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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再生缘之孟丽君传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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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云梯乃鲁班所创,鲁班一名公输盘,又作公孙盘,是以此药取名为公孙叶。药性阴凉忌水,煎时须用白酒。至于神仙子,乃神仙树之果,生于峭壁之巅,得日月精华,功可养颜防老。这两味药俱产于云南文山,被当地苗人当作圣药,产量本就甚少,外传的就更少了。你们不曾听闻,却也不奇。”田、林二人听她娓娓道来,说得生动形象,只觉大增见识。 

  休息一夜,次日便待坐船前往武昌府。重庆府的百姓听说郦神医要走,扶老携幼地送至码头,季顺行托上一百两纹银,孟丽君不肯收,见他真心实意、几番坚持,便道:“将这些银子使在你设的粥场上罢,就当是在下的一份心意,也算是我为家乡的父老们出一分力。”季顺行无奈,只得收回,又道会继续打探她失散亲眷的下落,若有消息,便教人带讯到武昌府。 

  一路坐船顺着长江向东而行,七、八日内经过三峡,沿途风光雄险秀奇,壮丽无比。时而两岸断崖壁立,如同刀削斧砍一般,山高峡窄,仰视碧空,天云一线,峡内水深流急,浪涛汹涌,令人惊心动魄;时而沿岸青山连绵,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群峰如屏,峡谷曲折,幽深秀丽;时而险峰夹江,悬崖横空,银瀑飞泻,水势湍急,峡中套峡,滩内有滩……种种景致不一而足。 

  孟丽君闲来无事,便站在甲板上欣赏这如诗如画一般的三峡风光,一面暗忖:“所谓‘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此话果然不虚。眼前奇景,又岂是文字所能描绘得出的?想我往日足不出户,纵然读遍千万诗书,却哪里想象得出天下间还有这般雄伟壮阔的奇景?”一面替荣兰惋惜:她身子孱弱,禁不住风浪颠簸,从前小舟无波还好,如今经过三峡,风浪大作,便头晕腹涩,呕吐不已,只得每日服用止吐安神之药,躺在床上休息,却错过了这一路的无限风光。 

  忽然灵机一动,从舱里取了文房四宝,顷刻间画就一副泼墨山水图,笔墨纵横,畅快淋漓。才搁下笔,就听一人拍手赞道:“好画,好画!三峡之雄险风光,竟教你聊聊数笔便画了出来。君玉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要令老夫一次又一次地惊叹呢!”正是康信仁从舱里走出,在她身旁伫足观看。 

  孟丽君微笑道:“哪里。只因清儿她晕船,身子不适,错过了这一路的奇景,我才想到要画一副画儿留给她日后看。不过信手涂鸦罢了,倒教先生笑话了。”康信仁道:“你在甲板上站了两个时辰,船上风大露重,要小心身子才是。不如进舱来陪老夫下棋罢。”孟丽君不由莞尔,道一声“稍待”,收了笔墨,将画卷放到房间里晾着。 

  原来这七、八日里,一老一小二人当真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再不“神医”、“康公”的称呼。康信仁性好围棋,嗜棋如命,饭可以不吃,棋却不可不下。一日在房里解一盘“珍珑”棋局,久解不出,午饭、晚饭都不肯吃,随行管家康全心中担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请出船上客人前去劝解。孟丽君三下两下解了棋局,令康信仁大为惊叹,从此只要一得空闲,便要同她下几盘棋。两人下棋,孟丽君下得极快,康信仁下得极慢,输赢只在五五之数。但若是论到破解“珍珑”,康信仁就远远不及了,往往孟丽君一盏茶工夫就能破解的棋局,他要思来虑去地想上数日
第一部 第十五章

发表时间:2005…09…18

  又过了几日,出了三峡,江面渐渐开阔,孟丽君却微微犯愁起来:这十几日里,江面湿气极大,露深雾重,浪头还不时打到船上,“易姿丹”用得比起预计之中快了许多, 如今只余下了最后的两粒,还是因为荣兰晕船,整日待在房里,吃饭也不出去,无需易容,这才省下来的。 

  孟丽君端来盥洗用水,对着水面微一沉吟,便已拿定主意:还有好些日子才到武昌,两粒丹药无论如何都不够用。算来出逃至今已有一个多月,此地距离昆明也有千里之遥,倒不如这几日里寻个机会,索性恢复了本来面貌。伸手洗漱了,又涂上药物。 

