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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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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把我们刚才谈论的都讲给我们银行里的女伴们听……说游击队员在出发前谈论这些东西,她们准不会相信。我敢担保,决不会相信。她们一定会以为,游击队员一定是坐在篝火旁边,擦着枪,而且一定会说‘向万恶的法西斯报仇雪恨’。说谈论诗歌,不,不,她们决不会相信……”

  “干吗不相信呢?你还记得鲁达科夫的话吧,‘夜无诗歌黑沉沉,面包只是食粮的一种,而劳动……’嗨,忘啦。关于劳动他是怎么说的……当时他说得多好啊……”

  “他现在在哪里?……他们的情况怎样?……”

  两人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 ①捷列克河在北高加索境内,全长约六百公里,注入里海。——译者注】

  【 ②丘特切夫,费多尔·伊万诺维奇(1803年-1873年)似罗斯诗人,他的诗哲理深刻,品格高贵,深受人民欢迎。——译者注】

  白桦树纤细的象密网一般的阴影向右边移去。空地四周的树木慢慢从淡蓝的蔼色中显露出来,草上的银霜更浓了。

  尼古拉同穆霞紧紧地偎依在一起,姑娘的眼睛在近旁忽闪忽闪地眨巴着,这眼睛在尼古拉看来显得特别大。这个夜晚使他们更加接近起来了。他们挨得如此之近,以致尼古拉的脸颊感到了穆霞脸颊上的凉气。他们内心既感到十分惬意,又感到有点儿惶恐。

  尼古拉下定决心要吻穆霞一下。只消向前略微动一动,便能触到姑娘的嘴唇。可是正是此刻,在这个夜间,在他们谈了话之后,要做这个动作不知为什么却异常困难,尼古拉的心在急跳,仿佛他正面临万丈深渊,想朝深渊望上一眼,但又没有勇气。

  变得十分苍白的月儿落下了树梢。晨光衰微之中,熟悉的树林已经十分清晰地显露出来,不过好似褪了色,失去了原有的丰采,并披上了一身浓霜。

  尼古拉终于轻轻地将姑娘拉向身边,他的嘴唇笨拙地碰在她耳旁的脸颊上。穆霞略微避开去,把手从他的衣袖里抽出来。在她那已离得远远的眼睛中,尼古拉既没有看见喜悦,也没有看出责备。她的双眸充满了忧伤的神色。

  她微微皱起眉头,轻轻说道:“别这样!”

  要是她生了气,把他推开,甚至打他一下,他都不会象听了“别这样”这一句极为普通的话这样难受。刹那间,他听到脚底下霜露的  声,一股寒气流遍全身,下颌微微颤抖起来。他一拳打在白桦树干上,树身抖动了一下,将霜露洒在他们身上。

  “哎呀,你呀,洒了一身!”穆霞故意装出兴奋的样子喊了一声,抖掉身上的霜粉,“瞧这灰眼睛的白桦,对我们多么慷慨!”

  姑娘狡黠地瞅了难堪的尼古拉一眼。

  “尼古拉,你记得我怎样给你缝军上衣的扣子吗?你还记得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提醒什么来着?”

  “怎么不记得!她说别把他的心缝上啦。”

  “还说了什么呢?”

  她象淘气的孩子似的,两只大圆眼挑衅地盯住尼古拉。

  “已经缝上啦。缝得紧紧的,永远永远地缝上啦。”

  “我的心也永远缝上啦。”穆霞轻轻地说了一句,说完后沉思地笑了起来,笑得很轻。“就这样,再也不必讲了,一切都清楚了,是吧?”

  她大胆地望了望尼古拉的眼睛,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当他刚要抱住她的时候,她已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闪在一旁,远远地微笑着,故意用平常的语调说道:“该准备上路啦。我去点燃篝火,你去叫醒托利亚。行吗?”

