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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姐妹-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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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匠五音不全,也忘了歌名,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歌词写得好,“有钱当老大,没钱难过活”多好?“烦恼太多,未来太远,何不跟我一起潇洒游戏人间”多好?鞋匠就这么哼着唱着,全然不顾我跟在后面。鞋匠的歌声突然停了,一堆杂石烂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桃花街被封闭了,一群惠安石匠有的搭建脚手架,有的抬巨大的石块往上砌。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一边挂手机一边走路,说“再见”时正好站在鞋匠前面。鞋匠不想弄脏真皮拖鞋,在工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揪住了他。

第六章:破灭(9)

鞋匠问,“你们干嘛,这是?”

工头眯眼打量半天,判断不了我们的身份,说话就不冷不热了。“桃花仙子啊,没听说?”

“不是说搞雕塑吗?”我纳闷了。

“五六米高怎么雕?一块一块雕好砌上去啦。”

“噢,是这样。”鞋匠背过手,翘起脚指头,“你们会雕塑桃花仙子,玩过桃花彩选吗?”

工头不吱声,拍拍袖管上的石粉,等这个身份不明的小男人说下去。“桃源,不,华东地区最古老的游戏。三十七门开一门,买一中三十,跟彩票有点像。陶氏祖祠每天开彩两次,很多外地人发了财舍不得走,都在桃源购新房、养靓妞。别小瞧桃源鸟不拉屎,要说赚钱容易,花钱有味,这天底下还数桃源。怎么样,要不要领着弟兄们跟我去耍一把,乐一乐?”

工头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的一颦一笑,“三十七门?怪不得要三十七个石桃花岗岩雕塑。”

有人喊话,工头应声跑去,吹响了哨子。我远远看到,两辆加长卡车和一辆吊车正在沿街吊装吃饭桌一样大的石桃雕塑,引来无数闲人驻足观望。

鞋匠还在等工头,说什么“就算他是一只树上的鸟,我也要把他叫下来。”我可没有耐心,上了观桃阁,看看花季在干嘛。

来文化馆兑奖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陈馆长重操旧业,回到一伙老哥儿们的怀抱,隔天差五的宰狗烹肉。此时,喝了两碗涮酒的陈馆长仰靠在藤椅上打鼾,嘴角的口水橡皮筋那样伸缩有致。花季闲得无聊,除了读报纸就是看街景,见我上来,花季示意我别出声。我靠在她身后俯瞰桃花街,发现鞋匠站的位置凑巧正对文化馆,他与工头的对话尽收眼底。花季一直看不起鞋匠,她是这样描述鞋匠的:

“一张轮廓模糊、神态萎靡的小脸,皮肤失血苍白,目光狡黠游移不定,若不是自己的亲姐夫,补鞋都不配。”

工头走了,鞋匠傻在原地挖鼻屎,挖出一坨,凑上拇指捻来搓去。这个动作令我差点吐出来,真是,这种男人即使穿金戴银也是狗改不了吃屎,怪不得花季看不起他。花季转过身,抓起还剩半杯水的一次性纸杯,准备砸向该死的鞋匠。

“花季。花季。”

听到喊声,花季的身体僵在投掷姿势,转身一看,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花季尴尬地笑了,赶紧介绍,“这是我姐姐,这是我们师专的翁处长。”

其实花季是不用尴尬的,我认识这个翁处长,以前经常到我们家来找花季,对花季有一点儿那个意思的。他近视到一种程度,眼镜的镜片不像镜片,反而像两个倒扣的玻璃瓯子,戴上眼镜看三米,摘下眼镜三厘米。这个桃源师专的活宝,树上掉叶子也怕砸破脑袋,传说他在公共澡堂穿短裤、睡在床上戴校徽、过河捧着卵子。我多次听花季笑谈这些传说,我认为第一个传说是实际、第二个传说是笑话、第三个传说是挖苦,说明翁处长的为人是何等谨小慎微。

翁处长左手扶眼镜,右手拎一圈冬瓜,把花季全身上下盯了个遍,欣喜地说,“真是你呀花季。”

我有点儿纳闷,“翁处长,冬瓜怎么拎到文化馆来啦?”

“菜场转三圈,买个冬瓜圈。”翁处长感叹,“每天买菜,都是从菜市场中间插进去,走到底,然后向右转个弯出来,眼睛不能向左看。”

花季一边冲茶杯一边说,“为什么?”

翁处长放下冬瓜圈坐好,“左边卖水产品啊,黄鱼、甲鱼、蝤蠓,都是几十块、上百块一斤,哪一样我们教书匠买得起呀?”

