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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好的我们(出书版) 作者:八月长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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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种需要平和派教师的人面前。
  张平每每结束一个知识点都会巡视全班,用一副有点欠揍的表情。我就会在这个时候朝他挤眉弄眼表示我没听懂,然后他就会重新讲一遍。
  而且绝对不会难为我嘲笑我。
  我真的好喜欢他。
  后来有段时间很多老师都觉得余淮在故意捣乱。尤其是张峰,他看余淮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想来一个上课不怎么听课的尖子生屡屡高喊自己听不懂让他重讲,除了故意作对,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终于在又一次余淮喊自己听不懂之后,张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左手扶眼镜右手合上讲义,薄唇轻启打算要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很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师,我我我我也没听懂!“
  他呆住了。
  然后咽了口口水,慢悠悠转过身,重新把那道题讲了一遍。
  最后颇有深意地盯了我们两个半天。
  余淮头也没抬,撇我一句,“你看,说不懂也没什么难的嘛。”
  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No。46
  后来简单跑过来跟我聊天,提起余淮,嘿嘿笑了半天,说,“我也很多听不懂,所以我那段时间也很感谢余淮啊,他喊不懂的那些题,正好也是我不敢问老师的。”
  那个被简单喊作β的黑丫头,名叫蒋年年,她也凑热闹奔过来说,“对啊对啊,余淮好帅啊,每次他说他听不懂,我都很想在后面致敬,跟一句,‘老娘也听不懂’!”
  旁边很多**众附和,我才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这么多人听不懂。
  但是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很想告诉他们,余淮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也不是为了造福社会而假装不懂。
  他是为了我。
  小家子气又泛上来,被我憋回去了。
  我到底在郁闷什么。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偷偷给他传纸条,也许因为当面说不出口。
  “我不懂的地方,会自己问老师的,如果还是听不懂,我就问你,你给我讲,好不好?省得老师误会你捣乱。”
  他盯着纸条,扬扬眉毛,有点诧异。
  我以为他没明白,抽出一张纸打算再解释解释的时候,他突然说,“直接说话多方便,你写什么纸条啊,不嫌累啊?”
  我挫败地卧倒在桌子上。
  在我恬不知耻地带动下,简单她们也渐渐习惯在课堂上举手让老师讲的慢一些,细一些。班里的气氛似乎轻松融洽了许多。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好像终于把这个不知情的家伙从聚光灯底下抢回来了一样。
  可他还是很耀眼。有很多女孩子不敢看韩叙,却很大方地跟余淮开玩笑,班里的男生也常常搂着他的脖子拽他去打球。
  我有一个很出色很招人喜欢的同桌。
  所以我有时候变态地安慰自己,你离他最近。
  但是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到底怎么了?
  No。47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破天荒没有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所以饭桌上很安静,我们面对面沉默无言,忙着往嘴里扒饭粒。
  我爸做的油麦菜是一绝,我正在起劲儿地嚼,他突然放下碗,说:“耿耿啊,我和你齐阿姨,决定国庆节的时候领证。”
  我把嘴里的食物嚼得很细很细,慢慢咽下去。
  “哦。”
  白色灯管亮得刺眼,对面我爸的脸,有点不真实。
  “我们心想,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又不需要怎么操办,所以用不着准备什么,正好国庆节你们两个孩子都放假,我们就请双方老人和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我点头,继续夹菜。
  我爸好像没什么话说了,画蛇添足地问,“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
  对面的男人,很局促,好像这番话完全没有把他心里的大石头卸下去。
  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做婚前财产公证吗?”
