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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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先开了口:
“我想知道,这件事,是你想让我干,还是你们领导想让我干?”
庆春感到奇怪地笑一下,说:“这有什么不同吗?我去找你是和我们领导请示过的,
是我们共同研究决定的。”
肖童盯住她说:“我只想知道,你希望我怎么样?”
庆春说:“我?我当然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肖童依然盯着她,说:“那好吧,我干,我为你干!”
庆春笑笑,说:“不,你不是为我,你是为国家做工作,是为社会做贡献。”
肖童说:“为国家为社会我可以去做别的,报效国家服务社会不一定非干间谍不可。
你们别把爱国不爱国的帽子扣给我。我去干就是为了你,如果你不需要,那就算了。那
就让你那位李队长另请他人吧。我不干这个也一样爱国!”
庆春愣愣地听着。肖童口口声声为她才干这事,她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不安。但她
还是点点头,表示领情。
“好,那我就谢谢你了。”
肖童站起来,背起书包,像是要告辞的样子,却又突然问道:“这件事我答应了你,
你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吗?”
庆春想,这是要提交换条件了,她不清楚肖童会开出一个什么“价”来。但她脸上
十分冷静,问:“你说吧,你要什么?”
“我要你以后别把我当小弟弟。小孩子。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庆春心里完全清楚肖童要的是什么,但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本来就比我小嘛。”
“你那么不能接受比你小的人吗?”
“我说过了,我很高兴认你做我的小弟弟。”
“我也说过了,我不想做你的小弟弟。”
“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拿我当个平起平坐的朋友,当你最信任最要好的朋友!”
两人都沉默了,少顷,庆春说:“平起平坐可以,但你要和我做最信任最要好的朋
友,这要看以后我们相处得怎么样。这可不是用嘴巴就可以指定的。”
肖童想了想,似乎这道理无懈可击。他点头说:“好,那我会努力的。但你得保证,
你和我交朋友不是为了要完成你的那个任务。”
庆春想,现在的大学生就喜欢搞这种形而上的东西,随他怎么说法吧,只要案子破
得能顺利,怎么个说法都行。于是她承诺:
“当然,我们交朋友是为了纯洁的友谊。但既是朋友,就应该认认真真地共同来完
成这个任务。而且有一条你必须记住,在工作方面你不能任性。一切都听我指挥,否则
你会坏了事情。”
肖童看上去已经轻松下来,态度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他说:“没问题,我听你指
挥!”
庆春笑了。肖童也笑了,笑得有些腼腆。庆春说:“咱们一言为定。”
肖童答:“一言为定。”
两人一齐走出了办公室。告别的时候,庆春说:“上次你送我的那水晶相框,我得
还给你,我可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肖童说:“绵轻礼重无所谓,关键是心意,哪有把人家的一片心意退回来的。”
庆春说:“我们公安人员有‘八大纪律十项注意’,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肖童说:“你要退回来我就不给你们干了,你们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庆春愣了一下,说:“好吧,我不退给你。”见肖童笑了,又说:“再给你提个要
求,以后不许老拿这个威胁我,再这样可就俗了。”
肖童咧嘴笑:“知道。”
这一天晚上庆春睡得非常安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踏踏实实地睡过觉了,以致第
二天早上在向处里汇报的时候,她一进门马处长就心明眼亮地笑道:“准有好消息了,
不然庆春的脸色怎么这么红润!”
庆春和李春强向马处长汇报了她昨天和肖童“谈判”的结果。当然她省略了肖童最
后提出的“附加条件”。对肖童这么快就端正了思想,同意做公安的“特情”,处长感
到意外和满意,并且表示了对这个特情的关切和重视。
“你们今后准备由谁来负责和他的日常联系?”
