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二)〔法〕大仲马-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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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的入口处监督仆人洗刷他的马。柯克莱斯打开门,巴浦斯汀从车夫的座位上跳下来,上前问着赫伯特先生夫妇和马西米兰。 莫雷尔先生愿不愿意接见基督山伯爵阁下。“基督山伯爵阁下?”莫雷尔大叫了一声,抛掉了他的雪茄烟,急忙向马车奔过来。“我们当然十分愿意见他的啦!
啊!
伯爵阁下,多谢您没有忘记您的诺言。“于是那青年军官非常热情地同伯爵握手,使后者毫不怀疑他完全是出于一种真挚的表示,他发现对方早已在期待他,而且很高兴接待他。”来,来!“马西米兰说道,”我为您当向导,象您这样的人是不应该由仆人来介绍的。 我妹妹在花园里摘玫瑰树上的枯叶,我妹夫正读他的两份报纸,《新闻报》和《议论报》,离她五步之内,由于无论您在哪儿看到赫伯特夫人,只要在几步远的小圈里望一眼,便可以找到艾曼纽先生,而且这种情形正象科学大全上所说的那样,是‘相互的’。“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一个身穿丝绸便服,正忙碌地在那棵绚丽的玫瑰树上摘枯叶的年轻女子抬起头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尤莉,她,正像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的那位首席代表所预言的,已变成了艾曼纽。 赫伯特夫人。 她看到走来了一位陌生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异的喊叫,而马西米兰却大笑起来。”没什么啊,裘丽,“他说道,”伯爵阁下虽然到巴黎才只有两三天,但他已经知道一个时髦女郎是什么样子的了,如果他还不知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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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你就是一个榜样。“
“啊,阁下!”尤莉回答说,“我的哥哥把您就这样带进来简直是太胡闹了,他那可怜的妹妹他是从来不考虑地。 庇尼龙!庇尼龙!”
一个正在玫瑰花丛中忙于翻地的老头把他的铲子往泥土里匆匆一插,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帽子,一边走,一边极力想掩饰刚才扔进嘴里的那块烟草。他的头发仍然是那么厚密,那么蓬蓬松松地缠结在一起。只不过其中有几丛已变成了灰色,他那被太阳晒成紫铜色的脸和那坚毅的目光证明这老水手曾看过赤道的酷热和回归线上的风暴。“我好象听到你在叫我,尤莉小姐?”他说道,庇尼龙仍然改不掉他的老习惯,对其船主的女儿称“尤莉小姐”
,他总不叫赫伯特夫人。“庇尼龙,”尤莉说道“快去通知艾曼纽先生,说这位先生来拜访我们了,马西米兰自会领他到客厅里去的。”然后,转过身来他对基督山说道,“希望您能允许我告辞一会儿。”
于是也不等回答,便绕到一丛树后面,从一条侧径走进了屋里。“真是非常抱歉,”基督山对莫雷尔说道,“我看我的到来给府上引起了不小的麻烦呀。”
“瞧吧,”马西米兰大笑着说道,“她的丈夫正在那儿脱下短褂换上好见您呢。 我向您保证,您已经在密斯雷路鼎鼎大名的了。”
“我看府上倒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伯爵说道,这句话很象是对他自己说的。“噢,是的,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幸福时样子无法形容。他们都很年轻,很乐观,你恋着我,我恋着你,每年还有两万五千里弗的收入,因此就自以为象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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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希尔德一样的富有了。“
“两万五千里弗这个数目可并不算大,”基督山说道,语气相当甜蜜温和,象是一位慈父的声音直钻进马西米兰的心坎里,“可是他们也不会这样子满足的。您的妹夫是一个律师还是一个医生?”
