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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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考着未来的一天。
鲁达科夫把这个习惯也带到了游击队的森林里,带到了充满意外和危险的生活中来。虽然他昨晚躺都没有躺一下,而身边的报务员又在哒哒地按着电键,寻找大后方的呼号,可是现在,指挥员仍象往常一样,沉醉于星光灿烂、凉气袭人的美好夜晚。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马儿四蹄踩着地面,睡意朦胧地响着鼻息。营地远处的一端,响起了悠扬的手风琴声,在这令人警惕的、寂静的森林里,听起来是那样突然,那样可爱。不知从什么地方,大概是从厨房里,传来了压低嗓门的男人说话声和清脆的女人笑声。
生活一如既往。
所有这一切都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平的日子,那些日子现在对于鲁达科夫说来,好象少年时代一样,遥远而又可亲。他微笑着,贪婪地呼吸着秋天森林浓郁的芳香,心情异常兴奋,就象在青年时代当司炉工时一样——有时,他浑身冒着热气,疲劳不堪地爬上煤堆,迎着一阵阵夜晚湿润的疾风,敞开衣襟。
鲁达科夫没有察觉穆霞走近身旁。她故意使劲地将脚后跟一碰,一只手伸向太阳穴,兴冲冲地、口齿清晰地报告:“游击队指挥员同志,游击队员沃尔科娃奉命来到!”
鲁达科夫拾起眼睛,但没有立即回答:
“游击队员沃尔科娃,就坐在草地上吧。你坐下给我说实话:怀念大后方吗?”
穆霞没有回答。她垂手直立,极力在猜想,晚上召她来有何吩咐。
“喂,干吗不吭声?我正在请求大后方明天派飞机来。去准备伤员撤退吧。要派人保护,要小心将伤员运到新机场地区。如果答应来飞机的话,天亮前必须完成运送伤员的工作,要悄悄地送,不要声张。”
“是,运送伤员到机场!”穆霞高兴地回答,再次将脚后跟用力一碰。
这就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就是说,把她留下来了,近日来呈现的朦胧的忡忡忧心只是庸人自扰。
“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忙什么?现在夜里很长,来得及的。”鲁达科夫阻止了她。他往往喜欢把好消息留到最后来谈。“还有: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将有一架去机来接你,一架武装飞机。你把珍宝运走,明白了吗?”
姑娘仍然站着。黑暗掩住了她的面孔。鲁达科夫虽然没有看见,但感觉到了,他的话没有使这位护士感到高兴,而是使她惶惑,甚至使她悲伤。
“指挥员同志,请允许我留在游击队里。”穆霞轻声请求着。
“你瞧,怎么会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呐?一个晚上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奇怪地回答令人愉快的话!”鲁达科夫把这两个情况对比了一下,一个突然的猜想在他脑子里一闪——他甚至吹了一声口哨——但他还没来得及确切弄清这一猜想,收发报机的电键下便飞出一团蓝色电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被电火花照亮了的报务员兴高彩烈地从窝棚里喊了一声:“大后方!”
鲁达科夫向电台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生气地说:“游击队员沃尔科娃,执行命令!”
