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分身-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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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贯、蔡攸岂敢吭声,当年即是他俩奏准,若论罪行,恐得贬官放逐,幸秦桧已被挡在外头,暂时谏奏不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殿前尚有梁师成、李彦、高俅三人,原想继续昨日庆功之宴,谁知突传恶运,一颗心亦蹦蹦乱跳,照金军如此攻击速度,不出半日,京城岂能保主?竟也开始计画如何开溜,善后之道。
外头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咒骂不断,皆怪罪昏君宠六贼,始让大宋弄得乌烟瘴气,国势颓弱,民不聊生。
后宫嫔妃、宫女十之八九已收拾细软,准备巨变时逃离京城。
知宫观事张虚白看在眼里,只能暗叹,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佶已心慌意乱,连祈天神无数,皆未得到感应,不禁更为焦切,直问张虚白:“朕的神霄长生大帝君为何未显灵助阵?”他已祈咒无效,效果竟然不见,实是懊悔。
张虚白原想说及奸臣当道,哪来神助,然眼前童贯、梁师成、李彦三人全是六贼份子,若说及三人,必引起反弹,故转得话儿,道:“皇上太过奢靡,神仙总忌讳于此。”
赵佶道:“朕会奢靡?”
张虚白道:“瞧外头奇花异石处处,全是劳民伤财之物,皇上难道尚未觉醒么?”
赵佶一楞,以前从未想及,然此时回神想来,竟也奢靡过火了,心虚说道:“那些奇花异石,皆是百姓所乐意进贡的,朱勉不也如此说?”
张虚白道:“皇上不知人间疾苦啊!”
赵佶受此当头棒喝,顿乍觉醍,痛下决心道:“朕是该自我检讨!”转向童贯:“转令下去,罢江浙诸路花石纲,以及减租减税,免遭民怨!”
童贯立即应是,毕竟此事自己亦有参与,不受波及,已是万幸,哪还敢声张。
蔡攸知机会到来,奏道:“花石纲、增租税,全是前宰相王黼及蔡京所策画,皇上理当处置两人,以息众怒!”
赵佶道:“都已废了两人相位,还不够么?”
蔡攸道:“白时中、李邦彦仍暗中听令蔡京,不得不防。”
赵佶摆摆手道:“下去下去!你们父子恶斗,朕早明白,只是不甚想理会罢了,此事朕自会查明!”
蔡攸登时下跪,切急道:“臣罪该万死,臣不该乱奏!”
赵佶叹道:“蔡京是有些偏心,但宠爱你三弟蔡绦和蔡鞍也是应该,蔡鞍乃是驸马爷,茂德帝姬的丈夫,你忍心让朕的女儿嫁予没出息之人?”
蔡攸急道:“臣不敢,臣只想说明真相,绝无陷诬父亲及三弟意思。”
赵佶还是摆手:“下去下去,朕自会处理,一切待战情稳定再说!”
蔡攸知多少奏效,始拜礼而退。
随后赵佶又支开所有人,准备闭关修行,平静心情,试着唤回天神指点。
众臣退去。赵佶又躲回观星塔,禅定去了。
张虚白暗叹:“奸宦即在身边,如何能修得正果?”不想多言,转视赵佶金身神像,恐也保不了多久。
童贯传令赵佶旨意,废除花石纲及准备降租税。每以为可以平息众怒,谁知百姓仍喊着欲诛六贼,以彰天下,甚至有人喊得罢免赵佶,另立新君口号,且有越演越烈趋势。童贯乃六贼之一,听来甚是刺耳。要是往昔,早派兵镇压,将那散播谣言之人挖眼断舌,乃稀松平常之事,但现在情势不同,怎可去惹众怒?看来且得避开为妙。
童贯心念转处,终有一计,暗忖:“如若极乐圣王所言属实,黄河自有可能结冰,届时金军渡河,任强兵强将亦挡之不了,倒不如劝动皇上,躲到江南,那江南气温较暖,长江又宽,且从未结过冰,任金军厉害,难道还当真能杀到那头么?至于京城,找个替死鬼看守即可!”想妥后,心神较定,复又返回观星塔奏去。
赵佶已闭关多时,总难定下心,越发相信张虚白所言,近年可能奢靡过头,辱了躯体,天神自难附身,得多多修行为是。
他既难入定,终又接见童贯,开口即问:“宣了朕废花石纲,减免租税旨意了么?百姓反应如何?”
童贯道:“民怨虽暂时消退,但纵使能团结,也未必挡得了金军!”
赵佶道:“怎讲?”