“他是一个商人,伯爵阁下,要知道他继承了我那可怜的父亲的事业,莫雷尔先生去世的时候遗留下五千万法郎,我妹妹的,因为他可是只有我们这两个儿女。 她的丈夫和她结婚的时候,除了他那正直高尚的品格,那一流的才干,和那清白无瑕的名誉之外,他可不象他的太太那样有什么世袭的财产可指望。 但是他希望自己能有他妻子那样多的财产,他克勤克俭地埋头苦干,直到积满了二十五万法郎,用了六年的功夫完成的。 噢,伯爵阁下,说句真心话,看着这些才能高超肯定会飞黄腾达的青年人辛辛苦苦地在一起工作,不愿意丝毫改变祖传老店的旧规矩,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取得那些新潮人物在两三年内就可以取得的业绩,这种情形真足以使人动情。 马赛直到现在还洋溢着对他们的赞许之声,而这种赞许也正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后来,有一天,尤莉刚结完账,艾曼纽过来对她说,‘尤莉,柯克莱斯刚才把最后那一百法郎交给了我,我们预定要赚的二十五万法郎已齐了。 我们将来就守着这笔小小的财产生活你看够满足了?听我说,我们的公司每年要做一百万的生意,我们可以从中获得四万法郎的收益。 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在一小时之内就完全可以把生意转让出去,因为我收到了狄劳耐先生的一封信,他说他愿意出三十万法郎买下这家公司的商业信誉,从而好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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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和我们的联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艾曼纽,‘我妹妹赶紧回答说,’莫雷尔公司只能由莫雷尔家里的人来经管。 用三十万法郎来补救我父亲的名誉不是很值得的吗?
‘’我也是这样想,‘艾曼纽答道,’但我非常希望听听你的忠告。‘’我的意见就是这样的:我们的业务往来账目都已经结清了,我们现在只要停止放账,业条结束就行了。‘这事立刻就办到了。一刻钟以后,一位商人来要求为两条船投保险。这笔生意很明显可以有一万五千法郎的赚头。’先生,‘艾曼纽说道,’请你费神直接就去和狄劳耐先生谈吧。这个商店我们已关门。‘’是多久的事?
‘那商人惊奇地问道。 回答是,’一刻钟以前。‘而就是为了这个理由,阁下,“马西米兰继续说道,”我的妹妹和妹夫才每年只有两万五千里弗的收入。“
马西米兰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伯爵的心似乎要爆裂开来,他刚一讲完,艾曼纽就进来了,这时他已戴上了一顶神气的帽子,上装穿好了。 他向伯爵恭敬地致敬,表示他很清楚来客的身份,然后他领基督山在小花园里兜了一圈,才回到屋里。客厅里安放着一只日本出品的大瓷花瓶,瓶里插满了花,花香充满了空气。 尤莉已站在门口迎接伯爵了,她的衣服穿得非常合体,头发梳得很俏丽(这件大事她是在十分钟之内完成的)。
附近的一间鸟舍里传来了鸟的歌声。鸟舍是由假乌木和刺槐树的丫枝搭成的,外面还围着蓝天鹅绒的帷幕。 我非常喜欢这所居室,万事万物,从鸟儿们宛转的歌声到女主人的微笑,都使人有一种宁静安谧的感觉。 伯爵一进这座房子立刻感染到了这种幸福的气氛。 他开始客套地说了几句以后,便一直默默地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竟一时忘记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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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等他开始谈话。 当他一觉察到这种停顿之后,赶忙竭力把自己从这种沉思状态中摆脱出来。 “夫人,”他终于说道,“请原谅我这么激动,你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因为你们已享受惯了我在这儿所遇到的这种幸福,但对我来说,你们这种幸福的神情是这么的罕见,以至于使我无法把目光从你们身上移开了。”
“我们实在是非常幸福的,阁下,”尤莉答道,“但我们也遭遇过不幸,世界上很少有人比我们受过更大的痛苦。”
一种好奇的表情还必须在伯爵脸上现了出来。“噢,正如那天夏多。 勒诺所告诉您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部家庭历史,”马西米兰说道,“象您这样名利双收,饱经沧桑的人,对于这种细小的事情是不会有多大浓厚的兴趣的,但我们的确有过极悲惨的遭遇。”
“象上帝对待所有那些受苦的人们一样,他曾经把香油注入了你们的伤口吗?”基督山问道。“是的,伯爵阁下,”尤莉答道,“我们只能这样说了,因为他对待我们就象对待他的选民一样,他派了一位天使来关照我们。”
伯爵的两颊立刻变成了深红色,他咳嗽了一声,并且用手捂住了嘴。“那些天生有钱,事事都能如愿的人,”艾曼纽说道,“是不知道人生真正的幸福是什么的,正像只有那些曾抱住几块脆弱的木板,那些在狂风暴雨的海洋里颠簸过来的人,才能体会到一个晴朗的天空是无比的可贵一样。”
