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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姐妹-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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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手机,连程控电话也只有村长书记家才有。除夕之夜,鞋匠抱着芽芽早早在村长家等待,线路通了,我却哑巴了,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这本来是万家团圆的夜晚啊,我呢,只得撇下年幼的孩子在外面奔波。我只能告诉鞋匠,我一切都好,很快就回家。芽芽刚学会说话,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叫,‘妈妈抱抱,妈妈抱抱。’我的心都……”

桃汛的话戛然而止,原来,鞋匠蹑手蹑脚溜了出去,喀哒一声锁上了店面的侧门。桃汛眼勾勾地瞪着那里,胸中的愤懑一点一点地涌到脸上。我故意打破沉默:

“无论如何,你是做得很成功的。”

桃汛显然是走神了,老半天才缓过劲来。

“说句良心话,做生意没有做一笔赚一笔的,关键是哪里跌倒要晓得从哪里爬起来。前年是我做生意以来最痛苦的一年,由于浙江水蜜桃的低价冲击,我们桃源的水蜜桃就被打倒了。娘子军白忙乎半年,共亏损了四十多万。这一年的春节,是我的第一个与父亲、丈夫、女儿、两个妹妹一起过的团圆年,可是,团圆饭桌上,我没有动一下筷子。心里堵得慌哪。”

“但是,全桃源的人都说你卖水蜜桃发了横财。”

“那是假象,瞎子洗澡冷暖自知,外人光晓得武陵村的桃子卖八毛钱一斤,厦门的桃子卖三块一斤,一斤净赚两块二,你不是卖了二十个车皮吗,一算,还得了,一年就赚好几百万。他们哪里晓得还要运费,还要人员工资,还要差旅费住宿费电话费吃饭钱,桃子还会沤烂、还会缩水、还要抛秤头。哑巴,我说句良心话,这么多年卖水蜜桃,纠长补短,只是赚了一点生活费,给两个妹妹读书、给花季治病也花了一些钱,还有就是推倒了老房子,盖了这幢楼。”

“赚不到钱,你卖水蜜桃干嘛?”

第二章:仇恨(14)

桃汛吐出一串烟圈,干咳了几声,不懂是被烟呛了还是被我的话气的。桃汛右手夹烟,左手空握几下拳头,平静一下情绪,说:

“为我爸。哑巴你想啊,只有把水蜜桃卖出去,才能证明他推广的种植技术是正确的,他才有面子,才能挺直腰杆做人。这是他人生的支柱,一倒,他就垮了。我手头有一点余钱,全都被他做面子做光了。村里河堤年久失修,大片耕地受到威胁,他拿出两万元资金抢修;村里要铺水泥干道,他又捐出两万五;九曲桥要翻修,他再次出资一万块。”

“这么说,你是为父亲活着?”

“不全是,水蜜桃卖了,不是造福乡里吗?”

“嗯,我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对我跟花季的事。”

“咦,刚才我怎么说的?你让我说经历的,现在又怪我了。”桃汛吐出一串烟圈,悠悠地说,“说句良心话,哑巴,你别傻了,这件事惟一的知情人是谁?就是你母亲宋朝霞。”

“为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

“你妈被谁强奸,她自己能不晓得?”

13、真相

我再次擂门进桃花庵,尼姑们刚刚吃过斋饭,正准备做晚课。一律的光头与袈裟,又是夜色朦胧,还真认不出哪个是我妈。道静师傅笑盈盈地走过来,拉我到门外说:

“宋朝霞法号慧海,在庵里的职务是饭头。万物皆法生,人人有佛性,你就成全她吧,让她清静清静。”

我两脚一里一外跨着门槛说,“就问一句话,问完就走。”

“那也不能进去,晚课前我们要沐浴更衣。”

我掏出折好的批复复印件交给道静师傅,“你让她看这个,看完写上一个人的名字。”

现在,我坐在桃花庵的门槛上,夜已经很深了,一线光从门缝漏出来,把我疲惫的身体一分为二。山风掠过树梢,像一个荡妇的淫笑。我数着木鱼声,在等母亲,不,在等饭头慧海给我答案。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缝塞出来批复,也传出道静师傅的声音:“悦亲是养亲的第一要诀,让你母亲满心欢喜是寿亲之道,你为什么要陷她于痛苦呢?”

