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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性格温和的女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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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没有睡着,那么我准备接受死亡的决心就会把她压住,她拿枪的手现在就会发抖,她
以前的决心就可能被新的、异乎寻常的印象所击碎。据说站在高处的人,似乎觉得自己想向
下奔去,飞向无底的深渊。我认为许多自杀和他杀之所以发生,仅仅是因为手枪已经拿在手
里。这也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这是一个不能不往下滑去的四十五度的斜坡,接着就会有股什
么力量在不可抗拒地叫你扣动扳机。但是,意识到我什么都看见,什么都知道,而且正在默
默地等待她把自己打死之后,她倒反而可能不沿着斜坡往下滑。
    沉寂在继续,突然我感觉到一个铁东西冷冷地接触到我的太阳穴旁边的头发。您一定会
问我:我是否坚信一定会没救呢?我会像在上帝面前一样,对您回答:除了百分之一的机会
以外,我不抱任何希望。到底为什么我要接受死亡呢?可我反过来要问您:既然我所热爱的
人儿举起手枪来杀我,我还要活下去干什么呢?此外,我凭着全部心身的力量知道:就在这
一瞬间,正在进行一场搏斗,一场可怕的生死决斗,决斗的一方正是昔日的懦夫,因为胆小
怕死曾经被同事们赶走的那个胆小鬼。我知道这一点,如果她已猜出真相,知道我没有睡着
的话,那么她也是知道的。
    也许这种情况没有,也许我当时没有想过这一点,但这事仍然是应该出现的,虽然没有
什么意义,因为我所作的只是为了以后在我一生之中每时每刻都想到这一点。
    但是您又会提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不去阻止她进行这一罪恶活动呢?啊,这个问题
我后来给自己提过一千次,每次我都觉得背脊发冷,每次一想起这一时刻,背脊就发凉。但
是我的灵魂当时处在阴暗的绝望之中:我就要死去了,我自己就要死了,我怎么还能救别人
呢?您根据什么说我当时还想救人呢?您根据什么知道我当时还能有感觉呢?
    然而,我脑子里像煮开了一锅水,紧张到了极点;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房里还是死一
般的寂静;她仍然站在我的面前。突然,希望使我颤抖了一下!我迅速睁开两眼,她已经不
在房里了。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战胜了,她则永远被战败了!
    我走到茶炊旁。我们的茶炊总是放在第一间房里,而且茶总是由她斟的。我默默地坐到
桌旁,从她手里接过一杯茶。大概四五分钟以后我望了她一眼。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比昨
天还可怕,一直望着我。忽然间,忽然之间,她看到我在看她,她苍白的嘴唇便露出惨然的
一笑,眼睛里含着畏怯的疑问。“很可能她仍然在怀疑,不断地问自己:他到底是否知道,
他到底是否看见?”我冷漠地把视线抽开。喝完茶,我把当铺一锁,到市场上买铁床和屏风
去了。回家以后,我吩咐把床放到厅里,用屏风隔开。这张床是给她买的,但我对她没说一
句话。我不说话她也明白,透过这张床,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见了”,不再有任何怀
疑了。到夜里我像平时一样,把手枪摆在桌上。夜里她默默地躺在这张新买的床上:婚姻已
经解除,她“战败了,但是没有得到宽恕”。当天夜里她说胡话,第二天早上得了热病。她
一直躺了六个星期。

第 二 章
Ⅰ  高傲的梦
    卢凯里娅刚才宣布,她不打算住在我这里了,太太一下葬,她就走。我跪着祷告了五分
钟,而我还想祷告一小时呢,不过我老是想呀想呀,尽想一些痛苦的事,把脑袋都想痛了。
干吗要祷告呢,只是一种罪过罢了!说也奇怪,我不想睡觉:通常在经受过分大的痛苦之
后,在第一次强烈的精神爆炸以后,总是想睡觉的。据说,判处死刑的人在最后一夜睡得特
别死。本来应该如此,这是合乎自然的,要不,他们就无力承受下去嘛……可我躺在沙发
上,怎么也睡不着……
    在她患病的六个星期中,我们——我、卢凯里娅以及我从医院里雇来的一位受过训练的
助理护士,日夜守护着她。钱嘛,我并不吝惜,我甚至很想为她花钱。我请来了医生什列德
尔,每次出诊付给他十个卢布。在她恢复知觉以后,我就不大露面了。不过,我干吗要说这
