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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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怒叱一声:“放肆!你敢无礼相强?!”她忿然转身便欲上马。
陈彪枪前两步,一把抓住缰绳,厉声说道:“你敢违抗官府!”
玉娇龙也不答话,一掌向陈彪胸前击去,陈彪赶忙侧身躲过;玉娇龙迅又飞起一脚向他腰际踢来,又被陈彪闪开。玉娇龙两击不中,不禁由羞变恼,怒气倍增;陈彪虽然躲过一掌一脚,却不禁大吃一惊,他已从玉娇龙的掌风和脚势中,感到了她那令人心悸的技艺。玉娇龙横眉屹立,冷对陈彪;陈彪瞠目相视,面露惊疑。二人相持片刻,陈彪弓步下身,摆开架式。这时,那两名捕诀亦窜到玉娇龙左右,准备夹击。玉娇龙毫无惧色,唇角边浮起一丝冷笑。陈彪猛然一声大喝,随即发出一拳,直向玉娇龙面门击去。
玉娇龙将头一侧,迅即伸出两指向他胁间点去。陈彪吓得赶紧缩回拳头,随即伏地一腿扫向玉娇龙双脚。玉娇龙一跃而起,腾身跳到大黑马的身右。那左右两名捕快乘机向玉娇龙逼来,交手不过三招,一个已被她踢出老远;一个已被她点瘫在地。陈彪急红了眼,玉娇龙紧咬住唇,二人隔着马头,互相戒视着。正在这时,大道上响起一。阵蹄声,西路上有十余骑官兵向关前驰来。那十余骑官兵,来到离玉娇龙和陈彪前面约十丈之地便突然停下马来。那些官兵原是关上驻军,刚从西路巡逻回来。
他们立马路上,既不上前盘诘,也不回营歇息,只在一旁观望。
陈彪见来了官兵,精神陡然一振,绕过马头,从侧面扑了过来,觑着玉娇龙只有单手接招,便双拳并举,向她左右耳门打来。玉娇龙将身一仰,躲过拳头,顺势猛然抬腿一脚,正好踢中陈彪下腭。
陈彪又痛又羞,愤怒已极,也顾不得伤了玉娇龙缠裹在怀里的孩子,连发数拳,直向她胸前击去。玉娇龙或迎或闪,一一让过。
陈彪忽而发拳,忽而起腿,一阵猛捣狠踢,专拣她要害处打来。
玉娇龙仅凭只手招架,又要护着孩子,被逼得连连后退,顿时间,她怀里的孩子被惊得哇哇直哭,大黑马也彼搅扰得不安分起来。玉娇龙眼里倏然闪起一道亮光,趁陈彪,一脚对她胸前踢来之际,运力于指,对准他的脚踝斜削下去。陈彪有如碰上刀刃一般,感到锥心似的疼痛,一咧嘴,立即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玉娇龙指着他冷冷说道:“我体念天德,饶你一死,回去告诉你方大人,他要寻人,就到祁连山中找黑山熊去!”
说完,她一跃上鞍,催动大黑马,向横列道上那十余骑官兵冲突过去。那十余骑官兵不但未加阻拦,反而赶忙拨马让道,任她扬长而去。
玉娇龙纵马如飞,一气奔驰了二十来里,方才放缓马蹄,看看周围景色。她往前望去,但见戈壁辽阔,遍地磺沙,渺无村树。
一时触动愁思,回首在事,不觉百感萦怀,抚鞍欲位。玉娇龙正怅惘难禁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她不由回头望去,见一位校尉装束的军汉,扬鞭催马从后驰来。等那马来得近切,玉娇龙瞥见那军汉有些眼熟,她不禁暗吃一惊,赶忙回过脸去,将马约束道旁,让那军汉过去。不料那军汉刚驰过她的身旁,突然勒住坐马,将她打量片刻,随即忙又翻身下马,走到玉娇龙马前,躬身说道:“我果然没有认错,你真是玉小姐了。”
玉娇龙大吃一惊,将他盯了一会,问道:“你是谁?”
那军汉道:“我名马强,原是帅府校卫。玉小姐当年在乌苏城外骑马,多是小的侍候。”
玉娇龙猛然想起来了:那次出城骑马,在草原上为巴格所辱,因此而初遇罗小虎,当时随身侍候自己的两名小校中,就有此人。她欲不相认,情理难违,欲即相认,势又不容,一时间,她真感进退两难。玉娇龙犹豫片刻,肃然问道:“你在哪里认出我来?