我接过批复打开,不见任何笔迹,反驳道,“如果父母有不正当的言语和举动,或者迷入外道邪见,难道不应该劝阻吗?”

“阿弥陀佛。做好人,行善事,佛就是我心。是非未了又来了,怎么能不了了之?”

“道静师傅,我来问你。”我想,与其无功而返,还不如豁出去,“是非就是罪,罪孽不去,修行何益呢?在菩萨面前也不好交代啊。”

道静师傅不吭气了,我把批复再塞给她。我定下决心,不论母亲写的是谁,都要夤夜登门,没有水落石出决不善罢甘休。

可是,当最终从道静师傅手中接过批复,对着门缝漏光辨识出母亲的手迹时,我如五雷轰顶,不要说夤夜登门,连下台阶腿都要哆嗦。在批复的右下角,我妈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大字:方礼金。

这个夜晚,我又头痛了。母亲不在家,躺在床上的我不但体会不到宁静,心中反而更加慌乱。我打开笔记本,嗅嗅干枯的桃花标本,索然无味,头脑当然没有清新的感觉。更糟糕的是,手持桃花翩跹起舞的钢笔素描再也挑不起欲望了。我感到骇怕,心里满是生活即将改变又不知何去何从的不安。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脸上盖着打开的笔记本。在梦中,唱《桃花结》的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小女孩,而是切切实实的花季。花季往草地一滑,我就被摔醒了。被摔醒的还有我潜伏的意识:今生今世已经离不开花季了,哪怕付出母亲剃度出家、大伯身败名裂的代价。

大伯方礼金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广东吴川开的士,一个在新疆阿勒泰当连长,两个都已娶妻生子,天南地北的,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电话,跟大伯老俩口不构成任何关系。我对两个堂哥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吃过他们的耳光、挨过他们的白眼。

第二章:仇恨(15)

这么想着,我的摩托车就拐进了一条叫“水南尾”的小巷子,住在这条小巷的人从市领导到补锅匠,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水南尾的出名不是因为住户复杂,而是地形复杂,七弯八拐晕头转向,新来的住户没有三两个月,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家。骑到大伯的门口,却是铁将军把门。天刚朦朦亮,他们会去哪儿呢?练气功,还是舞太极剑?这时,一个手心里托着臭豆腐的老汉主动走过来告诉我:

“你找老方吧?他肯定在桃坊瓷器厂。”

桃坊瓷器厂因瓷土欠佳、产品滞销而破产,血本无归的老板将厂房贱卖给当地人做根雕,卷起铺盖回潮州去了。做根雕的要腾出仓库做展示厅,就把积压多年的瓷砖整箱整箱地扔到围墙外的桃花溪边。这些废弃的瓷砖也许稍微有一点变形、可能留一点瑕疵,但是,没有专业眼光来鉴定是发现不了的。这样,那些买不起瓷砖的人就提着篮子、挑着粪箕来白捡了,捡回家请人往墙上一贴,谁敢说不是新房子呢?大伯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本来,大伯是不至于要捡瓷砖的,当总务主任半辈子捞到的那一点钱都被两条白眼狼刮去娶妻买房了,水南尾的三层楼房盖好十几年还是红通通的砖墙,想想省一点是一点,于是就抹下面子,挽起圆篮跟伯母来了。我找到他的时候,大伯正在用双手翻开一堆一堆的碎片,把好瓷砖慢慢抠出来。

我连叫三声“大伯”,大伯都不见反应,我只好弯下腰自我介绍:“我是立伟,礼银的儿子。”

“哦!”大伯站起来,拍拍手懊恼地说,“我们来晚啦,捡人家的甘蔗渣嚼。立伟啊,在哪里发财?”

“液化气店扛罐子。”

“是卖北门那一片吧,怪不得见不到你。怎么样,找我推销液化气,液化气什么时候也搞起传销这一套了?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一是传销,二是补钙,就是把我的脑袋换成猪头,我也不干那蠢事儿。”

“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你。”

“要紧的事情?那就回家说呗。”大伯指着两篮瓷砖说,“你把它们载回去,我和你伯母慢慢走。”

为了搬运液化气,我的摩托车焊了专门的铁架,用来载瓷砖也算物尽其用。在水南尾,我只等到大伯一人。“伯母呢?”

