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宝盒 (下)by litduck-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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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那时候不知有多喜欢我呢!’当日张莆一句话,包含多少昨日甜蜜今日辛酸。帝修那时候不知有多喜欢我呢,可喜欢我什么?我没了记忆他一样喜欢,我不是我他一样喜欢,象喜欢一样东西,一个宠物,若我没了这张脸,他又能有多喜欢我?
想着想着,手又摸到脸上去,当时毁容是为掩人耳目,可将脸送到那热油四溅的锅上去时,心中竟是恨着这张脸。若没这张脸,或许便没了与他这般纠缠,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思绪百转,难舍难断。
转眼正看到太子的刺眼目光,见我看他,笑道,“你的脸好象好了点,跟前几天不太一样了。”我垂下眼睛,又听他道,“以前你就这么倔,见我和父皇就不卑不亢,现在变成爱理不理,天下事有什么是你怕的吗?”
天下有什么事是我怕的?我怕的事情太多,可怕又怎样,能躲得了吗?怕——
林浩拿着那块碳火骗我吃下去的时候,怕到了极点,心中大喊着谁来救我,却只能自己面对。我想他是来试探我的,只要我露出破绽他就会告诉帝修,一进门他就告诉我他叫林浩,是林明的哥哥,还问我记不记得林明是谁,我当然装作不知道,而后,他骗我吃下那块碳。
只能含下,否则戏怎么演下去?舌头痛,整个嘴都在痛,痛得想狂叫,后来童管家进来了,我的功夫废了,可原来耳力就不差,他还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他的脚步声,于是我缩到一边。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也许他会落井下石。
也许是疼得太历害,太想有个人来救我,我信了他,趴到他身上,他给我的药里面虽然不加止痛的成份,不过倒真是治伤的药。他对我虽有敌意,可那时也算好心,帝修不在,只有他来关心我。
林浩这一次的报复却给我个启示,让我日后想到将钥匙烙印在手上。
“你在想他吧?”太子阴阴地笑起来。“你真想出兵青云岛吗?和老情人闹翻了?你不会后悔吧?”看我没有反应,他的话越发恶毒起来。
“你们倒底想不想要月光宝藏?”倒底受不了他冷嘲热讽。
他闭了嘴,一路再也无话,当晚住店我被安排与一个侍卫同房,怕我跑了么?我真想跑时只怕他们拦不住我。
被子冰凉一片,那一边再没有温热的人体,合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修轻轻的呢喃,“喆,喆,喆,喆……”
沉重的人体压在身上,嘴也被捂住,想挣却挣不开,连眼睛也像被死死粘合起来,“修!”我大叫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左眼皮却胀得发痛,里面一跳一跳地。
坐起身,那边床上的侍卫并未起来,但显是醒了。不过现在他于我而言与摆设无异,我现在想的是一个亲近的人来陪我。没想到那天童管家的举动成了我日后恶梦,一个人睡着常会这样惊醒。
那时候一天天地等下去,功夫一点回复的迹相也没有,帝修又要离开,不想他走,于是扯住他大哭,这时候充分领会到做小孩子的好处。帝修拿来教我算数的算盘,在上面拨出了他离开的日子,要我每天减一,减到没有他就回来了。不知怎地,想起了娘放我一人在天修那里,说等我病好了她就来接我的话,一时间怕极了,怕他从此一去不返,怕又是一个十四年。那一刻竟不舍到心痛,不想他离开,哪怕他只离开一刻。
帝修走了,嘱咐童管家来照顾我。
与童管家处久了,我才明白他讨厌我的原因,因为他喜欢帝修,视我为眼中钉理所当然。不过后来他对我也很好就是了,闲来无事,我雕了一个他的头像给他看,不知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爱上帝修了呢,他从没有看过自己这个样子吧。
