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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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将军听了,知他激将,心里更加不服气。
他最不相信的一句话便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斗不过地头蛇只能说明那条龙不够强。怎么着也得玩几招厉害的给这獐头鼠目的小官瞧瞧。
那次突袭迅雷不及掩耳,他预计会有一场苦斗,整个过程却远比想像的要容易,要快。
血战中,他杀掉了两百多人,灭掉了整个山寨。在剩下的五十八个人中,除了几个需留活口以待审问的匪首之外,大半是些女人和小孩。
他带着人亲自上山,将神水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丢失的军饷。莫说一辆镖车,就连一个镖箱也没发现。
小蔡自然不承认,说他根本没有抢过这笔银子。
对付不承认的人,丁将军有丁将军的办法。
他二话不说酷刑伺候。
整整两天的严刑拷打,小蔡的身上已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他还是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丁将军怒了。
他将小蔡六岁的儿子拉到他面前,将男孩子的手掌按在桌上。
“说!军饷在哪里?”
小蔡通红的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却仍然摇头。
他抽出腰刀,手起刀落。银光中,男孩的食指飞到半空,血溅到小蔡的脸上、嘴上。
“哇——爹爹救命!!!”小男孩痛得浑身乱扭,哭得惊天动地。
他舔干儿子的血,低下头,浑身颤抖,却仍不说话。
“你招是不招?”丁将军眯起双眼,一脸的杀气。
“我……我真的不知道!”小蔡的嗓门因痛苦而嘶哑,他跪倒在地,十指在泥土中揉搓,鲜血淋漓。
刀光一闪,又一根手指剁了下来。
他已不敢看儿子的脸,连忙闭上眼。
丁将军自己有好几个儿子,当然知道一位父亲在这种情况下是什么感受。
“人们都说你是个铁汉。我倒要瞧瞧你这铁汉究竟有多铁!”他冷笑。
小蔡果然够铁,他还是不承认。
剁掉第三根手指时,小家伙已没了哭喊的力气,两眼一翻,疼昏了过去。
丁将军仍然按着男孩的手,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打算。
“你知道止血最好的法子是什么么?”他淡笑,指着男孩子的那只流血的断掌:“烙铁。用烧红的铁一烙就能止住。来人啊——”
“不不!我招!我招!求你放过他吧!”
铁打的小蔡满脸是泪,终于柔软了。他说他托一位可靠的朋友将军,将饷藏在了一个绝密之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落。而那位朋友行踪不定,找到他需要时间。
“需要多少时间?”他问。
“至少一个月。”
“限你十天之内找到。”丁将军阴森森地道:“不然,我将你的儿子大卸八块,将这八十五个人也全剁成肉酱。”
他废掉小蔡的武功,给他一匹马,将他放了出去。然后派人向地方官传话:“十天之后来接军饷”。
地方官大喜过望,亲自来谢,说将军您真是神勇无敌啊,拜托您将其他的九个寨子也一并端了吧。
丁将军心道,我是给你使唤的么?当下冷哼一声,摆起了架子:“朝庭没这道旨意。”
岂知过了两天才有人告诉他,这位孙知府是孙贵妃的侄儿,万万得罪不得。得罪了,他这后半辈子就留在西北别想回来了。
他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所以当孙知府告诉前面的初安镇出了瘟疫,求他派兵“支援”时,他再也不敢拒绝。
“那镇子有多少人?”他问。
“五百多人。”
“死掉了多少?”
“两百多。”
“两百多少?”
“说不准。”
“说不准?”
“瘟疫蔓延极快。也许就在你我谈话间,又死掉几个。”
“哦。”
“那镇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离嘉庆城只有二十里地。我已派兵把住了镇子的两道出口,外面的人是肯定不会进去的,但里面的人,不论染病与否,都在想法子往外逃。——也难怪,镇子里住着的全是农户,如今已成了死人窟。满地、满屋子的死人,谁也不敢碰不敢埋。我这父母官看得难过,却也不敢贸然派人进去料理。只在镇口设了两个大锅,给活着的人熬些草药,然后定期送些粮米和净水。”
“草药管用么?”