些呢?她能够下床以后,就经常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地坐在我房里的一张特别的桌子旁,这
张桌子也是我那个时候为她买下的……是的,我们完全不言不语,这是事实;也就是说我们
后来开始说话了,但说的都是日常琐事。当然,我是故意不说的,但是我清楚地发现,她似
乎很高兴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我觉得这从她那一方面来说,是非常自然的:“她受到了太大
的震动,失败得太惨了,”我心中暗想,“一切都已完结,应该让她忘记、习惯下来。”所
以我们沉默不语,但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暗暗地为未来作准备,我认为她也是如此。对于我来
说,最有兴趣的是进行猜测:她现在关于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还要说:啊,当然谁也不知道,在她害病期间,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为她呻吟叹
息。但是我是为自己呻吟叹息的,甚至把痛苦压在心底,瞒着卢凯里娅。我无法想象,无法
设想她不知道这一切就死去。我记得,当她脱离危险、健康得到恢复的时候,我很快就放下
心来了。除此之外,我决定将·我·们·的·未·来尽量往久远的时间推移,而暂时则维持
现状。是的,我当时有过一种特殊的奇怪感觉,我实在无法给它另外取个名字:我觉得取得
了胜利,而对我来说仅仅意识到这一点就足够了。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冬天。啊,我感到非
常满足,这整个冬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您会发现:在我的一生中,有一个可怕的外部情况,迄今为止,也就是直到我妻子发生
惨祸为止,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我。那就是我丧失面子、被赶出步兵团那件事。三言两语说
吧:那是我遭到的一次横蛮无理的不公正的对待。的确,由于我生性不好与人相处,同事们
都不喜欢我,也许大家觉得我的性格十分可笑。虽然往往有这样的情况:您认为崇高的东
西、隐秘的、值得您纪念的东西,不知为什么却使您的一伙同事觉得可笑。啊,对了,甚至
在学校里,我也从来不受喜爱。不论何时、何地,人们都不喜欢我。步兵团里发生的事件,
虽然是人们不喜欢我的结果,但无疑地带有偶然的性质。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它比
任何事都更加使人感到委曲,感到难以忍受,因为这种可能发生,也可能不发生的事件,居
然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其实这种不幸的情况,完全可以像过眼烟云一样,一掠而过的。对于
一个有知有识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人格侮辱。情况是这样的:
    有一次在剧院看戏,幕间休息时,我去小卖部。骠骑兵阿——夫突然走进来,当着所有
在场的军官和公众的面,高声地和另外两名骠骑兵说话,说我们团的上尉别祖姆采夫刚才在
走廊里胡闹,而且“好像是喝醉了”。谈话没有继续下去,而且说法是错误的,因为别祖姆
采夫上尉根本没有喝醉,所谓胡闹其实是子虚乌有。骠骑兵们开始谈别的事情,此事到此应
该算是了结了。但到了第二天,这则笑话就传进了我们步兵团,于是我们团的人就说开了:
当时我们团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在小卖部,而且在骠骑兵阿——夫大胆议论别祖姆采夫上尉的
时候,我没有走过去,加以批评、制止,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他对别祖姆采夫
有仇,那么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我又为什么要牵扯进去呢?但军官们却开始认为,这不是
他们两人的私事,而是与整个步兵团有关,又因为我们团的军官当中,只有我一个人在场,
这就向在小卖部的所有军官和公众表明,我们团里,有的军官对于自己和团队的名誉问题,
并不关心。我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有人给我指出:即便是现在仍然有办法弥补,虽然为时晚
了点,只要我形式上找阿——夫说明一下就行。我不愿这样做,一气之下,高傲地拒绝了,
并且立即就递交了退伍报告,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是高傲地离开的,然而精神上受到