第22章
天亮以前,穆霞撤走了全部伤员。尼古拉向鲁达科夫极力请求护送伤员,他说夜晚谁也找不到通向机场的道路,只有他才熟悉!由尼古拉亲手牵着第一辆大车的马的马勒。在已经干燥了的泥炭沼泽地上行走。确切地说,这里什么路都没有,是按照方位在处女地上走着。在有些地方,大车颠簸得十分厉害,以致不得不搀扶着伤员走,不能走的就用担架抬。马儿拉着空车都感到吃力。尼古拉背着一个伤员,以运动员那种均匀的流星大步,一口气通过了一整段难以通行的地带。
伤员们集中在降落场附近的浓密的松树林边。将他们留给托利亚指挥的建筑队的技工学校学生们来照顾。这些学生本是穆霞的老熟人。
“这是我的助手,机场建设工程的大专家,非凡的游击队员‘活见鬼’。”尼古拉向穆霞介绍托利亚。
“我和托利亚早就认识。”姑娘亲切地说。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啦,难道我必须把一切都向您报告不成?哼,不知道。”穆霞狡黠地回答,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听来使人感到委屈。
“别这样,”尼古拉恳求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补了一句:‘您今天就要飞走了……永远……”
“为什么永远?也许,根本不是永远。”穆霞也叹了一口气,抓住尼古拉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解释说:“我第一次看见这些小伙子们是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扶伤员,抬病号,当时真是累得一塌糊涂。我当时心想:他们象在梦中一样倏然闪现出来,又在漫无边际的空间飘然而去。尔后,又是一片烧焦的土地,荒凉而又可怖。我想:只有我和鲁勃佐娃才能够走出这个鬼地方。可是,您看,他们也到这里来了。咱们会面了!……我把珍宝交了以后就回来。您等着瞧吧,一定回来。”
穆霞在激动之中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尼古拉的手指。可以感觉得到,关于这一点,与其说她想使对方相信,不如说是想使自己相信。
尼古拉站着不动,脉脉含情的眼睛坦然地望着姑娘。
姑娘知道,再往下她就会号陶大哭起来,于是松开了手。
“别谈这些啦,别……”
尼古拉克制了自己,开始向她讲述:以他们那个主意特多的小头头托利亚为首的小游击队员们,如何袭击了德国人的线路仓库,从那儿弄到了很多建筑器材,然后把仓库放火烧了;托利亚在工程紧张的时刻,如何想出一条锦囊妙计来挖掘那些根深蒂固的松树墩;在建筑工地上工作的一位集体农庄老庄员,又如何称赞托利亚有一颗“部长的脑袋”。
穆霞漫不经心地随声附和,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有时候,在战争中,人们的命运是多么奇特地交织在一起啊!她从故乡来到这儿,来到游击队森林,一路上遇到多少好人啊: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普拉斯科维娅奶奶,鲁勃佐夫,上了年纪的集体农庄女庄员和她的儿子科斯佳,安娜·米赫耶芙娜,米尔科,鲁达科夫,托利亚,最后还有这个身材高大、一身孩子气的尼古拉。尼古拉谈起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他却能一连几小时不断地赞扬自己的同志们。难道明天真的要和游击队员们永别吗?永别吗?也许,不会是永别吧?要知道,她会见托利亚确实已经有两次了。真巧,你看他这是在跟谁争吵?他那小公鸡般的、但却非常刚毅的男低音冲着谁叫嚷呢?
穆霞和尼古拉仔细一听,原来这场争吵是由于孩子们未经许可给伤员从仓库里拿了几块帆布而引起来的。
“热列兹诺夫同志,热列兹诺夫同志!您看看,您这个出色的‘活见鬼’干的好事!”黑暗中响起了军需处长愤怒的声音,“归还吧!听见了没有?……”
“怎么啦,我干了什么啦?难道让伤员们睡在草地上不成?偏不给,放开手。放开,哼!”
“各方面都好,就是不沉着……”尼古拉对穆霞说道,赶忙跑去给自己的小助手解围,要不他也许真的会由于自作主张而招来麻烦。
第23章
穆霞在柔软、蓬松的草墩上坐下,又开始沉思起来。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往往多么奇怪啊I
她早就遇见过尼古拉吗?她早就觉得他是一个可笑的、笨拙迟钝的人吗?可是现在……尼古拉走得十分匆忙,跌倒了一棵幼松,她望着这棵幼松在慢慢挺直身子,从远处听着他说话的声音,于是她的心不安而又兴奋地跳动起来。她的思绪顾不上敌人的讨伐队已经包围了游击队基地,顾不上眼看又要开始艰苦的战斗——林中医院空空的松树床上又将躺上伤员——还有,谁知道,也许,她自己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这都顾不上了!只要不从这里飞走,只要不跟这金色头发的棒小伙子分离,她准备重受苦难,重新生活在危险之中,因为,跟他在一起,她就怎么也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可怕;有他在,她就想干出点勇敢的、不平常的、使他惊异、让他高兴的事情来。
今天,她可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她决不能再使他看出她对他感兴趣。“非常需要!这些孩子们都是些极其骄傲自大的人,动不动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简直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何况她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不过是有些兴趣罢了。可是,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要同他分别了,心里为什么这样苦恼呢?……嗨,这些珍宝:为了这些东西,难道她还干得少吗?难道由于它们一定还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不成?
