过来。
  两人连忙松开手。
  “谢天谢地,两位终于赶回来了。只是,他……他好像已经不行了。”秦展鹏的脸在烛光下好像老了十年,而雨梅亦是双眼红肿,想是痛哭多时。
  “人在哪里?”慕容无风问道。
  “请跟我来。”秦展鹏引路,一行人直入卧室。
  秦雨桑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的三支箭一支在腹中,一支在右肋,一支从左胸穿过。
  慕容无风按了按他的脉,低头沉思。早有人送来他的医箧,里面放着他常用的医具。
  秦展鹏颤声问道:“他……我儿子还有没有救?”
  “还有希望。我需要三盆热水,其它的人都退下,楚姑娘留在这里做我的助手。”
  说罢,他写了一张药单:“这付药麻烦你尽快交到药房煎好送来。”然后他又写了两张药方:“这两张方子,从明天开始,一日三剂,连服二十天。然后一日一剂,连服三个月。”
  一听说还有连服三个月的药方,秦家人心里都大感安慰。
  热水很快送了过来。不一会儿,熬好的药膏也送了过来。荷衣轻轻掩上门。
  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气。
  两人分别洗了手。按照慕容无风的吩咐,荷衣剪掉了秦雨桑的上衣,接着又剪断了三支箭的箭簇。
  “先拔哪一支?”荷衣站在他身旁问道。
  “你怕不怕见血?”
  “会流很多血?”
  “血会像箭一样地标出来,射到帐子上。”
  她的胃拧了一下。
  “不过,如果用手及时地堵住出血的部位,缝合伤口,涂上金创药,血就不会流失很多。”
  她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慕容无风,这是你的活儿!”
  “嗯,”他道,“谢谢你提醒我。”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见血就在外面呆着。现在我一个人干就行了。”
  她咬了咬嘴唇:“我才不走呢。我可以躲在你的背后。”
  说罢,她真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椅后,隔着椅背和他说话。
  “幸亏没叫你给我打下手,”他叹了一口气,“正经事不干,尽在一旁捣乱。”一边说着,一边“哧”地拔出了一只箭。止血,缝合,包扎。
  “你现在在干什么?”
  “干你最怕看的部分,缝针。”
  “这有什么好怕的?缝针其实和绣花没什么区别。”
  “是没什么区别,人的肌肤对我们这些人而言,不过就是一块布……”
  “别说了,我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我现在开始拔第二支箭了。”说罢,他拔出箭,眼疾手快地按住出血之处,如法炮制,很快就料理好了第二个伤口。
  拔第三支箭的时候,终于有一串血标到了帐子上,把她吓了一跳。
  慕容无风重新净了手,将秦雨桑的上身抬起,开始用三丈白绫替他包扎伤口。
  荷衣则在一旁用水清洗他身上的血污。
  秦雨桑毕竟是个大块头的汉子,待到慕容无风包扎完毕,已累得满头大汗。
  “累坏了罢?”荷衣将毛巾在热水中浸了浸,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慕容无风按了按秦雨桑的脉,道:“他的血已全部止住。不过还需要三个月的休养,总的来说,已无大碍。”
  荷衣喜道:“真的么?可是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慕容无风道:“要他醒过来不难。”说罢,点开了他的两个穴道。
  秦雨桑的身子一抖,口中喃喃地呼唤起来:“荷衣……荷衣……荷衣……”
  慕容无风脸色微变:“他是在叫你?”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迟疑了半晌才道:“嗯。”
  “他也叫你荷衣?”他板起了脸,突然将轮椅往后一转,身子一退,淡淡地道:“既然他叫你,你们两个谈罢。”
  荷衣跺跺脚,急道:“他们一家人都待我很好。好得……好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慕容无风“哼”了一声,道:“一家人?”
  她正要争辩,秦雨桑忽然睁开了眼,看见荷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荷衣,你……你在这里!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本想挣开他的手,见他脸色惨白,大伤未愈,不敢造次。便微微一笑,道:“别担心,你已没事了。只要好生地休养几个月,就会……就会好得和平日完全一样。”
  秦雨桑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地道:“你别……别去押镖了,就在……就在家里陪着我,好么?”
  见他一双眼睛殷切地注视着自己,想着往日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她心中一软,只想先哄着他,便道:“嗯。”
  秦雨桑大喜,双手在腰中乱摸,摸出一只宝石戒指。
  戒指上还沾着他自己的一团血。
  看着血,她心中一乱,连忙闭上眼。睁开眼时,那戒指已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荷衣……嫁……嫁给我吧!”秦雨桑握着她的手,双目如火,热切地道。
  “糟了!”她心中暗暗叫苦。
  慕容无风已经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对着秦雨桑大声吼道:“你给我听着!这个女人,她不可能嫁给你!”说罢,抓着荷衣的手,一把将那枚戒指从她指上拽出来,往地上一扔,犹不解气,咬牙切齿地用轮椅辗了过去。
  那宝石虽硬,指环却是纯金做的,给木轮一辗,顿时成了奇形怪状。
  秦雨桑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荷衣气得浑身发抖,道:“慕容无风,你……你疯啦!”
  “别跟我来这一套,方才你甜言蜜语地哄着我,难道就是为让我给你的情人治伤!”
  “你……你胡说!他昏过去了!是你把他弄得昏过去的!”
  “他死了才好!”他大吼道。
  “慕容无风,你是大夫,你的医德呢!”
  “去他的医德!”慕容无风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这小子有什么好?你就算是要找,也要找个比我强的。你这没脑子的女人!”
  荷衣冷冷地道:“他怎么不比你强啦?至少人家比你多两条腿!”
  话一说出口,她立即后悔了起来。自已一定是气糊涂了!慕容无风素日虽对自己的残疾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内心一直耿耿于怀。
  他整个人突然一震,额上青筋暴露,好像被击倒了一般,看了看自己的腿,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荷衣,这不是你的标准。大街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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