了挫伤。我的意志力和智慧都受到了打击。恰巧就在这时我得知姐夫在莫斯科把我们小小的
家产挥霍光了,其中包括我可怜的一部分,极小的一部分,于是我被弄得一文莫名,流落街
头。我本可以从私人企业中找一份工作,但我没有这样做:穿过金光闪闪的军官制服以后,
我是不能到铁路上随便找个什么工作的。于是,羞愧就羞愧,可耻就可耻,堕落就堕落吧,
而且越坏越好,这就是我的选择。这样过去了不堪回首的三年,甚至在维亚泽姆斯基大院里
也呆过。一年半以前,我的教母,一个有钱的老太婆突然在莫斯科去世,她在遗嘱中给我留
下三千卢布。我考虑以后,马上决定我的命运。我决心开办当铺,不再向人请求施舍:先搞
点钱,然后找个落脚的地方,远远地离开过去的回忆,开始新生活。这就是我的计划。然
而,黑暗的过去,我的名誉永远遭到的损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但这时我结了婚。这
到底是不是偶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带她进我的家门时就想,我带回来的是一个朋友,我觉
得我是太需要朋友了。同时,我清楚地看到,朋友是需要加以训练、培养的,甚至需要战而
胜之。我能不能一下子向这个年仅十六岁但成见很深的姑娘说清楚什么事情呢?比如,不借
助那次偶然发生的可怕的手枪事件,我能不能说服她相信,我不是胆小鬼,步兵团对我的指
控是不正确的呢?不过,手枪事件来得正是时候。经受了手枪事件的考验之后,我说清了我
全部阴暗的过去。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但她知道了,而这对我来说就是一切,因为
对我来说,她就是一切,就是我理想中我未来的全部希望所在!她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唯一的
人,别的人是不必要的——现在她全知道了;她至少知道了匆匆忙忙站到我的敌人方面是不
公正的。这个想法使我感到非常高兴。在她的心目中,我已经不是卑劣的小人,最多不过是
个怪人罢了。但是现在,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我完全不喜欢这个想法了,因为怪并不是缺
点,恰恰相反,有时它还能赢得女人的青睐。总而言之,我故意把问题的解决推迟:已经发
生的事情足以使我平静下来,而且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情景和材料供我幻想了。我是一个幻想
者,我的缺点也正在这里:我的材料已经足够多了,至于她呢,我想还是让她等一等好。
    整个冬天就是这样在某种期待中过去的。她经常坐在自己的桌旁,这时我就喜欢偷偷地
看她。她干活、缝衣服,每到晚上,也从我书柜里拿书看。从我书柜里找书读,也证明对我
有利。她几乎哪儿也不去。黄昏前,中饭后,我每天都带她出去散步,做户外活动。但已不
像以前那样,完全保持沉默了。我正是竭力装出一副我们不仅不沉默不语,而且谈得很融洽
的样子,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们并没有深谈。我是故意做的,她呢,我想是,必须
“打发时间”吧。当然很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几乎直到冬天结束,我一次也没有想过:我这
么喜欢偷偷地看她,可整个冬天我一次也没有发现她瞧过我一眼!我以为这是她羞怯的缘
故。再说她病后,样子确实是这么羞怯、温和,这么无力。不,最好是等一等看,“说不定
她会突然走到你身边来呢……”
    这个想法,使我感到不可名状地高兴。我再补充一点,有时候我好像故意激励自己,真
的把自己的精神和头脑都振奋起来,似乎我受到了她的欺侮。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些时间。但
是我的仇恨任何时间也成熟不起来,无法在我的心中扎根。再说我自己也觉得好像这不过是
玩的一场游戏。即便是解除了婚姻,买来了床和屏风,我也从来没有把她看成是罪犯,的确
从来没有过。这并不是因为我判定她有罪是轻率的,而是因为从第一天起,我就有意完全原
谅她,甚至早在买床以前,就是如此。总而言之,这从我这方面来说,是怪事一桩,因为我
在道德方面,一向要求严格。恰恰相反,她在我的眼中是被战败了的,是受到屈辱、受到压
制的,因此我有时痛苦地觉得她很可怜,虽然尽管如此,我有时又对她受到屈辱的想法,感
到非常高兴。我们处境不一样的想法,很合我的心意……
    这年冬天,我故意做了几件好事。我勾销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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