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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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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低垂,天色灰暗,细雨纷飞,脚下的粘土牢牢地附在靴底上,发出吧哒吧哒的响声。

  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全都变得死气沉沉。

  “我们如同大地上剩下的最后一批人。”穆霞说道,一种孤独感和坐待发生某种不寻常事情的可怕心情总在折磨她。早在被占领的第一天,她在米特罗凡·伊里奇那间小房子里,就已经有过这种心情。

  “你说什么?”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停了停脚步,神经质地问道。

  “非常可怕。”

  “嗯,你怎么啦?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呀,空空荡荡的。”

  “所以才感到可怕呀……”

  “走吧,姑娘,走吧……”

  她们在这片田野之中低声说着话,而且走路也尽可能放轻脚步,使树枝不至于在她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晌午时分,两个同伴看见右边有一队拉得很长的穿便衣的人群在行进,两旁是押送兵,他们神情警觉,左顾右盼,再后面是一辆旧式卡车般的尖头压路机,它在坎坷不平的路上笨拙地颠簸前进。

  女伴们在黑麦地里等到那一群人消失在小丘后面才继续赶路。她们全身淋得透湿,濛濛细雨却仍然下个不停。前方,犬牙交错的森林依稀可辨。近几天所经历的一切使女伴们渴望在林中隐蔽下来,并且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她们便朝森林迅速奔去。

  森林已经近在眼前。透过纷纷细雨,林端婀娜多姿的白桦树林后,株株松树恰似支支蜡烛。她们只好横穿过田边,爬过栅栏。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吆喝声,仿佛一声枪响,两个女伴怔住了:“站住!”

  女伴们吓呆了,甚至害怕回头望望,待到清醒过来,穆霞本想猛地跑开,但女友却抓住她的手。

  “别跑,敌人会开枪的!”

  姑娘困惑不解地望着她的同伴:怎么,投降吗?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微微弯下腰去,双手拄着拐杖,神态安然,好象毫无所思地望着前方。这时穆霞看见了两个德国人,他们戴着湿漉漉的黑色船形帽,穿着她熟悉的短上衣,短上衣的左口袋上方有一个死神的标志。这两个德国人从栅栏的树丛中出来,跳过栏杆,手持冲锋枪,朝两个女伴走过来。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德国兵,正象穆霞所判断的那样,肩宽胸肥,脸膛象布谷鸟蛋,斑斑点点。他走过来后,轻蔑地打量这两个老太婆褴楼的衣衫,摸了摸袋子,然后厌恶的皱皱眉头,把手指在湿草上擦了擦。他对另一个德国人吩咐了几句话,而自己却象体操运动员一样,轻巧地跳过栅栏,又在原地埋伏下来。

  另一个德国人用枪筒把穆霞的背脊狠狠地戳了一下,指着林边,用老娘儿们的尖细嗓音叫道:“到那边去!到那边去!”

  两个女伴迟疑地站着不动。穆霞这才看清这个德国押送兵的脸,这张脸倒还年轻,但浮肿得很厉害,眼睫毛象母牛睫毛那样平淡,一双近视眼,也是平淡的,从镶着金边的眼镜的厚镜片下看来,显得异乎寻常的大;他的嘴巴又厚又红,简直象块伤疤;完全看不见下巴,下唇好象移到脖子上那多脂肪的皱纹里去了。在这张有着一双近视眼、苍白而又有点病态的肥胖脸庞上,既没有严厉的表情,也没有凶狠的神态。不过,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倒使穆霞感到毛骨悚然。这种恐惧心理,是她在林中漂泊的那些日子里,看见身旁一条毒蛇后,不只一次地感受到的。

  “到那边去!”这个党卫军威胁地命令道。

  这家伙翘起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银灰色镶牙。

  “不,这家伙是不饶人的,也不需要他的宽恕,不需要……不能跟这个恶棍到林子里去。”穆霞感到浑身发冷,好象心脏停止了跳动,她无法控制自己,全身直打哆噱,她喊道:“在这儿打死我吧,打死吧,该死的法西斯强盗……打死我吧!”

