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俏 - 半个橙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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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跟着上什么火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链链啊,结婚离婚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啊?我跟你妈想过了,当初我们逼着你跟山结婚也是有责任的,我们一直以为你们早就同意了,何况你出国又花了人家那么多钱。现在看来,可能我们知道得也不多,总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拿主意吧,你要是真想离,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们这个年纪还能跟你几年呢?我们唯一的意见就是,像山这样的男孩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你自己想清楚。”爸爸喘了口气,又继续说:“离婚的事情,你也别太大压力了。我们跟人家好聚好散。你用了人家多少钱,爸妈这里有多少你都拿去还给人家,咱们不能欠了人家人情还欠钱啊。”
链链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看到有一堵墙轰然倒塌。这面墙在他和父母之间竖立了很多年。她有着一个孤单而
(与上行接排)无依无靠的童年,那时候爸爸在城里上班,妈妈在陪哥哥住院,她就一个人借住在郊区的邻居家里。孤单的成长经历阻止了他和父母之间所有的交流和表达。她从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真实生活,她曾经无法理解父亲对她的漠视。就连她出国,父母也是在她上飞机的前一天才知晓的。她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意愿疯狂地跑远,她偶尔会想念朋友,却从来没想念过父母。
可是,这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她在父母的心里有着如此沉重的分量,他们辛苦而执著
(与上行接排)地从只言片语的信息里捕捉她的生活,她从来没有真正走远过。尤其是她眼中自私冷酷的父亲,他终于老了,他老得有时要靠链链扶一把才能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曾经像大树一样沉默,可他毕竟承担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风雨。
链链一下子觉得生活糟糕透顶,婚姻和钱财,父母和恩怨,她遇到的麻烦充满了世俗的气息,她疲于应战。
但不知哪里,始终有一个力量一直固执地支撑着她的主张,她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冲凉。在洗浴间蒸腾的雾气里,她隐约看得见卡若琳阳光似的微笑。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支 票
12。支票
刘拉丁很早就回到了巴黎,这多少有点出人意料。链链以为她会在国内胡吃海喝过够了嘴瘾才能回来。没想到,她不但回来得快,还精神抖擞地去电脑公司辞了职,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几天不出门。链链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想看看她又玩什么新花样,刘拉丁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我想开一间旅行社,正在收集资料,你觉得行不行?
链链对旅行社没什么主见,但她相信刘拉丁这么精灵古怪的人,一定有她的办法,她说你想好了就试试,以后你就要当巴黎人了,的确应该有个长远打算啊。
刘拉丁某一天打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链链后来知道了,这电话不但神秘而且有点荒诞。
电话是打给伟的。她跟伟说,她刚刚确认,在从北京回巴黎的那个晚上竟然不小心怀孕了。她说现在父母在电话里骂她生活不检点,跟男朋友也不敢见面,马上还要去找医生做手术。她觉得自己本来正常的生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不幸,她快绝望了……
伟被刘拉丁的电话吓坏了。他连忙哄着刘拉丁,说你不要害怕,都是我不好。末了,他跟刘拉丁说,我暂时不能回巴黎,但过几天会有人给你打电话,我会委托他送些钱给你,你先把手术做了。
刘拉丁握着电话舒了口气。
原来,事情巧得很,这次刘拉丁回国跟伟正好在北京机场遇到,他们乘同一班飞机到达的。伟自然是鞍前马后殷勤得很,陪着刘拉丁在北京逛了一个下午。刘拉丁家住青岛,当她最后一个晚上回到北京,准备第二天返回巴黎的时候,伟又亲自开车把她接来安顿在旅馆。
他们在旅馆聊了很久,尽管她对伟没有过多的好感,但伟这么久以来的痴心追逐,至少获得了她的极大信任。她跟伟聊起了她将留在巴黎的迷茫而未知的前景,伟不失时机地表白,只要刘拉丁需要,他会竭尽全力地帮助她在那里开创出一个新局面。
夜色阑珊,刘拉丁一个人非常孤单,她今晚说的话在巴黎是不能跟许阳说的,她跟许阳的关系在没有最终尘埃落定之前,她有必要对他保持一种志在必得的矜持,这是她从让那里得来的教训。北京的夜空阴沉一片,她看着眼前玻璃窗里映着的她和伟清晰的影子,有一瞬间,她忽然需要一个支撑,她把头靠在了伟的肩头……
后悔从她上飞机时就开始了。伟的床上功夫很一般,甚至有些古板和幼稚,这令刘拉丁大呼上当,更重要的是,她对伟的感情始终是感激和无奈。但这一晚之后,她却惊奇地发现,即使对于她喜欢得一塌糊涂且打算厮守终生的许阳,她仍然无法在千里迢迢的北京保持对他的忠诚。她不知道,到底思想里面哪根神经关闭了,让她对应有的忠诚视而不见?!