庆春看一眼李春强,说:“还是我联系吧,我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李春强马上接话:“由杜长发联系也行,或者由我亲自联系。我看这小子脾气太生,
还是找个男同志对付他。”
庆春说:“对这种人只能以柔克刚,男同志处理矛盾容易生硬。而且……”她本想
说“同性相斥”,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于是没有说出来。
马处长点头,算是认同了庆春的意见,又问:“他和欧阳兰兰,是不是肯定没在谈
恋爱?如果他们之间有感情关系的话,那就绝对不能用他了。”
庆春说:“没有,我都了解过了,绝对没有。”
李春强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庆春说:“我和他侧面谈过这个问题。我都工作多少年了,他不过是一个二十一二
岁的学生,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还看不出来。”
处长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接着问:“你怎么和他联络?”
庆春说:“我把BP机。手持电话。办公室的直线电话的号码都给他了,我家里的电
话号码也给他了。我也有他的BP机号码。万一他发现什么情况要紧急找我随时可以。”
马处长提醒道:“做这种情报工作的基本技巧和基本规矩,你们之间联络的注意事
项和保密要求,都要教给他。别工作还没做就先把自己暴露了。对他本人,你们也不要
露太多的底,他掌握太多了,弄不好反而把事情搞坏。开始给他的任务,可以具体点,
但尽量不要太复杂。”
向处长的汇报持续了一个小时,基本上把这个案子下步的路数和要注意的问题,一
一议定了。从处长的屋里出来以后,李春强反常地沉默。他们顺着楼道往刑警队办公室
走,步履显得有些沉闷。庆春侧目看他,几次目光相碰,见李春强欲言又止,庆春索性
自己开口问:
“怎么啦,你觉得有什么不放心吗?”
李春强先是摇摇头,既而却问:“对这个肖童,你怎么看呢?”
庆春不知他指什么,只能正面地答道:“这案子现在没什么更好的出路了,只能让
肖童杀进去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你是不是怕他和欧阳兰兰接触长了,少男少女控
制不了感情发展,突破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李春强说:“你不是说肖童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吗。我不是担心他们俩,我倒是
担心他对你……怎么说呢,这点你清楚不清楚?”
庆春看着李春强,她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他对我怎么了,我清
楚什么?”
李春强移开视线,说:“他对你,我觉得倒有点那方面的兴趣。”
“哪方面?”
李春强正视着庆春:“他可能喜欢你!”
“是吗,”庆春平静地面对着李春强的注视,说:“所以让你担心了。”
庆春说完这话,转身径自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李春强皱着眉,在她身后说道:
“庆春,我是在谈工作!”
庆春停下来,转过身,在楼道的昏暗中能看到她的两只眼睛异常透明。她的声音在
周围的空寂中仿佛是一种遥远的回声:
“好,那我告诉你,我欧庆春这一生中看得最重的,就是工作。没有任何事,比工
作更能吸引我。所以在这个刑警队里,我永远会是最好的。你尽可放心吧,队长!”庆
春说。
十四
这天晚上的朗诵练习,肖童突然神不守舍。本来已经烂熟于胸的演讲词,总是念得
支离破碎。朗诵老师一再强调他马上要去外地讲课,这是给肖童的最后一次练习,希望
他能珍惜。可包括卢林东在内,他们都不明白这学生今晚何以如此一反常态心不在焉。
卢林东说你嘴里有什么东西怎么总拌着舌头?
肖童说我累了也困了。
卢林东说你不是都考完了吗,是不是没有考好?
肖童脸上若有所思,口中答非所问:“卢教师,今天先练到这儿,行吗?”
朗诵教师顿感受到轻视,面带愠色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说了句:“那就这样吧,我
又何苦呢。”便走出了教室。卢林东连声抱歉地追了出去。
肖童没有更多地抱歉,只说了声“老师再见。”便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走。卢
林东送客回来,一脸的埋怨:“你今天哪根筋不对了?是失恋了还是又迷上谁了?”