“安慰人罢了。起先我请过一位大夫,谁知他死活也不肯进去。我威胁了几句,他便说得回家查书想方子,第二天再来。我也没在意,岂知第二天派人找他时,他竟带着全家逃得无影无踪。”
“这么说来,剩下的这两百多人只是等死而已?”
“差不多。——在这种时候,不能让他们出来乱走。若把瘟疫带进了城里,麻烦就大了。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孙知府叹道。
“如果这些人硬要出来呢?”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请将军您帮忙的原因。”
话里的意思孙知府全用眼神暗示出来了。
“嗯,明白了。”
作为父母官,在这种关头不亲临本地视察疫情、安抚百姓已很不妥当。若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怕遭人诅咒,所以得请一个外人来扮黑脸。
因此,军饷的事尚无着落,吩咐几个手下留在原地等待小蔡之后,丁将军又把队伍拉到了初安镇。
“反正也是顺路,丁将军,就辛苦您走这一趟了。”孙知府的一张脸半笑不笑,很客气地向他抱拳作揖。
丁将军却从中看出了一丝戏弄。看着知府的背影他气得用手狠狠地一拔,拔掉了自己好几根胡子。
从药铺里配回了药,郭倾葵匆忙向裕隆客栈走去。
尽管有唐蘅在那里陪着沈轻禅,他还是很不放心。他知道沈家的人马已全到了嘉庆,他们在四处寻找郭倾竹。
他也知道自己与沈轻禅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至于这家人究竟有什么计划,为何到现在还迟迟不动手,他却半点也不知晓。
远处的天空阴霾满目,一片风雨即来之势。
他在心中暗暗地想,该来的就让它快点来罢!该结束的也快点结束。
毕竟,这一生除了仇恨,还有别的事可做。别的很多很多事。
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大哥,可心里明白他不会理解。——大哥只为仇恨活着。
正在这里,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拦住了他的腿,几乎将他绊倒。
他低头一看,动手的是街边的一个乞丐。
那人的脸已不能算是一张脸,上面脓血淋漓,状态可怖。
他以为他是想向他乞讨,忙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
那人嘶哑着嗓子,哼哧了半天才道:“刘……刘大侠?”
那是个久已不曾听见的称呼!
他心头一震,将那乞丐仔细打量,半天也没认出来。
“咱们……认识?”他终于问道。
“在西北见过一面,……赛刀大会。”
“恕我眼拙——”
“我是小蔡,”那人道,“银刀小蔡。”
他悚然动容。只要在西北武林中混过的,没人不知道银刀小蔡。如果混过的人恰巧也练刀,不可能不知道银刀小蔡。
他大吃一惊:“银刀小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那人动作僵硬,显然受了重伤,说话时喉咙呼呼作响,仿佛有积痰一般:“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听过他的传说,他的神话。银刀小蔡,西北十八刀客中的老大,当年是怎样一个铁骨铮铮的人物!
他弯腰将他扶起来:“帮什么忙?说吧!”
“我……走不了路,能不能劳驾你将我送到青岭山下?”
“放心,你想什么时候走?”
“现……现在行么?”
“可以。我能不能带你先回客栈一趟?我要带着我的朋友一块儿走。”他丢给旁边一个小贩几个铜板,让他帮忙叫来一乘轿子。
“多谢了!青岭山离这里并不远。”
“我知道。到那里你可有什么事情要办?”
“我想见我儿子……最后一面。”
吃了一顿饱饭,喝下两碗烧酒,小蔡的精神看上去恢复了不少,至少嗓子已不再那么嘶哑。唐蘅笑道:“十年前蔡大哥可是刀榜上的风云人物,什么时候有空咱们约个时间比刀吧?”