回到巴黎,她跟许阳仍然如胶似漆地热恋。她觉得有必要摆脱伟的关系又要给自己一个心理平衡的交待,当然她刘拉丁选择的平衡方式一向是经济实惠的,买名牌东西、未来可能开公司,什么不需要钱啊?她算好了日子,给伟打了前面的电话。
几天后,伟叫他的巴黎朋友小杨给刘拉丁打来了电话,约刘拉丁周一晚上八点钟在他的公司见面,他负责把一张支票转交给刘拉丁。
刘拉丁故意没涂脂粉,围了深色的披肩,把头发垂下来几绺,显得一副病弱的样子。她循着小杨给她的公司地址,找到了离香街不远的一幢办公楼。她来到二楼敲了房门。小杨客气地开了门,办公间有的灯已经熄了,只有零星几个身影还在电脑前晃动着。小杨转身把放在旁边办公桌上的一个本子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这是伟让我给你的,你先拿着,他说让你注意身体,好好保养一下。”
“哦,麻烦你了。”刘拉丁低头瞄了一眼那上面的金额:五千欧元。这是个让她满意的数字。“你们这么晚还不下班,满辛苦的”。(交换位置)她找到个话题掩饰自己的得意。
“马上走了,我跟朋友晚点儿还有个约会。哦,你去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巴士底狱站。”
“那正好,你坐我车吧。”
“是吗,那好啊,我这么有运气。”
小杨马上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提起皮包,招呼了前面一个背影:“嗨,我们可以走了。顺便也送刘小姐一程。”
“好的,你的事情搞好了?”前面那个人边回头边转身站起来,“刘小……”他刚想过来跟刘拉丁握手认识,两个人同时呆住了。是许阳!刘拉丁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到许阳!
有几秒钟的停滞,许阳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干涩,他轻轻晃了晃头问:“这么说那张支票是给你的?”刘拉丁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许阳已经听说了关于这张支票的用途。她额头渗出了汗珠。纵然刘拉丁有浑身解数,这次遭遇毕竟来得太突然,又当着小杨的面,她不可能否认任何事实。她头脑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呆呆地说:“许阳,我能跟你单独解释一下吗?”
“我看不必了,你想解释什么呢?还是让小杨送你回去吧。”许阳说罢提起旁边的一袋子东西,神情黯然地跟小杨说回头再联系,然后开门走了。
“你们认识?”小杨有点摸不到头脑。
“嗯。”刘拉丁的腿像灌了铅似的。“许阳怎么会在这里?”
“许阳父亲的餐馆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大客户,许阳每隔一段时间来替他父亲打理一些业务报表。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刘拉丁的头脑里飞快的闪过无数个理由,想要解除许阳的误会,时间越短越好,才显得可信一些。但她徒劳地搜索了半天,没有任何收获,她看不到自己可以被拯救的希望了,何况她虽然没有真的怀孕,但她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清白。
“我不了解你的故事,但我希望交往一个简单的女朋友。好像我们不太合适,对不起。”
(与上行接排)许阳在一个小时以后打来了电话,语调平静却刀刀割在皮肤上。那时刘拉丁已经跟链链坐在了一间咖啡馆里。刘拉丁拼命地抽烟,她跟链链说她真的不喜欢伟,她只是觉得伟有点趁火打劫,而且她开公司也需要些钱……她垂下的头发越发显得人楚楚可怜。链链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这完全是节外生枝,责任也在刘拉丁自己,看来没有人能救她了。刘拉丁放下电话,眼泪像山洪一样爆发了。
她说没有了许阳,她活不下去了。这让链链想起了刘拉丁的外省男友让,让走的时候,刘拉丁也这样说的。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身体决定爱情(1)
13。身体决定爱情
从世界到身体,再从身体到世界
大清早,G出差回来发来了短信:到巴黎了,天下小雨,你好吗?小丫头,想我了吗?