玩笑开大了,他气极之下打了我一巴掌,不过是我错在先,只好去陪罪,烧了那个雕像。
不知他是不是报复,晚上来偷袭我,先学着帝修的动作引我上当,其实每次帝修一碰我就醒了,不过不用睁眼,只闻他身上松香味儿就知道是谁,动作一样,没有味道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我以为躲开就算了,没想到他最终压到身上来,那时候只想到一个名字,帝修!我叫帝修,帝修却远在千里之外,童管家的那东西蹭在我腿上,只觉恶心,我想打开他却没有力量,怎么挣扎也没有用,想喊也喊不出,心里涌上一股恨意,越来越强,几乎要涨破胸膛,只想要杀了他。
我的身体打了个冷战,那是一种熟悉的冷战,心中一阵狂喜,发抖的身子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内力回复,一股热流喷在我的腿上,更加深我的恨意。身体越来越冷,恢复的力量还不足以隐藏寒气,不过正好引他上钩。
我发狂般扭动,装做疯病犯了的样子,引他以内力来救我,就是这样,那晚收了他的内力。
也许这功夫和恨意相依而生,只有恨意够强才能引出来,童管家算是帮了我大忙,我却无法原谅他做出那种事情来。我以为他是真心对我好,谁知他也与那些流着口水拿我当脔童看的人没有两样。
我想忘了那一晚的遭遇,却是越想忘越清楚,最后竟几乎夜夜出现这种真实一样的梦境,世上有什么事是我怕的吗?我怕,怕一个人入睡!怕睡着了有人来犯,怕自己没有力量抵抗,宁可死于这身功夫,也不想再失去内力。
青云岛上一年用光了所有泪水,现在竟然泪也哭不出来。我重又躺下,不敢闭目,只在黑暗中慢慢推动内息练功。我练内气已不用特意姿势,那时往往装睡练功。
再未睡着,清晨便吃不下东西,那些人自顾自地吃起来,看他们吃着,眼中发酸。帝修一开始也不太会照顾到别人,倒是贯于命今,那与他青帝身份有关,他一向高高在上,哪会去照顾别人?可后来对我越来越细,尤其我“失忆”之后,以前不周全的地方,全因认为我是小孩子而有所考虑。
其实我那些小孩儿心性也并非全是装出来的,因为我当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了三岁以前的事情,就在帝修为我化去内力的那天,不知怎的脑中就像打开了一扇门,零零星星的记忆全象是梦中来的,家,爹娘,哥哥们,还有与我一模一样的赫,总是仗着他是哥哥就欺负我,作了坏事还栽给我。中毒的那一天,穿红衣的女子,娘的哭声,哄着我的声音。最后我被送到天修那里去,娘说,让我拿着梅花就不会痛了,娘说,等我病好了就来接我,这一等就是十四年!
有记忆并不是好事,记起家人,心里就更觉得痛,听着帝修柔声哄我,就更难以取舍。如果可能,我希望失掉所有的记忆,可是,又怎舍得这份甜蜜,不记得帝修,不会这么痛,也不会这么甜蜜。
记起那一段,对于我扮小孩帮助很大,或许是因为刚刚苏醒,记忆很鲜明,自己以前的习惯,以前的性子,完完全全能投入其中,好像真的回到了童年。我扮旧日的小喆扮得认真,几乎忘了现在的自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失忆”。
一年了,一年前我杀了林明,与帝修最后一战。当时自己并没有把握会赢,我所赌的也不是那一战。事前我已经吃了鬼仙给的最后一颗药,为的就是怕被哀灵剑乱了心神而疯掉。
装疯是为了得到帝修的内力,不过一切都没有把握,没有把握他在知道我已练到十三层还执意要试着化去我的内力,没有把握能留下一点内力“东山再起”,没有把握能活下来。这一切我都做到了,却没有当初设想的骄傲和得意,只觉疲惫。
再次上路太子不再来招惹我,只留下那个侍卫在车中陪我,自己带了个姑娘跑到另一个车子中去了。我们两人在车中一般姿势,盘膝闭目练功,倒也自在。中午时分碰巧又赶到市镇,于是大伙儿到店中先吃顿好的,再往前走可能会睡在野外了。
坐在楼上,我特意一个人靠在窗边,离那些人远些,他们在行酒令,不过却不敢多喝误事,只有一个酒量大的喝了不少,太子也没管他。我不喝酒,吃得快些,坐在那里等他们,往窗外看去。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一听这句话,我马上遁着声音看去。对面街上一个铺里,一个年轻人正举起自己的小儿子,高高举过头顶,不住声地问:“想不想我?”