话音未落,沈轻禅已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还是让蔡大哥给咱们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蔡便讲了丁将军率兵灭神水寨的来龙去脉,三人脸上同时露出唏嘘之色。
“那姓丁的咬定是我带人劫了十八万两饷银,其实那天我们根本没下山。”小蔡道。
“可是,你究竟知不知道有这样一笔银子要经过此地呢?”唐蘅问。
“若是往日我肯定会知道。可那一阵子我们寨子里有人不知吃了什么,一夜间得了一种怪病,浑身上下长满了红色的疙瘩。紧接着便是高烧、溃烂。头十天就死掉了五位兄弟。渐渐地染病的越来越多。我忙着派人下山请大夫。大夫来了也说不出是何症候,只说可能是皮肤病。那个月我都在忙这件事。——若不是大家都病了,那姓丁的岂能在一夜之间就端掉了神水寨?”小蔡捶着桌子忿忿地道。
郭倾葵道:“会不会是别的寨子的人干的?”
小蔡摇头:“除了神水寨,青岭山里谁也没有胆子动官府的东西。就是我们,也要仔细考虑得失才会下手。——毕竟是官家的大宗现银,官府追究下来,自要派兵讨回。抢银子固然痛快,后头的麻烦却是没完没了。何况要把十八万两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上山,绝非易事,多少会暴露点行踪。”
唐蘅道:“这么说来,到目前为止,你一点线索也没有。”
小蔡道:“半点也没有。我只好承认是我们抢的,不过已托朋友藏到了绝密之处。丁将军这才将我放出来,给我十天时间,让我找回银子。”
沈轻禅道:“离最后期限还有几天?”
“五天。”
“你可筹到了一些银子?”
“不瞒大家,丁将军剁掉了我六岁儿子的三根手指,还扬言要将剩下的八十五位老弱妇孺剁成肉酱。寨子里原还有几千两碎银,早被官兵抢掠一空。绝望之中,我一下山就抢了一名商客的会票,想到天顺钱庄兑些银子。岂知那会票里藏着好些标记,银子没到手,差点给人抓了。我的一位兄弟想帮我,当晚只身到那家钱庄去抢银子,不幸被保镖一刀击中,命丧当场!第二日我听到死讯,想去收尸,”他惨笑,“所以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非但没弄到银子,差点连命都没了。十八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数目,抢都抢不到,叫我往哪里筹去?”
郭倾葵想了想,道:“看来现在惟一的办法,便是悄悄地把这八十五个人救出来。”
小蔡苦笑:“谁帮我救呢?”
郭倾葵道:“我。”
沈轻禅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还有我。”
唐蘅道:“我也去。”
小蔡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眶早已湿润。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根本不认得我,别去送死。”
郭倾葵拍了拍他的肩,道:“谁说我们会送死?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你儿子也会活着回来!”
……
黎明悄悄来临时,苏风沂还没有睡,还在继续往前走。
她围着嘉庆城转了一整圈,四处打听子忻的下落。
每到一处她都问同样的句子:“请问老先生,您可看见过一位戴着帷帽、拄着手杖的江湖郎中?”
有人说没看见,有人说看见了。
沿着这些人指给她的方向她总是遇到岔路,每到岔路,她又迷失了方向。然后她又像一只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临走前,唐蘅问她是否要他同行,苏风沂一跳三尺高:“不不不不!你别和我在一起!”
唐蘅担心地看着她,叹道:“好罢,我不陪你。不过,你愿意听我一个劝告么?”
“说吧!”
“见到子忻,什么也别解释,什么也别承认。”
“可是……”
“相信我,这样对你更好。”
“好吧。可是,”她眼中泪光闪闪,“我还能见到子忻么?他……他还会……还会……”
唐蘅凝视着她,道:“他会。”
走的时候心慌意乱,刚出城门,王鹭川从后面追了上来。
苏风沂满脸泪痕地道:“别跟着我。”
“你忘了你的罐子。”他一笑,举了举手中那个黑乎乎的铜罐:“你一向是个细心人,怎么现在变得丢三拉四?”
她将铜罐往马背的大兜上一放,道:“多谢。”
“你去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陪你去。”
“别跟着我。”
“天黑了,外面乱得很,我不放心。”他继续笑:“无论如何,现在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她忽然烦躁起来,冲着他尖声大叫:“别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