  尼古拉叹了口气,顺从地走向唯一幸存的棚子。

  半小时过后,饭盒中的越桔果羹烧滚了。在三块桦树皮上摆着一大块一大块烘干的兔肉。三个伙伴吃饱兔肉,喝够果羹,踏上了征途。

  在涉过浅水道时遇到了难题。水虽然浅,但还是能流进穆霞的小靴筒里去,因此姑娘在沙滩边停了下来。尼古拉将托利亚和袋子背过了水道,然后犹豫不决地空到姑娘跟前。穆霞自动抱住了他的脖子。他顿时高兴已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在冰冷的水上行走。水面麻麻点点,就象铺上了一张鹅皮一样。在涉水时,他尽力一步一步地、慢吞吞地走着。 
第10章
 
  当秋季吝啬的、充满寒意的朝霞映红天际时,同伴们离开湖泊径直向东方走去。穆霞的腿看来还有点儿跛,为了不加重她的负担,尼古拉不让她背东西,让她走在最前面。

  他们走得虽然慢,但很顺当。穆霞尽量不放慢步子,可是不久,托利亚开始显得有点异样了。还未过一个小时,一向步履轻快的小游击队员就说脚后跟磨痛了,于是蹲下去整理鞋子。然后。就象兔子那样可笑地跳跃着,连蹦带跳地跟上来,这样就使行路的速度放慢了。他这样跳着走了一小时后,于脆把背包放下来,又要求休息。他们终于踏上了路途,而现在,尼古拉本打算兼程赶路,见了这种情况,非常生气,于是把他骂了一顿,命令他裹紧包脚布。但这个往常爱动肝火的小伙子,只是一声不吭地叹了口气,把脚擦来擦去。

  可是,这样地走一走,停一停恰合穆霞的心意。她走路原本感到吃力。当然她决不会向同伴们承认这一点。伤口在发痛,每走一步她都好象在拉开受伤的肌肉;脚在发麻,一点也不听使唤,痛得好象有一种滚烫的东西在燎动她似的。

  休息约十分钟后,托利亚站起身来,又慢吞吞地一拐一瘸地走了起来。当尼古拉想减轻他的负担,打算把他的袋子放到自己肩上时,小游击队员的脸胀得通红,差点哭了起来。他把背包抢过来,仍然背在自己身上。就这样为了托利亚而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午餐时分。下一半路程穆霞感到已经轻松一点。但当尼古拉命令停下过夜时,她便无力地倒在滚烫的地上,思忖可千万别让自己的疲劳和痛苦表露出来。

  他们决定在一株被风刮倒的烧焦了的大松树旁露宿过夜。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株松树,他们把它拖来紧紧地靠拢这一株,四周摆满干枝,把土挖深一点,然后点燃了火。他们准备就在这堆慢慢燃烧、吱吱发响的篝火旁度过这一夜。

  点着簧火后,尼古拉不时打量着托利亚,小游击队员干起活来仍然象往常一样麻利,而且一点也不瘸。尼古拉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难看。松树枝熊熊燃烧起来,四周散发出使人感到温暖的热气。

  尼古拉挨近正忙着做晚餐的托利亚,抓住他的肩膀,生气地命令道:“把鞋脱下来!”

  托利亚惊慌地回过头来,脸胀得通红,把脚缩到身子底下。

  “把鞋脱下来!”尼古拉又用命令的语气重复了一句,“脚弄坏了,拿出来透透风,让它们歇息歇息。你不懂,是不是?怎么,你还想要我们为了你象小虫一样地爬呀,爬呀?”

  托利亚仍然固执地坐着不动。尼古拉的火气上来了,他刚要抓住小伙子的脚,可是小伙子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了尼古拉一眼,握紧拳头,发白的嘴唇抖动着,说道:“你敢动我一下,就试试我的拳头!试试看,你敢!”

  穆霞插到他们中间。

  尼古拉气忿地望了犟小伙子大约一分钟,然后冷笑一声,一声不响地躺倒在缓慢燃烧的木头旁。他不明白这个小鬼头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他在装假?干吗要这样呢?为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当尼古拉在黄火旁睡着了以后,穆霞悄悄站起身来,走近托利亚。她不触犯他的自尊心,委婉地劝他听从有经验的同志的劝告,把鞋子脱下来。

  托利亚倔强地避开不谈这个话题,孩子气地拒不认错:“管他什么事?他干吗要来纠缠?……我不缠他,他也别来惹我……试试看,只要他动我一下!”

