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人鱼座的女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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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个人鱼座的女子,注定了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可是——多么不甘心呐!请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叫黎明不要来?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泰生
悄悄地失踪了。
遍寻不到她的踪迹使所有的人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她是一个
大人了,如果她存心要失踪,那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她。
韩拓似乎不再存有任何希望地喝着酒,他这一阵子所喝的酒比他一辈子加起
来都多,原本最反对他喝酒的华香梅一反常态地沉默。如果喝酒可以使他少受
点苦,那就让他喝吧!她是这样说的。
他们围坐在韩家的客厅里,荆远达铁青着脸,枯瘦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紧锁
着的双眉可怕的揪着,让人担心他可能会随时崩溃。
“韩拓——”何安琪悄悄来到他的身边:“我——有话跟你说——”
他根本不理会她,把她当隐形人一样忽略迳自喝着酒。
“我真的有话——”
“别烦他!”韩奇风怒火高涨。
华香梅也冷着一张脸:“安琪,你最好先回去,你爸妈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大家心情都不好,你最好赶快离开,明天早上我会过去接你的。”
这种局势,她知道不管她要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她只好默默的转身走向门
口。
有时候人真是可笑。不是吗?当她正想告诉他们她的新决——什么东西重击
她的后脑,她还来不及叫出声便软倒在地上。
“你真是粗鲁!”一个女声抱怨。
“没办法,实在是太生气了!”另一个女声蛮不在乎的回答:“谁叫她坏到
这种程度?”
“好了!你们二个,快点做事,难道等着人来捉我们?”
“你真是的,把我们说得像罪犯似的!”第二个女人如此说。
“废话!难道人家还当我们在做好事吗?跟你在一起会越来越邪恶!”
“谢谢夸奖!”
枯坐在海边。
泪早已流尽了,她只是坐着,等待黎明的来临。
她会化为水泡吧?!
然后过着没有心的生活。
美人鱼的故事上说,人鱼是在婚礼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才化为水泡的,可是她
没有办法等到婚礼的第二天,只要想着他将牵着公主的手走进礼堂她就无法忍
受。
就提早一天吧!
虽然没有办法改写故事,但至少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她就这样坐着任海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任呼啸着的海妖在她耳边
哭泣,任千百年来沉于海底的人鱼在她的耳畔哀戚的流泪。
“韩伯父。”伟平将韩奇风拉进
房间。
韩奇风铁青着一张脸,显然他心情极为恶劣:“干嘛?”
“想不想泰生回来?”他神秘兮兮的。
“废话!”
伟平压低了声音:“我有个办法既可以不举行婚礼,又可以让泰生回来,您
要不要试试?”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眼中有点小火花缓缓燃起:“说说看——”
韩奇风听着听着,眼中的光芒越燃越亮,到最后,他有些犹豫的嘟哝:“好
像太老套了——”
伟平笑嘻嘻地:“有时候越是古老的方式越是有用!”
他撇撇嘴,不太情愿似的,但眼底那丝顽皮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收拾不了:
“好吧——”
伟平突然大嚷起来:“韩拓!韩伯母!快来人哪!韩伯父他——”
“到底有没有?”
“等一下嘛!你这么急我怎么弄得清楚?”
“还等?再等都天亮了!”
“我知道啊!一年三进六十五天每天都会天亮,不必你提醒我!”
“喂,你冷静一点,让他仔细看好不好?万一看错了怎么办?”
“我急嘛。”
“你又不是她丈夫!——你是吗?”
“去你的!”
急诊室的灯猛然亮起,红得令人
悚目惊心!
华香梅红着眼在门口走来走去,伟平将韩拓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韩拓布
满血丝的双眼大睁。
“你——”
“唉!”伟平捂住他的嘴:“我是不忍心你们太担心才说的!你别坏了我的
好事!”
“我是要谢谢你!”韩拓笑开了脸,冷不防的捶了伟平一下:“真有你的!”
孙伟平滑稽地扮个鬼脸,竟和方群美如出一辙:“谢谢你老爸吧!他才是真
正的高手!”
韩拓强忍笑意走向他的母亲和荆远达等人。
他们愕然的脸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同时又要强忍住笑意地维持原本担心的
脸,显得十分好笑!
不久急诊室的灯熄了,首先出来的是掩着嘴的二位护士,然后是推着床的医
生。
“他——需要住院——”他困难的说着:“等——脱离危险——危险期——”
病人的家属和医生滑稽的相对,彼此都强忍着不要将笑意写在脸上。那位年
轻的医生眼看就要忍不住,他连忙用力咳嗽,推着病床车往前走。
就在同时,另一间急诊室的门也开了,二队人马碰在一起,全都愕然地张大
了嘴。
“群美!”伟平大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夜班?”她讷讷地问。
“那又是谁?”伟平问。
韩拓早已忍不住冲过去翻开白布单,他呆呆地望着床上的人:“怎么会——”
叶罗忍不住微笑:“她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
秦雪农好玩的眨眨眼:“她——没——怀——孕。”
病床车上的韩奇风一听立刻弹跳起来:“她没怀孕我还躺在这里做什么?”
这下可好玩了,那位年轻的大夫首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紧跟着其他的人也
遏抑不住的开始大笑。
“你在玩诡计。”群美好笑地瞪着伟平。
他笑嘻嘻地回答她:“彼此彼此!”
韩拓轻而易举地再度找到她,在
同样的地方呼唤着她的名字。
泰生讶然地望着他朝她奔来:“你——”
“爸爸生病了!他心脏病突发恐怕——”
泰生登时脸色大变。
“快跟我回去,他——等着见你——”韩拓咬着唇,脸色极为凝重,并不时
转过头去。
泰生害怕得颤抖:“我们——我们快走!”