  一双无神的眼睛惊讶地望着这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老太婆,她以异常年轻的嗓音在喊叫着什么。

  德国士兵摘下蒙上一层雨水的眼镜,把它揩拭干净,然后并不十分怀恶意地、似乎是机械地用拳头捅了一下穆霞的脸:“到那边去!到那边去!”

  姑娘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人打她。刹那间,她吃惊地看着敌人,可是除了那副厚玻璃眼镜之外,什么也没有看见,后来终于清醒了,这个没有下巴的家伙确实打了她,这使她怒不可遏。

  穆霞刚想回报这个家伙,一双有力的手便从后面抓住她,使她无法动弹:“别这样鲁莽!”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穆霞又冲上前去,但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死死地拖住她。

  “他打了我……这个坏蛋……法西斯强盗……放开我!……他打了我……”

  “好好想想吧,别拿自己去冒险!”她的同伴心平气和的在她耳边说,“冷静一点儿吧!”

  穆霞的怒火消失了,她不知怎么感到全身发软,觉得十分虚弱。那个没有下巴的士兵向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赞许地点点头:

  “好,这个老太婆好,”他用冲锋枪指着森林那边,又哇啦哇啦叫了起来,“到那边去……”

  “癞蛤蟆!”姑娘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现在对她来说,反正都一样,无论到那里,无论是死是活,反正都一样。

  她是怎样走到这林边来的,又是怎样出现在一群沉默不语、衣衫褴楼而肮脏的女人之中的,她记不起来了。她甚至不感兴趣,这些妇女是从哪儿抓来的,为什么把她们全都集中在这里。血从被打的鼻孔里渗了出来,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她的短外衣上。

  有人对她说:“坐下,擦擦吧!”

  姑娘坐到地上,用手揩了一下脸,看见掌上有血,把血在潮湿的青苔上拭掉。狂怒使她耗尽了全部力气,她背靠树坐着,用毫无表情的眼光望着前方,对同遭厄运的伙伴们,对个人的命运,对世上的一切,她都很冷漠。

  这时,一贯善于很快同人们谈得拢的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已经跟那些女人攀谈起来,而且慢慢打听出她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到这儿来,以及她们今后的命运如何。

  这些人全都是在“无人区”边界上被巡逻兵偶然抓来的。她们为什么被抓,谁也不知道,而且说法不一:有的说,把她们抓起来只是为了把她们赶出禁区;有的说,这些被抓的人不会被赶走,而会统统枪杀;有的估计,这些人会被赶去抢修昨天被游击队炸毁的桥梁;还有人硬说,德国人会自己修桥,而这些妇女会被强行赶去清扫撤退的苏军部队敷设的地雷。不过多数人认为她们会被赶去修筑工事和碉堡,保护道路不遭游击队的破坏。当地人说,这些工程在这一带“无人区”早已开始,占领军正在林边用砖头、水泥和钢轨修筑大批小型碉堡。

  在这些谈话中,被俘的女人对“游击队”这个词赞不绝口。她们在轻声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斜睨着那个卫兵;而且在这个词中,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啊!这使得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明白了:沦陷以后还不到几个星期,这一带的游击队已经使敌人大伤脑筋。

  “这个卫兵,看来对本地情况还不熟悉,你看他神态多么安详。而到达这里的德国佬,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这种人马上就能辨认出来,因为他如同脱掉裤子坐在蚂蚁堆上一样:坐立不安,左顾右盼。”一个肥胖的上了年纪的妇女笑着说道,她穿一件旧的铁路制服,而制服在她的胸部合不拢扣。

  打过穆霞的那个押送兵神态自若地坐在树墩上,旁边放着两颗长木柄手榴弹,冲锋枪搁在膝盖上。他时而用近视眼看看这些。妇女,使劲地用铅笔刀削一块小木片。

  穆霞渐渐地摆脱了难受的冷漠状态,开始好奇地观察这个德国兵。无论是这个党卫军引起的恐惧还是僧恶,都无法克制这种好奇心。

  他削平小木片,用刀口把它的半圆形的末端刨光,然后在呢子裤上擦了擦,慢条斯理地把小刀放进鹿皮套,插入短外衣的口袋。而后开始用这块小木片掏耳朵。他掏一掏,又闻一下小木片的末端,然后放在裤子上揩干净,又继续掏耳朵。他全神贯注地干着这件事,显出一个孤身独处的人常有的那种神情。