又赶来则甚?“
马强从玉娇龙这问话的声音和神态里,感到一阵寒战,不禁退后一步,忙答道:“适才我和哨营的弟兄巡哨回关,见小姐和陈彪在关前交手,弟兄们正要上前盘究,我却认出是小姐来了。便忙止住众弟兄,只在一旁袖手,直等小姐去后,我总觉有些蹊跷,才借故赶来相认,想问问小姐因何孤身至此,有无需小的尽力之处?”
玉娇龙在这短短的问答之间,也曾出于防患未然,几次闪起过除掉马强的念头,终因无恨无怒,碍难下手。如今听他说出这段话来,更是感他为人忠义,动了自己旧情,就是祸将不测,也不忍昧心下手了。玉娇龙略一沉吟,又问道:“你几时离开乌苏?又如何到这里来的?”
马强道:“玉大人奉召回京时,因知我是肃州人,家中尚有老母,便将我带到肃州,把我拨到参将吴超大人麾下,将我招为骑尉,率领百骑哨兵,驻守嘉峪关一带。”
玉娇龙不由心里一动,问道:“你可知祁连山中有个黑山熊,他如今竞到凉州道上抢劫行人来了?”
马强道:“听说方大人的宝眷不久前在凉州道上被劫,但我疑多半是外路贼人所为。
黑山熊惯干赶蛋分赃勾当,他是从不曾在凉州境内作案的。“玉娇龙:”此人究竟如何?“
马强道:“此人党羽遍凉州。与官府多有勾结,掌红吃黑,确是一霸,适才与小姐交手的那位陈彪,亦是黑山熊的爪牙,小姐太便宜他了。只是不知小姐因何与他交起手来?”
玉娇龙道:“只为他前来盘诘,出言不逊,惹恼了我,才动起手来的。”
马强:“此人实在可恶!去年香姑过此,就险些落在他的手里。”
玉娇龙听他提及香姑,不觉又惊又喜,忙问道:“你见到过香姑?”
马强:“不只见到过,她和哈……她那位新姑爷和她舅舅,还是我一路护送出玉门关去的呢。”
玉娇龙惊喜万分,激情满怀,急于想从马强口中探出一些消息,却又不愿露出急迫情态,只淡淡地说道:“你可将香姑情况说来听听,我也正想在此歇息。”她随即翻身下马,到路旁寻个地方坐下。
马强也跟着到她身旁,仍恭恭敬敬地站着,把香姑过关前后的详细情况,一一说出:“这事说来也巧,去年三月尾间,我屈指算计着有几位弟兄要从河北回来了,便天天在关口附近等候他们。一天,我看见陈彪也带着几名捕快在关口转来转去,行迹十分诡秘。
我犯了疑,便问他有何公干。他悄悄告诉我说:北京九门提督衙署新任提督田项大人给肃州府衙来了公文,说西疆马贼贼首半天云潜入北京作了巨案,估计可能窜回西疆,知照肃州府协助提督衙署严加缉拿。陈彪说,他正是奉府衙差遣,为守候半天云而来的。
我听了大吃一惊,就更是不敢稍有疏忽,时刻注意周围动静。四月初一下午,我在门楼上看见陈彪正在气势汹汹地拦住三人盘诘,眼看他就要和其中一位年轻的后生动起武来。
我仔细一看,认出了三人中有个女子乃是香姑,便急忙赶下楼去,劝住陈彪,并说香姑是我在乌苏时就认识的,还是我干妹。陈彪见我说得认真,心里虽然疑惑,也不便再加为难。我把香姑和她新姑爷以及她舅舅三人,接到我营里去住了两天,我怕路上又出差错;第三天才由我亲自把她三人送出玉门关去了。“玉娇龙仔细地听着,一字一句都暗暗作了推敲。她已从马强的这番话里,窥测到了他有意隐讳和未便言明的真情实况。
其中有些叙述,在她听来,实无异于掩耳盗铃之举,令人不禁暗暗发笑。只是他力何要在自己面前隐讳一些重要的真实情况。
这却又是玉娇龙急于想探知的了。因此,玉娇龙在听完马强的话后,沉思片刻,忽又问道:“你要等的那几位从河北回来的弟兄是谁?他们回来了没有?”
马强愣了一会,才吞吐含糊地说道:“都是一些在乌苏结交的朋友,已经陆续回到西疆去了。”
玉娇龙笑了笑:“你为何不对陈彪明言香姑乃是玉大人的婢女,却要把她说成是你干妹?”
玉娇龙这一突然的问话,使马强如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张口结舌,久久应不上话来。
他过了半天,才嗫嚅地说道:“我怕连累及玉大人。”
玉娇龙:“何连累之有?”
马强低头不语。
玉娇龙忽又问道:“你可知香姑的丈夫竟是何人?”