“你的手好冰!”他真的忧心起来。
“不要管我了,快走!”
“泰生?!——”韩奇风脸色残
败,嘴唇竟有着淡淡的青紫,华香梅不时低头拭泪。
韩拓、荆远达和伟平、群美等人全是不时转过头去发出啜泣的声音。
泰生哽咽地握着老人的手,不相信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竟会憔悴至此。“干爹,
我在这里。”
“干爹很对不起你——害苦你了——”他不时用力喘息:“我——我很——”
“不要说了!您好好休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不!不!让——让我说完——我——拓儿——”
韩拓应声来到他的身边:“爸——”
“我老了——死不足惜——可是——可是你要好好照顾泰生,千万——千万
不要再伤她的心——”
“我知道——我会的。”他一直低着头。
老人又轻握握泰生冰冷的手:“孩子,干爹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嫁给拓儿—
—你一定要——要答应我——”
泰生望向其他的人,他们迅速的别开脸去,隐约有啜泣声传来。
“拓——拓儿——”
“爹——不!爸——”韩拓将脸埋入被单内,闷哼声传来。
“你——你还不快向泰生——泰生求婚——你——你要让为父——死不瞑目
——”
真奇怪,这种对白好熟悉……
韩拓抬起头,泪眼犹泣:“泰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泰生突然直直地盯着病床上的老人,好一会才回答:“我——愿意——”
“那我们立刻结婚!”韩拓的口气急躁了一点。
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实在太明显了,泰生无心地点点头,真的很难忽略。
群美首先掩着面冲了出去,伟平也迅速的跟上去。
“太——太好了——”老人微笑着闭上眼睛,泰生伸出手拂拂老人的唇,然
后瞪着自己的手指。
“唇膏。”她平静的宣布。
“什么?”韩奇风问。
泰生将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耐心的解释:“你嘴唇上的紫色唇膏。”
然后她又伸手在老人的脸上擦了擦:“粉底、白色的。”
“真该死!”床上的病人咕哝。
韩拓埋在雪白的床单之中,双肩不住抖动。
泰生拉拉他:“你骗我!”她指控。
“我知道。”他笑得抬不起头来。
“我的化妆术不太好。”华香梅尴尬地喃喃自语。
“我就说嘛,跟你说不像你偏不信。”荆远达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开口。
“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她突然发觉真相似的嚷了起来。
“来不及了,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是无话可说了。”
韩拓得意洋洋地笑。
“你们使诈!”
“兵不厌诈。”韩奇风笑眯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愿赌服输。”
“我根本没有赌,所以不算!”
韩拓有些着急:“你自己亲口答应的!你不可以反悔!”
华香梅走到泰生的身边:“安琪已经证明了没有身孕,她是存心破坏你们,
难道你真要上当让亲者痛仇者快?”
泰生犹豫着。
“不要让倔强毁了你一辈子!”远达语重心长。
“泰生——”韩拓握住她冰冷的手:“不要再拒绝我了!求求你。”
开始时是由于一个骗局,而结束时也由一个骗局来结束,这是不是一种宿命?
一种心甘情愿踏入的宿命?
她望着四张等待她答复的面孔,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她的新生活就在她的
颔首与摇头之间……
缓缓地点点头。
何安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平静
的告诉她的父母,没有婚礼了,仿佛是早已知结局似的,他们默默地帮她整理
好一切,搭了最近的一班火车回他们南部的老家。
奇异地,何安琪心中并没有怨恨或者是不甘,她的心情平静无波,曾经占据
她心灵的仇恨在一夜之间褪去,在北部十多年的生活简简单单地划下休止符。
在准备婚礼的那一段时间中,她不断与自己挣扎,不断地思索自己所做的一
切,为了这些年来愚昧的嫉妒,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是否正确?
在台北的这些年,她一直在追寻功利和爱情,却把自己引入了一场连自己也
无法遏止的风暴之中,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就像那个追寻青春的孩子一般,
发觉原来真正的幸福一直在自己昔日的家中。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那个有着纯朴笑容的小镇才是她真正归属的地方。她
曾经被世俗所淹没、吞噬,而现在她幸运的脱离了那个生活。
或许她一直是不适合在那样的地方生活的,当年她曾把洋房、轿车、鲜花的
烛光晚餐看成一切,昔日童年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不值一顾的,但是现在她却迫
切的希望回到那个充满泥土芬芳的家园。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当个农妇吧!那是她的根。
一朵花脱离了根,无论能开得多么美丽,都是短暂的,她终于明白这一点,
终于开始想家了!
那才是她真正可以归属的港湾,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
误,在那里,人们的笑容永远是诚挚而且欢迎的。
她曾无知的改变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藉此找到她所希望的生活,其实有何必
要呢?
她的心一直留在她原本朴拙的名字之中,何安琪是个充满的心机的都市女子,
她不会再需要用它了!
说来有些可笑,但真正的何招美才是她永远不变的面容!
飞机缓缓升起,脱离了跑道,也
脱离了这一段岁月。
方群智戴着墨镜许久许久没有拿下来,镜片上朦胧的雾气遮住了他的视线。
美国和台湾是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可是却迟迟地隔开了他和他生命中的一段
岁月。
泰生是他的初恋,是他小心翼翼呵护了二十年的爱恋,而今她正倚在韩拓的
身边朝他挥别。
爱与不爱并不是他最主要的问题,她仿佛是他呼吸的空气,二十年来不曾离
开他的身边。现在他离开了她,便仿佛切割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回首过往时,可以毫不心痛的想起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