  替荣兰端来煎好的药,看她喝下,见她脸上整个儿瘦了一圈,原本活泼好动的一个人儿变得病恹恹的,心中怜惜,说道:“清儿,可辛苦你了。”荣兰勉强一笑,低声道:“我整日躺在床上享清福,哪里辛苦了?倒要公子你时时服侍我吃饭喝药,我心里过意不去。”孟丽君在她瑶鼻上轻轻一点,说道:“往日都是你服侍我,偶尔我服侍你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赶紧好起来,免得坏了‘神医’……嘻嘻……‘神医’僮儿的鼎鼎大名。”荣兰“噗哧”一笑;道:“我有甚么鼎鼎大名?只怕是晕船的大名罢。”随即说道:“公子你别担心,我没事。第一日吐得确实厉害,自从第二日服了你开的药后就不再吐了,只是胃口不好,吃得少而已,那也勉强不得。” 

  这时门外传来又急又重的敲门声,丫鬟的声音在外头叫道:“郦公子,郦公子!”孟丽君心道:“康老爷子的脾性真是越来越急了,一大清早便命人来叫我去下棋。” 应了一声,替荣兰把被子掖好,柔声道:“药里加了宁神的药物,你好好休息,过几日便到武昌府了。” 

  走出房来,便立觉不对,那丫鬟面色如土,喘一口气,急道:“老爷昏过去了,管家请公子快去瞧瞧。”孟丽君一惊,快步来到康信仁的卧房。 

  管家康全见她进来,喜道:“神医快来看看我家老爷罢。”孟丽君走到床前,见康信仁和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如纸,竟似晕厥症状。微一搭脉,更确然无疑,知他是因为悲痛过度、气血翻腾而昏倒,并无大碍。取出银针,在他“人中”、“印堂”两穴处各下一针。片刻,康信仁苏醒过来,眼里流下两行泪水,低声叫道:“孩儿……” 

  孟丽君察言观色,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康信仁虽是生意人,但慷慨重义、率真执着,而又不失赤子之心,她是颇为敬重的。见他这副模样,想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却不知所为何事,竟令这老人双目垂泪?不便就问,又下了几针,令他情绪略略平和,提笔开出一副药方,命人去后舱煎药。船上本就载满了各式药材,这区区几味常用药自然不在话下。 

  孟丽君给管家使个眼色,康全领会,跟着她走出房外。孟丽君低声问道:“究竟出了甚么事?”康全叹道:“今天一早,咸宁家中有人赶到,带来消息,说我家少爷……七日前……坠崖……亡……亡故了……”语音哽咽。 

  孟丽君一震,不由“啊”的一声,心中一阵酸楚。她虽从未见过康信仁之子,这些日子里却时常听他提起,知其名唤祖望,今年十九岁,已中秀才,预备参加今科秋闱乡试。老爷子每次提起儿子,脸上满是笑容,有一次还曾说过,要自己留在武昌,与祖望一同乡试,明春再一同进京会试。如今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焉能不伤痛万分?失去亲人的痛苦,孟丽君自然深有体会,一时触动心弦,不禁红了眼圈。 

  康全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续道:“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指着他光宗耀祖,少爷也向来争气。没想到……没想到……唉!老爷听了消息,急痛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就晕倒了。幸好神医在此,总算救了我家老爷的性命。”说着连连作揖道谢。 

  孟丽君道:“这是医者分内之事,何必言谢。”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起疑,问道:“莫非还有甚么坏消息么?”康全道:“公子料事如神。老爷还没听完便晕倒了,带讯之人后来还说,我家夫人因为伤心少爷,也卧病不起。姑太太和姑老爷两个人又要料理少爷后事,又要照顾夫人,忙不过来,请老爷速速回府。可老爷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告诉他夫人也病了?更不知加快船速是否对他身子有碍?” 