基督山没有回答,仅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来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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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生怕自己那颤抖的声音会泄露出他的情绪。“我们的夸大使您见笑啦,伯爵阁下。”马西米兰说道,伯爵的身影始终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不,不,”基督山回答说,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一只手按在他狂跳不已的心口上,另一只手则指着一只玻璃罩,玻璃罩下面有一只丝质的钱袋正躺在一块黑天鹅绒的垫子上。“我正在想,这只钱袋是做什么用的,它的一端象是绑上了一张小纸片,而另一端却用一颗大钻石。”
“伯爵阁下,”马西米兰有一种庄严的神色,“这是我们最宝贵的传家之宝。”
“这颗钻石倒是非常漂亮。”伯爵答道。“噢,曾有人估价它值十万法郎,我哥哥并没谈到他价值,他的意思是说这只钱袋所包含的东西都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天使的珍贵的纪念品。”
“这我可就不懂了,不过我并不一定要求解释,夫人,”基督山鞠躬答道。“不要怪我,我并不是存心要做出失礼的举动的。”
“失礼!
噢,我们很高兴您能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仔细叙述这件事情。如果我们想隐讳这只钱袋所代表的那件义举,我们就不会把它这样谈出来啦。噢,我们很愿意到处逢人就讲!
这样也许可以感动我们那位无名的恩人,让他早日日露面出来见见我们。“
“啊,真的!”基督山用一种压低了的声音叫道。“阁下,”马西米兰揭开玻璃罩,恭恭敬敬地吻了吻那只丝质钱袋,说道。“这只钱袋曾经过一个人的手,而那个人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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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救过我父亲,使他不致于自杀,使我们不致于破产,使我们的名誉不致于蒙羞受辱。 由于他无比仁慈,我们这些命中注定该承受苦难的孩子,才能有目前这种使人嫉妒的好运。这封信,“(马西米兰一边说着,一面从钱袋里抽出一封信来交给了伯爵)
“这封信正是他在我父亲想自杀的那天写来的。这颗钻石是那位慷慨的无名恩人送给我妹妹作陪嫁的。”
基督山打开了那封信,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高兴的心情把它读了一遍。这封信是写给(我们的读者知道)尤莉的,署名就是“水手辛巴德。”
“您说是一个无名恩人,可是你们并不认识那个帮你们做事的人?”
“是呀,我们从没有和他握一下手的运气,”马西米兰又说道。“我们曾经恳求上帝赐给我们这个机会,直到如今还是枉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十分神秘,我们始终没能弄明白,象是冥冥之中有一只魔术师一样有力的手在操纵着似的。”
“噢,”尤莉大声说道,“我倒是还没有完全绝望,或许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吻到那只手的,就象我现在吻这只他所触过的钱袋一样。 四年以前,庇尼龙在的里雅斯特,庇尼龙,伯爵阁下,就是你刚才在花园里看见到的那个老水手,他在当园丁以前,本来是一个舵手的。 当庇尼龙还在的里雅斯特的时候,他在码头上曾经看到一个英国人正想上一艘游船,而他认出他就在一八二九年六月五日来拜访过我父亲,九月五日又写这封信给我的那个人,他觉得自己并没错,但是他当时不敢上去跟他讲话。”
“一个英国人!”基督山说道。 他看到尤莉非常注意地望着他,就愈来愈感到坐立不安了。“您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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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英国人吗?“
“是的,”马西米兰答道,“他是一个英国人,自称是罗马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的首席代表。 因此那天您在马尔塞夫先生家里说您和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曾有业务往来,我就吃了一惊。 因为您也许听说过吧,那是一八二九年的事。 看在上帝的面上,请告诉我,您认识这个英国人吗?”
“我告诉过你,说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老是否认曾经帮过你们这个忙吗?”“是的。”
“那么,说不定这个英国人曾受过令尊的恩惠,他事后没有忘记,因此采取这种方法来报恩,这难道不是很可能的吗?”
“象这类事情,一切都是这样,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