我看得痴掉。
那天帝修回来了,我知道他为我损耗太多内力,闭关练功去了,不过始终没找到他在哪里练功。那天他到厨房来找我,看到他才知道我有多想他,开始我想压住自己的冲动,可是——管他呢,我现在是三岁的小喆,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我喜欢他。
毫无顾忌地扑到他身上,闻着他的味道,听他问我“想不想我?”想,当然想,时时刻刻在想,有人欺负我你知道吗?可也有人保护我,我知道那个童管家把林浩打了一顿,听小虎小良他们说的。
那天晚上我抱着他哭,不是因为身上痛,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对帝修是爱多于恨的,只是这仇不能不报,——我宁愿我不记得。
“走啦!”有人喝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吃好收了东西,只等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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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宁愿失去记忆(下)
才下楼就见一个中年人拿着鞭子追着一个小个子的少年狠狠地抽,那少年抱头乱钻,却始终躲不开他的马鞭,旁观的人见少年往自己这边来,生怕那鞭子招呼到自个儿身上来,纷纷闪避。更有人在那鞭子落在少年身上时笑出声的。正对上那少年绝望无助的眼,胸中顿时滞涩,我招手示意他到这边来。
那少年倒也机灵,一下便躲到我身后,中年人的鞭子不及收势,向我身上打来。我一伸手拉住鞭尾,还不及说话,那中年人发力狠狠一抖鞭子,才发觉原来他是练过功夫的,只是太过粗浅,我开始也没发觉。
岂能让他夺回去,我手上一紧,握住了鞭子,“这位大叔,有话慢讲,怎么就动手打人呢?”
“放手,干你屁事,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他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几次发力没从身形小他许多的我手上收回鞭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小偷跑啦!”人群中有人喊。
回头一看,那少年从我身后跑了,不好,大家说他是小偷,这个闲事我管错了。我使力一拉,整条鞭子便全到了我手中,再转头纵身向前一甩,卷住那少年的脚踝,把他拖了回来,他趴在地上兀自喊着,“大爷饶命,我再也不敢啦!饶命啊!”拖到近前处,他回头见是我,吃了一惊,本来以为使鞭拖他的一定是那中年人。
“你偷了他东西对不对?”我的火气有点上升,差点助纣为虐。
“我还他了。”他泪珠滚了出来,用手一抹,脸上污泥被抹开一块,这时才仔细看清他的面容,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原来是阿乔!曾在君悦客栈一同当伙计的。
“你……”这种情形下,我不能认他,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回头去看那中年人,“他说东西都还你了。”
“呸,我当然知道他还我了,不打死他以后还不偷别人去,老子最恨小偷!”那人骂骂咧咧,可鞭子在我手中,人又在我身边,他也只能动口了。
我把鞭子扔还给他,“算了,反正东西都已经还了,你就放他一马吧。”
那人最终没敢再上前,丢下一串脏话上马走了。
阿乔已经站起来了,“喂,我说,谢啦!”他拍拍身上的土,收了眼泪,没事儿人一样满不在乎。难道是我认错了,阿乔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又会做小偷?
“你……我记得你原来在珀安镇做店小的,怎么到这里来了呢?”见他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只好再解释道,“我原来在君悦客栈住过,见过你。”
听我这么一说,他轻松起来,笑道,“君悦客栈?早没啦!扣上个勾结乱党的名儿,店主没了还要店伙做什么?”
“没了,怎么会?”一时间怅然,说没就没了吗?“那你怎么不再找个工作?”
“你给我?”他涎皮笑脸的样子实在与记忆中的阿乔相差太远,“兵荒马乱的,让哪儿找去?”
我从怀中拿出些银子递给他,他瞪大了眼看我,似乎突然看到个妖怪,“你先拿去用吧。”说完我转身走开,心中暗叹世事变幻,当日我们同睡一张大铺,晚上总要天南地北地乱扯一通,如今对面相逢不相识,各人的命不知变了几变。
“以后别惹这种麻烦,你该知道我们要隐藏身份!”太子在我上车时厉声道,我不理他,可知道他说得有理。
上车后闭目练功,只觉目光如芒,停在身上,睁眼却发现是那个看着我的侍卫,见我看他,马上闭起眼睛入定去了。奇怪,我现在的样子还能看吗?再看那人面容,却是端端正正、敦厚老实。只觉出他功夫不弱,却不知他是何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