  我自己都楞了一下。何况是我爸。他慢慢地起身去盛饭,电饭煲在角落,背对着我,慢慢地说,“没那个必要。房子存折什么的,全都是分开的。就是人凑在一起做个伴。”
  我就和被踩了开关的地理老师一样,轴得很。
  “还是做一个吧,也不伤感情。”
  他没说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到底在做什么,正想要说点什么补救,他把米饭递到我手里,说,“行。”
  No。48
  那天晚上我没有失眠,相反我睡得特别早,也没给我妈打电话。
  盯着数学卷子的时候,所有家庭纷扰都化作了周公的絮叨,我早早冲凉,吹干头发就爬到床上睡了。
  半夜突然醒了,也没做噩梦,就是醒了,心里很不踏实。
  我爬起来,发现书桌上的水杯空了,想要去客厅倒杯水。看了一眼表,两点半。
  发现我爸那屋台灯还亮着,门也开着,橘色的光芒从门缝透出来,在地板上打成一道短短的路。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我爸背对着我,坐在小沙发上抽烟。
  我爸从来不抽烟不喝酒。虽然在政府机关,可是他的部门与世无争,稍有应酬。我记得小学时候同学们听说我爸烟酒不沾,特别羡慕,都说我爸正派。
  那时候我多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评价父母,标准从正派变成了有能耐。那些大腹便便天天半夜回家去应酬饭局的老爸备受推崇,我爸也就退出了优秀家长的历史舞台。
  我默默看着灯光下袅袅升起的烟雾,而我爸,则抬头盯着墙上的一片突兀的空白。
  四四方方的空白,很乍眼。
  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爸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墙壁,随着岁月沉淀,墙壁再也不是雪白。而那片空白,则是因为原本挂在那里的照片刚刚被取下来,所以未经污染,仍然干干净净。
  我爸妈的结婚照。
  他们俩离婚的时候,谁都没有把照片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我是唯一一个注意到的人,也没有提醒他们。
  结果在我中考前夕,他俩因为我报志愿和复习等等一系列问题上话不投机,我妈突然看到了墙上乍眼的结婚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说,这玩意儿还挂着它干嘛?
  我爸也突然来了脾气,二话不说踩在桌子上就把它取下来扔到了阳台杂物堆。
  然后就留下了一片白。
  我不知道在门口呆站了多久,直到我爸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我。
  灯光下他的脸很疲惫。
  “爸,睡吧。”我说。
  假装没看到他哭了。
  No。49
  突然一下子就不想说话。九月末的时候,我们迎来的秋季运动会,在那片被张平引以为傲的体育场上。我远远看着看台一角,高三的那**低着头做题分秒必争的学长学姐也许就是将来我的模样。
  只有我们高一这**学生还煞有介事地排练走方阵,喊口号,穿整齐的检阅队队服。那些高二高三的检阅队伍完全没有规定服装,大家像完成任务一样走了一圈。
  我托腮看着余淮他们这些男生参加各种项目,胸前背后用曲别针别着运动员号码,“生龙活虎”的样子,自己的眼皮却都要粘连在一起了。
  韩叙竟然也参加了800米和4X100米接力。我怀疑他那清瘦的小身板会不会因此阵亡,当然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在简单面前说的。
  张平很高兴,简单和β等女同学对运动会倾注了很大的热情,写宣传稿和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诗朗诵往主席台送,被选播之后会给班级加分——只有我从简单那首“赞800米运动员”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比奥利奥夹心还甜的倾慕。
  “你就那么喜欢他啊,不就是成绩好的小白脸吗。”
  她终于在座位上消停了一会儿,我叹口气慢悠悠地说。
  简单和β是振华里面让我觉得放松的少数派。你看到她们的脸,不会神经质地联想到成绩单。
  她有点不爽,但是语气很和善,很像传教士在给我洗脑。
  “什么小白脸啊,长得白不是错。你不了解他,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傲,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本身就不是活泼的性格,也不自私,你看他不是很积极地参加运动会了,不像咱们班有几个同学,一直埋头做题,余淮在讲台上号召报名,理都不理。而且,其实我早就认识他,真的,不过他不知道。他从小就特别优秀,我觉得这样的人,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吧……”
  我不得不提醒她,“简单,你说话前后矛盾了。”
  她根本没搭理我,完全沉浸在了韩叙的历史长河中,“而且他其实挺善良的,常常给我讲题,哦,他理科好,但是语文成绩也特别棒,作文写得特别好,引经据典的。韩叙不是书呆子,他喜欢玩游戏,上课时候常常在底下打NDS,你知道NDS是什么吗……”
  我觉得她的开关也被我不小心踩到了。
  不过我却很羡慕她。
  我发现我好像也有一点喜欢一个人。但我不确定,更不敢像简单这样,大声地说出来。
  九月就要结束了。
  我的成绩一塌糊涂,我爸爸要结婚了,我坐在一个光芒万丈的傻小子身边,我突然很不开心。
  你知道,最让人难过的天气,其实是晴空万里。

  别人的生活

  No。50
  我爸和齐阿姨的“喜宴”,的确很简单,就是两家一起吃了个饭。
  席间没有聊到任何敏感话题,甚至可笑的是,我竟然成了主角——又或者说,我背后的振华。齐阿姨家就像是找到了破冰口一样绕着振华开始夸奖我。张帆的外婆拉着我的手夸我长得好看(从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实在是没话找话,不过我不反感),还嘱咐小张帆,“姐姐成绩特别好,要以姐姐为榜样,跟姐姐好好学,听见没?”