  “你瞧,大概他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哩。”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在穆霞背后说道。

  “他自己是个人吗?”一个低沉的女人的嗓音回答说,同时有人俏皮地啐了一口。

  姑娘回头望了一眼。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坐在自己的袋子上,周围是一群妇女,她旁边是那个肥胖的女铁路职工。

  “哎,要是游击队员打来了才好哩,他们会掏穿他的耳朵的!”有人叹息道。

  “这儿有游击队吗?”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活跃起来。

  “有!可不是为了咱们。”

  “他们在什么地方?人多吗?”

  “在森林里,有谁数过呀?既然法西斯强盗凶狂已极,大概游击队很多吧……你瞧,强盗们在焚烧村庄,还有个什么伐木场也烧了。”

  “沿着大道和公路在修一座座碉堡,这难道是为了装门面不成?”

  “要是有人跟游击队员报个信,说村里的妇女都在受苦,简直象放在罐子里的草莓一样,那就好了。”那个女铁路职工苦笑一声。

  这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满怀愤怒,但又很冷静,她那两只浮肿的小眼十分锐利,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特别是她无所畏惧,甚至带点嘲笑的神情,不时望着押送兵。所有这些,都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特别欢喜。 
第20章
 
  雨丝无声地飘落下来。阵阵疾风吹凉了湿衣。潮湿的寒气渗人骨髓。女人们低声地交谈着游击队的传闻,在交谈中总是充满希望,希望游击队突然打到这里搭救她们,把她们从敌人的凌辱下解救出来。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无心分享这种自我安慰的希望,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当她坐在自己的袋子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忘记袋子里的那些东西,而且,这个集体农庄积极分子的脑子在不断思考着:如何救护这些珍宝,或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那怕把它藏起来也好。

  “把看护兵的注意力引开,然后将袋子掩藏在这柔软的绿色青草中?不成,要是突然被他发现了呢?在她们被赶上路的时候,悄悄的放到矮树丛里去?也许更安全一点的办法是:在路上把它扔到某处有标记的灌木丛中,而后逃跑,转回来再找到它?”

  这些方案终于都被她否定了,不过她马上又开始考虑新的办法……

  “喂,要是逃跑成功的话,怎样才能找到游击队呢?”她问那位女铁路职工。

  “要是我知道的话.我还会象枞树下的毒蝇蕈一样,跟你们一起坐在这里吗?”她嘲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呀,可爱的女人,你就站起来把手贴近嘴边,喊道:‘喂,游击队,你们在哪儿呀?’”一个尖细的男高音在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背后说道。

  她战栗了一下,回头一望,一个头发斑白、独眼的老头站在她后面。他满脸皱纹,象块蘑菇——他是这一大群女俘虏中唯一的男人。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一到这里就立即注意到他。他穿一件铁路职工的旧短大衣,头上戴一顶褪色制帽,帽檐已经弄脏了。“瞧,关于逃跑的事,也许可以跟他嘴咕前咕。”她当时这么想过。可是老头却一个人坐在树丛下,把手深深地插到袖筒里,蜷起身子,简直象条刺猖,好似在打盹。大制帽拉得盖上了耳朵,象老娘们的包发帽。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如此萎靡不振,衰弱无力,所以鲁勃佐娃对他观察一番以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悄悄地出现在这两个谈话人的背后,而且他那只象猫眼一样碧绿细小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们。褐色烟碱斑点出在他的左嘴角边,老头身上的烟草味很浓。这种气味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想起她那烟病很重的丈夫,不知怎的出乎意外地使她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好感。

  她瞟了看守兵一眼,这家伙不再掏耳朵了,却剪起指甲来。

  “哎呀,我真想知道,游击队在哪儿?怎么才能到他们那儿去!”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说道,膘了老人一眼。这个人现在在她看来,并不那么简单,那么无用。

  “谁知道他们哩!”这个独眼老头尖声说道,他那只绿眼睛直盯着鲁勃佐娃,“你要找他们干什么,亲爱的?怎么,你丈夫跟他们一起在森林中闯荡?或者找他们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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