肖童说没有。
卢林东恨铁不成钢地批评道:“你瞒我瞒得住吗,你现在傍上了一个富婆还是款姐,
每天开着高级轿车来接你,好多同学都看见了。我得提醒你一句肖童,你可千万别对不
起郑文燕,她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伤害她。”
肖童说那全是造谣呢,你非要传谣信谣我也没办法。他自顾走出教室,听见卢林东
还在身后喊道:
“你抓紧把词儿背熟!”
肖童离开教室的第一件事,是跑到学生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去呼叫欧庆春。可他刚
刚呼完,就有人排队打电话。他和他们商量能不能等一会儿再打他等人回电。可人家说
我们也有急事打一会儿就完。没办法,他走到另一个楼里去打,结果那里的电话也有人
占着。他又往前走,还没走到第三个楼,欧庆春回呼他了。从留的电话号码看,她此刻
在家。
给她家里拨通了电话,庆春在电话里的口气有一点急切:“有情况吗?”她问:
“你说话方便不方便?”
肖童说:“方便,没人。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你不生气吧?”
庆春说:“怎么会生气,我不是告诉你有事找我的话,多晚都行吗。”
肖童说:“没事,没什么事。我心里有点闷,就打了电话。没事。”
庆春在电话那头儿沉默了一会儿,呼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
呢。”
“是不是没有情况就不许给你打电话?”
“那倒也不是。不过没有情况尽量少打。现在咱们联络是秘密的,就像过去做地下
工作那样,要减少无谓的接触,你知道吗?”
肖童没有答。
庆春在电话里又问:“和欧阳兰兰见过面了吗?”
肖童萎靡不振地说:“还没有,她上次可能真生气了,所以不来找我了。”
庆春说:“你可以主动找找她,你要设法和她爸爸尽快熟起来。你尽快去找她,好
吗!”
肖童沉默了一会,唔了一声,庆春似乎无话可谈了,说:“那就这样吧,你早点休
息。”
肖童说好吧,祝你晚安。他心情乱乱地挂掉电话,回到宿舍。宿舍里没人,同学大
概都去图书馆了。他想要不要也去?可站起来又坐下,六神无主。他想坏了,难道人们
说的那个所谓一见钟情的“恋爱”,真的来了吗?
这一刻他口干舌燥,全身所有的细胞和神经都陷入一种失控的痉挛中,妈的我真爱
上这个人了吗?真爱上这个比我大而且距我那么远的女人了吗?
这一晚他上床很早,但入睡很迟。在几人同室的集体宿舍里,只有在被窝里才能打
开幻想的空间。但幻想的结果又是自卑和无望,他隐隐感到欧庆春一直是把他当个好玩
儿的小弟弟看待的。她看上去对他并没有他希望的那种感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了窗台上新鲜的阳光,和站在窗外的一只灵气逼人的麻雀,他
的情绪又转而高涨起来。想到庆春交给他的任务和由此而产生的对他的需要,又感到内
心的充实和快乐。
的确,正是由于欧庆春对他表现出来的这种需要,才激发了他干这件事的热情和兴
趣。借着清晨的阳光和朝气,他未及洗漱就跑到楼下打电话,在欧阳兰兰的BP机上呼了
一行字:“晚上请来接我。”到了晚上他还是在那个时间走出校门,他看见在老地方果
然停了那辆熟悉的“宝马”。他照例慢悠悠地走过去,想象她依然像往常那样在反光镜
里看他。而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车的前座,而是拉开了后门,他想一开始还是和她
保持一点距离,不要太亲密了为好。
但是他一进车子便觉得不对,欧阳兰兰没在车里。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是一个其貌不
扬的男人。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侧的车门同时打开,两个大汉一左一右钻了进来,车
子随即轰地一声吼叫,快速地开动起来。他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秒钟便放弃了反抗。
两个男的紧紧挟住他,不用估量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恐惧刹那间占满心头。他想,公安方面一定出了纰漏,或是有内奸通报了消息。他
答应为庆春干这件事时也想到过危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现实。他的脑子一下子
变得空白了,心跳之快如刚刚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