  孟丽君想了想,说道:“你去吩咐加快船速。康老爷子身子素来强健,该当无碍。我再进去瞧瞧。” 

  走进房间,恰巧丫鬟端进药来,孟丽君小心侍奉,康信仁服过药,情绪渐安,叹道:“本想你和我儿祖望年纪相若,又都是读书人,相处一定会很契合,或许还可以结为异姓兄弟,不想……唉!都是祖望福泽浅薄,老夫痴人说梦。”说着又流下泪来。孟丽君软语劝慰几句,药力渐渐发作,康信仁慢慢睡着。 

  次日康信仁身子好转,用过午饭后走出舱来,见孟丽君负手立于船头,昂首远眺,如有所思,背影清灵轩然,宛若遗世独立,不禁暗想:“若只看他背影,君玉真可当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只可惜面色焦黄,有如病人,但他自己已是世上无双的良医,若是有病自然会医,想来并非病症,实在可惜。” 

  走到她身边,孟丽君听见脚步声,回头问道:“先生身子可大好了?”康信仁点头道:“有劳你了。老夫见你适才面江而立,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甚么?”孟丽君望着脚下汹涌的江水,缓缓说道:“我在想,眼前这滔滔江水之中,究竟流有多少前方战士的鲜血!如今两军隔江对峙,想来不日便有一场大战,将士们的鲜血,只怕要将这江水染得如血一般鲜红。不论朝廷军队还是叛军,人人都有父母高堂,‘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十数万人血肉横飞、战死沙场,他们的父母亲人又将如何伤心悲痛!” 

  康信仁侧头望去,但见她容色平和如常,双目之中却满是怜惜悯然之意,江风拂面,她脸上竟似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圣光。这样悲天悯人的神情目光,他只在佛堂里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神像上见过,一时竟呆住了,不知说甚么才好。 

  孟丽君并未察觉,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圣人云:‘武者,止戈也。’又曰:‘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依我看来,以武止武,毕竟落入了下乘。倘若朝廷昔日能够防范于未然,料敌机先,早做准备,这一仗未必非打不可,或许可以避免生灵涂炭的惨剧。”顿一顿,又道:“我当日在青龙镇里只救了数百条人命,可见不论医术再如何高明,终其一身,也不过救得了几百几千条性命。战事一起,动辄数万人死伤,因战之故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哪里一一救得过来?” 

  康信仁这时早已回过神来,他身经丧子之痛,推己及人,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听孟丽君说到医术只能救得百千人性命,于战争无益,自然同意,问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拯救天下万千苍生?”孟丽君眼中精光一闪,如电一般朝他射来,朗声道:“当今朝廷昏聩,奸臣当道,若非如此,怎会集倾国兵力,尚胜不过区区边狭之地?我当跻身官场,掌握朝廷大权,以结束战争,颁布仁政。这正是我此行上京的目的。” 

  康信仁身子微一颤抖,随即赞道:“好!君玉你有此鸿鹄之志,他日定然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接着低声说道:“你这些话语,你我二人私下说说无妨,切不可轻易对外人言语,那是大不敬之罪。老夫知道你信我为人、瞧得起我,才肯对我直言,不过白嘱咐一句。” 

  孟丽君心头一热,点头应允,知道方才一时情绪过激,将心里话尽数说出,未免言语有失检点。记得从前和爹爹议论朝政时,有一次也是如此,爹爹的话语至今尤在耳旁:“你一个小女孩儿,哪里知道官场险恶、宦海沉浮之风波。有多少忠臣义士,都屈死于一时的言语不察!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康信仁看着孟丽君,如此少年,如此才华,加上如此雄心壮志,着实可敬可佩。脑中飞快闪过一念,这个念头他早数日就有了,一直不曾说出来,这时终于定下心意,说道:“君玉,你随我来,老夫有话问你。” 

  走进舱里,康信仁转过身子,肃然道:“你我甚是投缘,老夫知你也是爽快的堂堂男儿,只问你一句话:老夫知你父母双亡,欲认你作螟蛉义子,你可愿意?” 

  孟丽君一惊,脑中心念电转。回忆起这十数日里,康老爷子不仅对自己的才华赞赏不已,听说自己父母双亡,更是如同亲人一般照顾有加,令人大为感动。自打离家之后,自己主仆二人一路奔波流离,没有一日过得轻松舒坦,便是睡梦之中心底也不曾踏实过。唯有这一段时日,才总算略略安心。对于康信仁,不知如何,她乍一见面便心生亲近,相处之后愈觉投契,更有一种如父如兄的情感,十分信得过,若非如此,先前也不可能将心里话语直言说出。若论恩结父子,原是再好不过。孟丽君想到这里,又觉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恢复本来面貌,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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