童贯道:“百姓手无寸铁,怎是金军敌手?大宋安危全在黄河屏障,然此屏障却随时可破去……”
赵佶道:“怎可能?谁能阻断黄河之水?”
童贯道:“若是结冰,一切自毁。”
赵佶诧道:“黄河亦会结冰?!”
童贯道:“暴风雪一来,自有此可能,倒不如长江,终年不结冰,任千军万马也攻不过!”表情已显暧昧。
赵佶怔道:“你要朕躲到南方避险?”
童贯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佶道:“不行,朕岂可弃千万子民以及历代宗庙、陵寝于不顾?做个逃难之君?简直丢尽列祖列宗之脸!”
童贯道:“此非逃难,乃权宜之策,皇上乃万金之躯,冒险不得,自有必要做万全护持,且只要留下皇太子在此坐镇,任谁也不敢说皇上弃子民而不顾,何况皇上此次南下,可借口前去南方亲自引领勤王之师以救汴京,又非迁都,故无不妥之处。”
赵佶原是排斥,然听其解释,倒亦有理,心灵已起涟漪,的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险不涉也罢,然该立谁呢?赵桓?亦或赵楷?以他个人意愿,自是想立赵楷,然临时未撤去赵桓太子封号,此举未免引起争端。
童贯窥其心思,道:“赵桓宽厚稳重,留在京城,赵楷善战,可带在身边护持。”
赵佶目光一亮,然岂可让人看穿心思,道:“朕会考虑考虑。”
童贯知赵佶早心动,却也不愿强逼,道:“皇上三思!”即已告退,一切等候消息。
赵佶则寻往内宫,询问郑皇后、乔贵妃、韦贤妃等人意见,皆换来一阵谏言,毕竟此举兹事体大,妃子亦以列祖列宗陵寝皆在此为由,岂可任意弃之,纵使不得已得南幸,亦该派兵留守,以确保一切无虞,否则将做千古罪人,受人指责。
赵佶直表示并非弃都而逃,乃勤王之师行动太慢,得亲自前去引领,以便急速返回抗金,嫔妃们终谅解。
然赵佶并未及时宣布,毕竟神明旨意并未下达,且百万大军并未正式交锋,他总仍怀着几许希望。
然战况却履传败战。敌军简直锐不可挡,所向披靡。
短短数天之内,金东西双路军,势如破竹,攻下岚川、忻州,又围中山府,并攻河间府,完颜宗翰、宗望双方简直在较劲,一味强掠、猛攻,宋军几难招架,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
赵佶听得败战消息不断传来,州城都郡不断被金军攻破,宋军简直招架乏力,民心登又沸腾,直指朝廷无能,罢官罢相之说甚嚣尘上,就连另立新君口号亦起。
赵佶知事情严重性,终于腊月二十一日宣召以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次日皇太子入朝,徽宗赐予排方玉带,此玉带非臣下所能佩扎,此举已暗示禅位以及南幸之意,然他自信赵桓无此胆子敢自行篡位,自己仍能掌权,一切自在计策中。
为息民怨,赵佶更罢道官,罢大晟府、行幸局,且下诏天下百姓皆可直言极谏,并下诏罪己,其文如下:
朕承祖宗修德,托身士民之上,二纪于玆,虽兢业存于心中,而过咎形于天下。盖以寡味之资,藉盈成之业,言路瓮蔽,寻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商权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得,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难屡见,而朕不悟,从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推已愆,悔之何及!
其已承认奢靡过错,祈天下子民谅解,亦祈神霄长生大帝君谅之,进而再次显灵相助。
然此时皇上痛改前非何用?那金兵已若虎豹,不断杀伐南下,宋国几无人能挡,且金军逼近黄河之谣言,如涛似浪涌来,人心岂能安定,富贵人家纷纷收拾值钱细软,准备逃离京城以避战火,平凡百姓、商家不易逃走,皆四处打探军情,无暇兼顾生计,虽处过年时期,却无心张罗。
而那金国向宋宣战之使臣吴华民亦已进京,递来伐战檄文,提出宋、金以南黄河为界,且宋需向金国称臣,另贡献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绸缎一百万疋为议和条件。如此简直辱尽大宋国格,徽宗岂肯从之,议和已难达成,战争在所难免,人心更惶动。就连后宫嫔妃、宫女、太监,竟也有人趁乱逃逸,以保小命。
赵佶眼看道歉仍安定不了京城民心,自也抱怨不断,这些百姓平常舒活惯了,受此轻微骚动即吓得魂飞魄散,怎堪当得大宋子民?然那金军显然极欲灭宋而后始畅快,开出条件实让人难接受,战争大概免不了了,如此外驰内张下,赵佶头疼欲裂,实未想过,皇帝竟然如此难当,简直受罪。
赵佶已心乱如麻,毫无头绪,谁知三皇子郓王赵楷匆匆又入宫觐见,赵佶接见宣和殿,直道:“楷儿来得正好,如今金军嚣张凶猛,百姓人人思动,可替父皇出个主意?”