幸福?真的是幸福?对,对!于吗要欺骗自己?要知道,她已经象个傻瓜似地爱上了这个尼古拉。对,对,是爱上了。这是初恋,当然,在整个一生中也是最后一次……
很快就要送她上飞机了。她将要把这只沉重而不显眼的袋子送到战线那边去,就是没有她,这个袋子也能稳稳当当送到那边去的。可是想一想吧,只剩下几个小时跟他在一起了!
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现出淡红色。天气冷起来了。朝霞柔和的色彩逐渐加浓,遮住了一颗又一颗星星,这种色彩预示着宁静而晴朗的一天……空气清新。周围的一切——森林的边缘,凄凉的泥炭沼泽地,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机场上一块块小草地——虽然线条还不分明,但轮廓已很清晰。终于,灌木丛发出了沙沙声,尼古拉出来了。
“我正想一个人走啦,”穆霞把由于他来到而迸发出来的兴奋心情藏起来,冷冷地说道,“我在你们这儿只是最后一天了,恐怕总还要热情点儿吧……”
“穆霞,要不是我去,这个该死的恶老头准会把小伙子关禁闭的……您知道,鲁达科夫对于任性、放肆的行为会怎样……他不会宽恕的。可那个吝啬鬼就会那样去汇报的……”
“该整。您那个有名的‘活见鬼’也太放肆了。”穆霞针锋相对地回答,一扭肩头,经过沼泽地迅速向暗蓝色的林带走去。
尼古拉内疚地跟在姑娘后面拖着步子,勉勉强强才能赶上她。他们走的顺序同初次认识时尼古拉押送她到营地来一样。也象那时,他们第一次会见时一样,尼古拉的耳旁响起了古老的情歌歌词。只不过这样的词儿却按另外的方式唱着。尼古拉现在听到的是青春的爱情之歌,这种爱情既不需要自白,也不需要漂亮的词藻,又不需要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歌声使人心驰神往,使人为之倾倒,使人奋发向上,它本身就在替他讲话。
“穆霞,您不知道这首抒情歌曲……呶,是阿列克塞·托尔斯泰①作的词……”
【 ①苏联作家(1883—1945)他的代表作《苦难的历程》等已译成中文。——编者注。】
“‘在一次热闹的舞会上?’对吧?”姑娘停住脚步。期待地望着同伴。
她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在朦胧的晨光中闪闪发亮,似乎显得更大、更深邃了,宛如两爿蓄满清泉的林中小湖。
“自从我们会面之后,这个曲调一直在我脑子里旋转……您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就这么猜到的……”她叹了一口气。“唱吗?就是没有伴奏的,难唱。旋律复杂。”
在沼地边缘,在那潮湿而又阴凉的地方,游击队的埋伏和敌人的埋伏遥相对峙。就在这凄凉的沼泽地上空,响起了低微的歌声。
穆霞把她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把她心头荡漾着的感情,全部倾进别人作的、已经过时的歌词之中。她的模样挺好笑——上身是一件棉袄,袖子太长,只好卷起;下身是一条肥大的灯笼裤和一双笨重的皮靴,她甚至不得不将靴筒也卷起一点儿。但是,正是在这种时刻,也正是由于这身打扮,尼古拉觉得她是他所认识的世上最美丽的姑娘。
他伫立着,生怕不小心动弹一下就会惊走歌声。他的双唇跟着姑娘无声地重复:
在夜晚孤独的时光,
疲倦的我爱在床上躺躺.
我看见那忧郁的眼睛,
快活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
他低声哼着,心想:诗,这是多么具有洞察力的东西啊!差不多在一百年以前,诗人就能这样准确无误、这样细致入微地猜出他——游击队员尼古拉·热列兹诺夫现在所感受的心情。
穆霞还在唱着,但是这位游击队侦察员的敏锐的听觉已经捕捉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已经习惯于应付各种突然的危险,因此他全身都警觉起来,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到手枪套上。
“我唱得不好?”穆霞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