“去菜市场了,你中午就在这儿吃饭。”

“不用了。”我取出腰间的小灵通说,“它一响我就得走人。”

“那就别拐弯,有什么话直截了当说。”

大伯把瓷砖拎进客厅,关好门,引我到楼上一间书房,再关上门。我自己找位置坐下,批复递给大伯,聚精会神地凝视他的神情变化。不料,大伯却神态自若,稍一浏览就还给我,“我知道啊,你哪来的陈芝麻烂豆谷?”

我没有去接,淡淡地说,“我妈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大伯抖一抖批复,“那又怎么样?”

“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强奸她的人是你。”

大伯面无表情,当表情骤然狰狞的时候,批复已被他搂成一团,朝我迎面掷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没有我,你那个死鬼父亲能进师专保卫科?没有我,你守活寡的老娘能做正式工?没有我,你不定早就被狼狗拖了,被乞丐捡了,饿死在垃圾堆了。没有我,你还能活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在这里血口喷人?你给我听好了,陶传清强奸案是个铁案,你爱翻出来是你无聊,你变态,但你不能把一盆屎扣到我头上来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大伯,是你家的恩人。怪不得你打小不会念书,原来是狗屎糊脑。你赶紧滚蛋,你现在滚蛋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不滚蛋我可要找老寡妇算账了。”

大伯下了逐客令,愤恨地打开房门。我不羞不恼,好像骂的不是自己,以旁观者的冷静语调说,“你诬陷忠良就不怕报应?”

大伯抓门把的手一颤,眼里闪过不易觉察的恐慌,说话的声音变硬了。“你想怎么样?”

第二章:仇恨(16)

“陶传清要洗刷污名;宋朝霞要在菩萨面前交代;你要赎罪,下辈子才不至于当牛做马;我呢,我要娶陶传清的女儿做老婆。”

大伯哑口无言,我趁热打铁,掏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说,“你先看看这个,再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

大伯重新关上门,夺过信封,捏圆了口子往里一瞄,眼睛就直了。他抖出一沓粉红色的百元大钞,埋头就数。我告诉他,“甭数了,两万。”

大伯手上没停,“看看有没有假钞。”

“我天天送汽收钱,假钞还认不出来?”

“那我就放心了。”大伯从书堆里扒出《辞海》,企图夹进去,无奈信封太鼓了,只能埋进书堆。大伯向我提了个要求:

“钱的事,你能不告诉伯母吗?”

“我会保密,你不怕她翻书?”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你忘了她是文盲?”

“我的目的是为陶传清翻案,而不是要陷你和我妈于不贞不义。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是是非非应该有个了结,对吧?”

长时间的沉默。我又成哑巴,我知道自己的话说完了,不用多说了。果然,大伯真的自说自话:

“我知道,陶传清这老乌龟前几年推广水蜜桃种苗赚了不少钱,他女儿桃汛投机倒把卖水蜜桃到江西也发了横财。钱会说话啊,这两万块不就帮主人说话来了。”

为了不影响大伯的情绪,我没有澄清这笔钱的来路,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这么会办事儿,我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对你伯母我可要防一手,她是巴不得典了自己的短裤给儿子寄钱的。趁你伯母买菜没回来,我抓紧时间给你说事。”

陶传清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上台,就杀气腾腾地要清退这个清退那个,当然包括你妈。消息传出,等于判了你妈的死刑。这个岗位对一个寡妇的重要,就好比土地对农民的重要、武器对士兵的重要,岗位没了,母子俩岂不是要流离失所?

那时候,你读初中正懂得花钱,她哩,半老徐娘既难嫁人又找不到工作,说清退就清退,这日子怎么过?你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简直乱弹琴,不管教职工的死活,还当什么领导?”我拍着清退名单破口大骂,骂完了还透露给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师专一口气要了三十个行政后勤的编制,只要这次不被清退,就有机会转为事业编制的正式工。你妈可以说是悲喜交加,抹干眼泪问:

“那怎么办呢?”

“你听不听我的?”

“你是孩子大伯,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听我的就有办法。”

我记得谈话地点在你家,时间是上午,你上学去了,怎么说呢,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是比较容易出问题的。嘿嘿,我,我掏出手帕,抖开帮她擦拭,动作有点那个。她呢,尽管对男女之事已经相当生疏,这层意思谁不能领会?领会了就甩开我的手,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觉得这样过于仓促。你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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