说到教书匠,花季奇怪了,“处长今天没戴校徽?”

这下轮到翁处长尴尬了,他摘下玻璃瓯子,撩起衣角擦拭。“不敢戴啊花季,你不懂,见到校徽,连卖鸡蛋的老太太都不跟你还价。”

花季说,“喝水还是喝茶?”

“白开水就好了。花季啊,我们师专在编不在岗的人员太多了,干什么去啦,还不是标桃花会、买桃花彩选。有的老师每周要上二十几节,课照样排不过来。我们是高校,不是幼儿园,哪有这么排课的?学校研究来研究去,决定做个了断,不论是停薪留职,还是请假、借用,一律回校上班,不回来的以自动离职论处。”

第六章:破灭(10)

该说的都说了,翁处长吁出一口长气,托起玻璃瓯子观察花季的反应。花季不表态,用同样的眼光盯住翁处长。翁处长的心里一下就毛了: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花季,是学校布置的任务。”

花季终于憋不住了,哗的一声暴笑出来。“你紧张什么,我早就想回去教书了。”花季平缓一下喘息,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点点泪花,“不过,可不是我自己要借用来文化馆的,你回忆回忆,当时是文化旅游局向师专要人的,现在呢,也应该由师专向文化旅游局要人。对不对啊翁处长?”

花季的暴笑惊醒了梦中人,陈馆长歪过头,轮一圈惺忪的睡眼,正准备重返梦乡的时候,电话铃突兀地响起。陈馆长懒洋洋地“喂”一声,随即像听到命令的士兵那样,挺直腰杆正襟危坐,嘴里“是”个不停。陈馆长捂紧话筒,对花季说:

“范书记的电话,找你的。”

花季故意摁了免提键,搁回话筒,这样,在场的四个人都将她和三把火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三把火在电话那头说:

“我有个同学在北大中文系当教授,花季呀,你要不要考北大研究生?如果有意向,我同学会援手相助的。”

花季说:“研究生有什么用?文盲更发财。”

隔了一会儿,三把火说:“我年底可能要去中央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学习,在北京不是可以经常见面吗?”

花季先“哼”了一声,然后说:“北京有什么好,人看人累死人。”又说,“既然转不了行,我哪里都不去,要死也死在桃源。”

三把火那边又没声音了,老半天才说,“你也该配部手机了,实在不方便。”

“我不要那玩意,烦。”花季这完这句话就关了免提键。

三把火说的通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旁听的,翁处长和陈馆长听得气都喘不过来,花季这哪里是跟市委书记说话的口气,当然,也不是跟长辈或者情人说话的口气。我细细品味,花季有些撒娇、有些奇怪、有些不耐烦。

花季让师专向文化旅游局要人,翁处长已经十分为难了。看看市委书记都给她挂电话,再看看她对市委书记说话的不恭,翁处长早就吓破了胆,哪敢继续逗留在文化馆这个是非窝。

等陈馆长缓过劲来,翁处长早就没了踪影,只有那一圈冬瓜证明他确实来过。

陈馆长追下楼去,“翁处长,慢走啊。”

办公室就剩下我们姐妹俩了,我忍不住问花季,“你是不是太张扬了一点儿。”

花季撇一撇嘴角说,“你不晓得翁处长这个人有多势利,他求爱不成,就整天琢磨着怎么修理我。”

这时,花季流下两行清泪,哽咽着说,“姐,我不能离开桃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桃源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与我们家性命悠关的大事。”

35、例外

事实证明,花季的预感精确而独到。所有的麻烦都从劫波的一个要求开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也不算特殊,但非常致命,给桃花会、给桃源经济致命打击的滥觞,就从劫波的这个要求撕破了。

桃花坞别墅一动工,就掀起认购狂潮,我也抢交了十万块定金。出于自己是大会首,而花季没有标会的现实考虑,在《“桃花坞”优先认购权协议》上,我在“买方”一栏填上了陶花季的名字。现在,工程已经过半,开发商的“预售许可证”也办好了,根据协议,该交首付款、跟银行办理《楼宇按揭借款合同》。劫波的要求就是冲别墅来的:

“我要你更名,《商品房购销合同》换上我名字。”

当时,我们在别墅区接待处紧挨落地玻璃的小圆桌对面而坐,我凝视着劫波,无言地笑了。我继续填写合同,自认为仅凭一个冷笑就能摧毁劫波的任性,当我写完“陶”字,就不得不罢手,喉咙有被卡紧的感觉。因为劫波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足以让我下决心别墅易主。劫波盯住自己的手机彩屏,轻描淡写地说:

第六章:破灭(11)

“我怀孕了。”

劫波还在玩手机游戏,但我慢慢憋红的脸孔和急促的呼吸她用眼睛的余光就能感受到。各种念头在我的胸膛翻江倒海:我渴望孩子,与花季的夫妻关系却名存实亡;跟姐姐离婚娶妹妹,岂不罪恶昭彰?花季说离就离?劫波也不是说娶就娶的,中间还横着陶传清。对我的左右为难,劫波嗤之以鼻:

“摆不平吧?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把孩子做了。”

我怎能说出不要孩子的话来,绝不能。

“发什么呆?”劫波细眉一挑,“要么堕胎,要么填上我名字,你看着办。”

手中的笔抖了一下,我用劲握紧,毅然写下“劫波”二字。

事实证明,在《商品房购销合同》上填写“陶劫波”,可不是签署停战协议,而是向正常的生活发出挑战书。

这一天夜筒开完,送走客人,清过账,我打发谢军、张思发先走。锁上陶氏祖祠的大门,我将摩托车钥匙交给劫波:

“你骑车回去,我跟大姐走一走。”

时令虽然属于秋季,逼人的热浪可是一年中最强劲的。铺天盖地的水蜜桃好比夏季台风,一转眼就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西瓜。桃花溪两岸,连绵起伏的彩灯把夜色装扮得情绪暧昧,溪畔草地折叠小桌沿线摆开,消夜的市民三五成群,一碟炒田螺、一扎啤酒,用以打发难熬的漫漫长夜。九曲桥成了西瓜的夜市,沁人心脾的瓜囊清香,兑上小贩浑身的汗臭,搅成一股古怪的味道。幸好溪风袭人,晚稻幼苗甜滋滋的芬芳迎面覆盖过来。

我手扶桥栏杆,远眺一派灯红酒绿。桃汛蹲下身,屈起手指敲西瓜,“买个瓜回家聊吧,家里没人。最近桃源有三多听说吗?街上西瓜多、家里小偷多、会首白条多。”

我拎瓜跟到桃汛家,发现黑灯瞎火的,就问“芽芽呢?”

“什么小学生文艺汇演,弹电子琴去了,住学校。”

桃汛洗刀切瓜,破成两半;再洗两把调羹,交一把给我。“调羹挖着吃,免得漏汁。”

我若无其事地埋头吃瓜,桃汛却急了,“你这个人哪,老鼠咬鸡巴,有苦说不出。有什么话就直头直路说吧。”

我用调羹柄顿一顿桌面,咽下瓜囊,“我想,我想离了花季娶劫波。”

我说的话就好比有人问,“你昨天有空跟我去玩吗?”听起来费解,桃汛睁圆了眼睛想半天才闹明白我的意思。“哑巴,让我怎么说你呢?你跟劫波那点破事我晓得,老爸也晓得,劫波还臭鸡屎,老成了会晓得要怎么做。老爸要面子,就当自己有眼病,没看见。”她说,“说句良心话,你现在把床底下的屎盆子抬到桌面上来,谁还捂得住?傻了不是?”

“我不傻,劫波有孕了。”

“有孕怎么啦?做掉,跟花季怀一个。”

“花季?从结婚那天起,我们就没有那个了。”

“为什么?因为三把火?”

“所以,她会同意离婚的,怨不得我。”

“你又糊涂了哑巴,千万千万不能提三把火,老鼠钻风箱不是?”

“先别管花季,我自有办法降她。说说看,找哪根棍子撬动老爸?”

桃汛不说话,等瓜吃完了,拿出了主意。“老爸冤也伸了,书也出了,敢正眼看人了,敢大声说话了。说句良心话,多亏你在滚。可惜,想好又想好,有了棉被又想袄,见到没有,老爸最近又蔫了。”

“想续个弦?”

“两样窝心事闹的,一是村里要修族谱,他的名下断了脉;二是方志办要编一本什么书,好像找不到他的名字。”

“前一件事管不了,后一件事我找郑胖子算账。”

桃汛撕一根口香糖在嘴里,递一根给我,“嚼吗,薄荷口味的?”

我吹起一个大泡,“嗵”的一声破了,再吹一个,脸上是难题获解的畅快。“要走了。”我含混地说,“太迟了,不好看相。”

桃汛抬一眼墙上的挂钟,确切地说,“谁看你?鞋匠不回来了,半夜一过,他准跟哪只鸡睡在一个枕头上。说不定还睡两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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