  他生气地瞟着睡得很香的尼古拉。

  木头燃了一整夜。同伴们美美地睡了一觉,起身后精神抖擞,昨天的一场误会似乎已被忘却了。但是一上路,托利亚磨破了皮的脚又痛了起来,放慢了脚步,要求停下来歇息。尼古拉只是生气地摇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可是穆霞内心却感到高兴,因为要跟上他们两个,她仍然感到十分费劲。

  将近傍晚,他们走出了这一片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使他们感到压抑的烧焦了的森林。在长草的沼泽地前方,出现了一座未遭火烧的葱郁的森林。

  尼古拉理了理肩上的重荷,穿过沼泽地迎面向这座生机勃勃的森林跑去。托利亚大概也被同样的激情所驱使,腿完全不瘸了,以他惯有的敏捷跟着尼古拉向前跑去。当落在后面很远的穆霞到达第一排绿树跟前时,尼古拉正在数落托利亚装蒜。小游击队员一句话也没回答,只是不安地望着走近的穆霞。

  充满生气的森林飒然作响。秋天里的凉爽气息,蘑菇和青苔的味儿沁人心脾。穆霞深深地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舒展开肩膀,陶醉地笑了一笑,打量着尚未遭到秋风秋雨吹打的碧绿的针叶树。

  “同志们,生活毕竟是多么美好哇!”

  “我想,我们一旦越过战线,我们就马上会象此刻走出这片该死的焦林一样,产生同样的感受。”尼古拉回答道,“我想,那里的空气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大地和森林也不一样。”

  “对,对,不知为什么我也是这样想。”穆霞高兴地说道。

  “的确是这样。真见鬼,我也在想,打法西斯来到这里,连太阳都没有从前那样可爱了。”

  在大火夷平的森林中度过那种单调乏味、令人伤感的光阴之后,这里是这般美好,呼吸是这般畅快,以致穆霞和尼古拉那天夜晚在小洲上唱的那首哥萨克歌曲,不由自主闪现出来。托利亚戏 地数着脚步。三个人同声和唱起来,有力地迈着步子,一直把歌唱完。

  “这难道不好吗,抒情诗人同志?”穆霞问道。

  森林、阳光、绿油油的针叶树、歌声、清新的空气以及对在小洲上度过的最后那一夜的回忆——这一切都使姑娘感到高兴,精神为之一振,使她感到了自己的力量、青春和美丽。

  “难道这也不好吗,‘默对暴雨,兀自极力挣扎——终有时啊,雨要停止在窗下。’”

  “你们这是在谈什么?”

  穆霞和尼古拉对望了一眼,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回答。他们感到愉快的是:他俩已经有了共同的秘密。

  尽管伤口还在发痛,妨碍走路,但穆霞的思路已移到别处。她想的是:当她同朋友们在满目疮夷的荒凉地区行走的时候,是什么使森林在这两昼夜间发生了变化?只是当尼古拉下令歇息时,姑娘才找到了这种区别。最后的一次霜降得特别浓,树叶完全被这场霜弄枯了,正在  落地。阔叶树秃了顶,火一般的颜色已经消失。松树和枞树现在似乎显得特别突出,它们以自己的绿色针叶半遮住白桦、白杨、赤杨以及樟树赤裸裸的身子。唯独那低矮的、弯曲的柞树还在为它那些脱光了叶子的阔叶树的同类支撑着门面。在针叶树令人抑郁的单调的背景上,处处点缀着棕褐和深红的颜色。

  尼古拉出发去寻找新鲜的野味作中餐,穆霞开始采集越桔果。这种莓果在这里比比皆是,把洒满阳光的林中空地映得一片通红。托利亚终于脱下了鞋子,把包脚布晾在灌木丛上。穆霞回来了,手里拿着满满一饭盒被严霜打过、软乎乎、甜滋滋的莓果。她放轻脚步走近住地,仔细打量着小伙伴的双脚:脚上根本没有擦破的痕迹。起初姑娘生气了,而后想起来:当尼古拉想替托利亚背东西时,小伙伴惊慌起来。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装假。她全都明白过来,于是内心对这个满身长刺的李小伙子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柔情。

  小游击队员听到树枝嚓嚓的响声,连忙把脚藏了起来。

  “别这样,托利亚。我现在一点都不吃力了。”

  第二天,他们赶路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 
第11章
 
  有一天,将近傍晚时分,在惯常有的均匀的林涛声中,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一霎时,三个人屏住了呼吸。森林阴沉沉的,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象一堵密封的绿墙耸立着,发出低沉而又有节奏的呼啸。三个赶路人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火味。烟不刺鼻,它勾起了他们激动的心情,这是一股暖人心房的住家人的烟味,它使人感到近旁住有人家,其中有厨房里令人谗涎欲滴的香味。在不太远的地方,突然又响起一声公鸡的啼叫,好象它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

  游击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定有人家:这种情况既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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