马强一下抬起头来,惊惶地望着玉娇龙……
玉娇龙以一种审究的目光注视着马强,又问道:“哈里木是你在他随香姑出关时才认识,还是过去就认识的?”
马强已被逼问得无法躲闪了,只好硬着头皮,坦然说道:“我与哈里木是在他前年九月和艾弥尔兄弟等一道进关时才认识的。”
玉娇龙:“你早就认识艾弥尔了?”
马强:“在乌苏时就认识了。”
玉娇龙:“你可知哈里木和艾弥尔他们是什么人?”
马强不吭声,只点点头。
玉娇龙:“你要等的几位从河北来的弟兄,是否就是哈里木、艾弥尔他们?”
马强还是只点点头。
玉娇龙:“哈里木已随香姑回来了,还有艾弥尔呢?他可已经路过这里回到西疆去了?”
马强:“回去了。是五月底到的这儿,也是我把他们送出玉门关的。”
玉娇龙默然许久,才又淡淡地问道:“他们一。几人?一路平安否?”
马强:“他们一行三人,除艾弥尔和乌都奈兄弟外;还有一位从京城来的朋友。过了玉门关,便是他们的天下,都已平安回到西疆去了。”
玉娇龙:“陈彪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马强:“陈彪一直守候在此,多亏哈里木和香姑过关时就和我通了消息,我为接应他们也暗中做了准备。他三人来到嘉峪时,并未贸然进城,先躲在一个回部兄弟家里。
艾弥尔兄弟先来给我报信,我在营里挑选了十几名心腹弟兄,借着巡哨,去到那位回部兄弟家里,让他三人扮成巡哨骑兵,混在骑哨里,很轻易地便蒙过了陈彪,由我和弟兄们护送着,出了嘉峪关,又一直将他们送出玉门关后才回营的。“玉娇龙虽只默默地听着,但她心里却荡起千缕离情、万种愁绪。那几年来和她甘苦与共、患难相依的香姑,那与她肝胆相连、生死连命的罗小虎,虽然历尽千辛,却都已各得所归,各得其所;惟独自己还在茫茫歧路,浪迹萍踪,沦落天涯。玉娇龙既为香姑和罗小虎已经平安地回到西疆而感到满怀欣慰,又为自己的飘零多舛而暗自伤悲。她独自出神一会,忽又警觉地问马强道:”你既在关前就已认出我来,为何不在关前认我,却赶来则甚?“
马强:“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从京城来的过客中,对小姐有些谣传。”
玉娇龙神情肃然,却又淡然地问道:“什么谣传?”
马强:“说玉大人已罢宫在家,小姐已投崖自尽。我却未信。”
玉娇龙突然站起身来,逼视着马强,凛然说道:“马强,你听着:玉大人并未罢官,玉小姐确已投崖身死。这世上决不会再有人能见到玉娇龙小姐了,除非那人也去到阴曹地府!记住:我姓春;今日之事,不得对谁说出半字。”
马强被玉娇龙那凛凛的神情和严厉购话语惊呆了,吓得连连后退,诺诺连声。玉娇龙不等他回过神来,早已纵马驰去。她驰出约十来丈远处,猛又翻过身来,扬手一箭,马强头上盔缨应弦落地。玉娇龙勒马回头对他喝道:“你敢泄露半字,有如此缨!”
马强差点吓破了胆,玉娇龙这才略放下心。
玉娇龙在遍地砂砾的古道上奔驰了两天,方才到达玉门。
她在城里略事小憩,进过食,又买了一些用品,因见天色尚早,便又催马起程。
玉娇龙原以为玉门关一定十分雄险,她一直把它当作西域和内地的分界,因此,每当她想到玉门关,总会情不自禁地动起故国和异域之思。可是,今天她勒马来到关前。
既不见有雄关,也来看到固墙,却只见到一座荒颓的士堆耸立在那儿,据说那就是几百年前的关门遗址。玉娇龙立马堆前,凭吊这座长留史册的名关,千百年来不知送走多少离人征夫,迎来多少朝天使节。如今却变得这般废颓,除了使人怆然兴悲,并来留下一点足以发人豪情壮志的痕迹。玉娇龙回首东望,迢迢千里,家国难投;举目西眺,冰雪连天,莽原浩浩,归宿何处?她彷徨四顾,不觉潸然泪下。
这时,也有一些入疆的贩夫商旅打从这儿经过。他们走到堆前,都要停下步来,从地下拾起一个泥团或石块,背着往堆上一甩,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玉娇龙一连看了几人都是如此动作,她只觉奇怪,却不解为何。她等一位中年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