  张帆一边吃虾,一边乖巧地点头。
  他真的很喜欢吃虾。
  国庆假期的末尾,他们就搬了进来。家里三个屋,我的房间,我爸的主卧,加一个不大的书房。张帆就住在书房里面。
  墙上的空白重新被爸爸和齐阿姨的合照填补。并不是张扬的结婚照,只是一张朴素的合照。齐阿姨画了点淡妆,面相和善。
  我有一点点不自在,毕竟是生人,但没有别的反感或者叛逆。我没法做到很热情,但是我已经尽力在欢迎他们了。
  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很少谈起国庆假期的这几件事情。她的口气也平和很多,好像在回避什么,甚至有种故意很平静的做作。我没有戳穿。只有当我提到财产公证的时候,她才重新恢复了铁娘子的风范。
  “不愧是我女儿,关键时刻还是能想得周到。这种事情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否则以后有纠纷了,那才真叫伤感情呢,不如早点都算清楚的好,对你自己也好,毕竟父母都不年轻了,你也要长大了。”
  然后顿了顿。
  “不过,和她们好好相处。别太亲近,也别太客气。……你自己把握分寸吧,关键是好好学习,有什么事情,跟妈说。……跟你爸说也行。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爸。”
  这种情况下,我们全家每个人说话都有忌讳。可是我听得懂。她并没埋怨什么,也没有猜忌齐阿姨会对我不好。很多话没有恶意,只是说出来都会变味道而已,我懂,这就够了。
  No。51
  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有点消沉。不大爱讲话,听课时候不求甚解地记笔记,也不管能不能听懂,就跟把魂儿丢了似的。
  简单很体贴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没,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余淮刚打完球回来,满头大汗往旁边一坐。他最近忙着组织篮球联赛的训练,完全没注意到我的伤春悲秋。
  听到简单的担忧,余淮咧嘴一笑,“你们这帮女生,一天到晚不知道忧郁个什么劲儿,一生下来就好像别人欠你500块大洋,还是利滚利。”
  我没理他。
  简单突然很脱线地问,“你们吵架了?”
  余淮呆住了,“我这么人见人爱,谁忍心跟我吵啊?”
  原本听见这句话我应该笑的,却突然忍不了了,把凳子往后一扯,从他背后挤过去跑出门了。
  听见他在背后急三火四地大叫,“喂喂喂,我开玩笑的!”
  No。52
  坐在走廊的窗台上,背后秋天的阳光温度虽然不高,可是也暖洋洋的。我佝偻着背,面无表情地呆望来来往往的人。
  突然看到迎面过来走过来的一个女孩子,穿着前两天刚发下来的高一校服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很有个性的小T恤,长发披肩,容貌清丽,姿态自信昂扬,步伐轻快。
  就像一道光照进来,旁若无人。
  我承认我看呆了,紧盯不放,觉得她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我的某张照片中有她,无意中闯入镜头的那个极漂亮的女孩子。
  简单远远看到我,跑过来一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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