链链睡眼惺忪地打开手机,一下子精神起来。她伸手拨开头顶的窗帘,外面的空气一派清新。G穿西装上衣、牛仔裤的身影马上占据了她的脑海,那情人般期待的感觉烟雾一样扩散开来。她回了短信:我刚起床,你回来了真好。
这个白天链链不用工作,这让等待变得更漫长。她来到密特朗图书馆翻阅里面的图书。链链想查阅一九六八年那场革命,书中的黑白图片揪起了她对年轻激情的赞赏与觉悟,她在书堆里拼命嗅着那个遥远年代的气息,年轻人跳跃和吼叫的疯狂街头,全副武装的警察带着防毒面罩,像那个年代的标志性道具。她现在就读的索邦大学的校址,以及环绕旁边的拉丁区,正是当年那场革命的根据地,学生游行最终引发以雷诺汽车厂的工人为首的全法国工人的罢工。时空一下子在眼前错乱交叉起来,像电影片段的组合。整个下午,她好像摔进了海绵垫蓬松的包裹里,最后终于拍拍土站起来,卡若琳恍惚间站到她面前说,地平线远处亮起过光芒,我的年轻时代,多美好。是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那样幸运。链链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走出图书馆长长的电梯出口,有个巨大的广场,四角是四座高大对称的玻璃建筑,唯美而独立。广场上迎面来的高大的男人,长风衣上,流淌着雨季冷静的线条,无辜的脸,有水迹,你担心他着凉。“有史以来头一遭,革命不只为面包,还为蔷薇,”链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重复着那句话。她迎上前去:“你好吗?G,好像你去埃及去了很久。”两颊吻了又吻。G轻轻扶着她的肩,假装得意地说:“啊,你这样感觉就对了,看来你想我了”。链链的心里透明得没有任何抵抗。远处冷飕飕的街,和像听话的小狗一样伫立在雨中的灰色楼群,是老欧洲无可挑剔的优雅。没有伞,只能淋雨,她喜欢这样的巴黎,干净、隐蔽,想要多少自由都给你。
G带她去了七区街道上的老式法餐厅。那里有G熟识的餐馆老板和他每次寄存在里面的没喝完的威士忌酒。他们坐在里面靠墙的位置,暖洋洋的灯光,照着链链红色明亮的嘴唇。墙上有很多陈年的物件引起了链链的好奇,G就耐心给她讲解那些六十年代明星们的照片和他们常常光临这家老店时常坐的位子。链链看着他饱满的气色和举餐叉时讲究细致的动作,那第一晚约会时的发麻的感觉又飘飘忽忽地回来了。
他们晚饭后回了G的住处。从地下车库直接进了电梯,G揽过链链轻轻吻了额头,他说真高兴又见到你了,两个人拥吻的身影一直从底层旋转到了顶层。等待G用钥匙开门的几分钟显得极其漫长。进了房间,那个长长的客厅仍然宽大无比,链链走过去开了窗,放进些新鲜空气。好像这是她有义务去做的非常重要而自然的事情。
然而,一切并没有按照链链想象的章节发生,G并没有深情款款地把她吻住,然后慢慢脱去她的衣服。G把公文包放在一旁,脱去淋雨的大衣挂好在架子上,然后习惯地开了电视,拉着链链的手看起了新闻。电视里唠唠叨叨的主持人不知在讲些什么一惊一乍的新闻,链链真希望今晚的电视节目全部临时取消,电视上宣布全城百姓马上睡觉。然而没有,G认真地听了有半个钟头,然后就去洗漱了。
链链坐到沙发上,心不在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