赵楷跪拜于地,神情肃穆奏言道:“敌军虽凶残,我军却也未必惧之,只要复李纲职,且等种师道、姚中平二将率泾原军、秦凤军回师勤王,自能抗敌。”
赵佶道:“我亦等勤王之师到来,但要等多久?可去催赶?”
赵楷道:“早传十万火急军令,然两将身在边陲,往返亦需时一段,但应快赶回方是!”金国半月不到,连攻数城,确让宋军措手不及,故形成此糟乱情景。
赵佶稍得信心,道:“那便耐心等了,至于李纲复军职,朕明日即下诏旨!”
赵楷道:“除了复李纲职,且得师出有名,否则军心动荡、百姓惶变,大宋岌岌可危。”
赵佶道:“何又师出有名?”
赵楷双手奉上檄文,道:“父皇观之便知。”
赵佶诧道:“那金使不也送来一份檄文,怎还另有一份?”
赵楷道:“吴孝民所送,乃东路军完颜宗望发出,此为西路军完颜宗翰所拟,当时童贯至太原,即应取回,谁知童贯却先行开溜,守将张孝纯始派人送往京城,唯惧童贯等人截住,故暗中交代送往儿臣住处,以便转至父皇手中。”
赵佶嗔道:“这群宧臣,忒也大胆!”快快接过檄文,拆开瞧瞧,除了先前檄文所书,割地赔偿,臣服金国外,此檄文竟然另有文书,其写着征讨宋国理由:“赵佶越自藩邸,包藏祸心,阴假黄门之力,贼其冢嗣,资为元首,因而炽其恶心,日甚一日。其昏庸不恭,侮慢自贤,谓已有天命,谓作虐无伤,实该戈之!”
赵佶瞧得差点昏倒,全身抖颤:“金国竟以朕谋害哲宗冢嗣后才登帝位?且昏庸不恭、侮慢自贤、作虐无伤为征讨理由?还说朕是假天命,以阴阳幻邪之术蛊惑天下?!可恶!可恶!”
赵楷轻叹:“此消息早传遍百姓之间,民心怨怼难消!”
赵佶喝道:“他们敢胡扯?”
赵楷道:“父皇当自省,多年放纵六贼弄权,今日始弄得如此局面,六贼不除,民愤难消!”
赵佶道:“朕已知错,难道不够么?何况此时此刻贬了童贯等人,岂非引起宫廷内斗?”
赵楷道:“故言,必得师出有名,以定民心。”
赵佶道:“朕不懂你意思。”
赵楷目光坚决,字字说道:“父皇应禅位!”
赵佶诧道:“禅位?!”如此晴天霹雳言词竟然轰来,捣得他冰针刺体,全身厉疼,直接反应斥道:“你敢谋篡帝位?!”掌拍扶手,人立而起,竟地想唤得守卫,将叛徒拿下。
赵楷仍冷静,说道:“父皇三思,此情此景,您若不禅位,将师出无名,大宋江山山岌岌可危。儿臣若有野心,大可安排手下谋夺,何需冒得性命危险,前来死谏?”
赵佶不禁泪洒如雨,直道不错不错,谋篡之人岂会自寻死路?赵楷自无此心了!那岂非表示事情已严重到无法收拾地步了?
他顿坐龙椅,霎时苍老十岁,差点抱头恸哭,他方四十有三,正值壮年,便要禅出帝位,何等残酷不甘啊!
赵楷道:“金人既以父皇为征讨对象,纵使所指,乃莫须有之罪,然借口已成,父皇何不禅位皇太子,如此可搪塞金人征讨之口,且换得新君,民心必然振奋,士气必然高昂,在师出有名下,自能胜战。父皇纵禅帝位,仍是神霄长生大帝君,地位尊高,照样受人敬仰!”
赵楷故意提及神霄长生大帝君,乃知父皇中毒颇深,几乎一切皆寻神明旨意行事,或真的神明显灵,让他起了禅位念头,如此将圆满解决此事。
赵佶手掐脑袋,心绪降到谷底,道:“让朕想想,让朕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