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刘墉传奇-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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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大人人马进了沧州城门,刚往前走,只听后面吵嚷。
忽见一匹带鞍的马,忽喇喇跑过去了。大人一见,忙着王明后面去问,原来知县是双近视眼,见大人过去,他跟随在后,马上慢慢来走,又把眼镜戴上,他闹了个磨房的驴--有了眼蒙咧!偏偏的马打了个前失,表过南方人不善乘马,裆里没劲,只听咕咚一声,掉下来了,跌得个帽子滚在马腿之下,故此那马也惊了。他的衙役将他扶起,他还说:“跌死哉!跌死哉!
跌了吾的嘎拾啊了!”衙役们一见,不敢怠慢,又给他戴上帽子,又给他匹马,他摆手说:“吾不骑那个东西了,吾步下走罢!”言毕,跟在大人之后,迈步而行。王明将此事回明了大人,不必再表。
且不说知县的话,再表军民看大人。见忠良,红顶子纬帽头上戴,缨子发白帽胎不新。红青纱褂穿身上,旧蓝纱袍年代陈。腰中并无荷包佩,大长的,白布手巾掖在身。
老样皂靴螺丝转,白底好不值二百文。骑在马上腔着个背,偌大罗锅背在身。军民一见抿嘴笑,模样马上施世纶!那知大人天生就,另有宗贵处难云。不说百姓都暗笑,再表清官刘大人。忠良来到横街口,瞧见公馆那辕门,门前挂彩贴红对,黑鞭四把在左右分。又见那,门柱之上一联对,上面言词写的真,上联写:“位在礼乐国公体”;下联写:“官居经讲圣贤心”。刘大人看罢心不悦,腹内说:“全是阿附有权的臣!那知刘某更不喜,越是耿直称我心。”想罢马上开言道:“本堂不在此处存,快些与我寻小庙,供应不用送上门。”总州长随闻此话,不敢挨迟忙转身。立刻找着三圣庙,回来打千称“大人”。忠良闻听催马走,三家好汉和长随都在后跟。霎时来到庙门外,大人下马往里行。
刘大人下马,内厮等下坐骑,将牲口拴在庙外。忠良进庙,则见一层大殿,当中供着三圣之像,两边塑着小鬼、判官。有两间厢房,是客座,又有倒座门房两间,老道居住,一间小厨房。又见老道跪接。刘大人带笑说道:“请起来。”老道起来就走,预备茶水。王明把被套送进,放在庙内;又将牲口拉进庙后喂上,不表。
且说老道将脸水送进,复又献茶。大人净面吃茶已毕,这天有平西了。表过大人不要供应,办差的也不来伺候,派四名衙役听差。大人吩咐朱文买面打饼,叫预备黄瓜片儿拌粉,多多着蒜,就是一样儿就是了。朱文照样办理,着衙役去买。本庙知道,又孝敬那酱黄瓜一盘,酒一壶。大人舍了二百文钱。
登时齐备。大人用毕,撤去家伙碗盏,看茶漱口。下人们齐都吃完,下房歇坐。大人眼望张禄,说:“你去把此处州官叫进来。”内厮答应,转身去到班房,眼望署印的知州,说:“我们大人传太爷呢。”刘大人的内厮再不高傲,故此是素日刘大人不叫他们倚仗官威,小看属下。就是典史,也是不敢狂妄。这要是别者的钦差出家,就是四外的遇上手下之人,就好如狼似虎,谁不怕呢?且说州官闻听,用手将纬帽正了正,跟着长随往里面来,进门行庭参之礼。礼罢,旁边侍立。
知县旁边来站立,公座上刘大人验假真。但见他:红缨纬帽头上戴,因他是知县代署州印,故此金顶头上存。
外套着,八宝贡纱红青补褂,内衬着,蓝纱袍子穿在身。
方头官靴登足下,年纪不过有三旬。细白麻子四方脸,稀眉相衬小眼睛。小小鼻子唇不厚,这大人,就知此官心内浑。眼望知县开言道:“叫声贵州你听云:你是科甲是捐纳?”知县说:“卑职捐纳吏目出身。原任本是在青县,于今年,正月受印到州门。”大人闻听将头点:“你手中,办过多少案件云?”县官说:“卑职办过好几件,现有稿案在衙存。”大人点头说“正是。”复又问:“沧州地丁多少银?”知县说:“共是一万二千两,解到布政衙内存。”
贤臣问罢沉吟想,腹内说:“刘某明日到衙门,亲自查对他稿案,若有差池我定不容!”
刘大人想:“明日本部堂亲身到他衙门,查对一应文卷。
若有讹弊,本堂拿问,审明奏主,也不负皇上待我的龙恩。”想罢,复又眼望知县,说:“本堂明日到你的衙门,查对查对一应文卷。明日伺候,贵州请罢。”知县答应,告辞而去,不表。
此时天有黄昏以后,大人安歇,下人也都睡了。一夜无词。
次日天明,大人起来,净面吃茶已毕,吩咐下人不要执事,还是骑马,用长随一名。大人庙门上马,径奔州衙而来。不多时,到州衙,进门至滴水檐下马。署印的知县,迎接大人,下人拉马。老大人升公位坐下,眼望知县,说:“你去将稿案拿来,本部堂观看。”知县闻听,不敢怠慢,转身带领书吏,立刻将一应之案,全都拿到,放在公案之上,书吏退去,县官伺候,大人留神观看。
刘大人仔细将稿看,一件一件细留神:也有那,大案响马绿林客,偷猫盗狗那些人;也有那,酗酒无故人打死,拳回气断命归阴;也有那,因财就把人来害,图谋田产到公庭;也有那,因奸谋害亲夫主,奸夫淫妇一个心;也有那,图嫂害兄人伦坏,总不念千朵桃花一树根;也有那,因为分家争产业,弟兄吵闹到衙门;也有那,鸡奸幼童该当死,大清国律造得真。杀剐斩绞军徒罪,一件一件判得清。大人看罢将头点,腹内忖度暗暗云:“知县做官倒罢了,判断稿案倒也清。”大人看罢开言道,眼望着,署印的知县把话云。
刘大人想罢,眼望知县开言:“贵县仓库不用查了,想来再无亏欠。”说毕,将未了儿的一案,拿起一看,原来是大案:死囚一名赵喜,当堂招出窝主一名李国瑞,乃是武举,就住在沧州城北三里之遥,地名儿叫作李家屯。他父做过湖北武昌卫守备,已故,举人李国瑞并无兄弟,一妻一妾,膝前有一儿,才交三岁,家中甚是富贵,良田不少,手下有奴仆男女五六个。
皆因被盗拉出,知县传到当堂,审问不招,掐在监内。他家内妻、妾、一子,还有使用丫环一名,半夜全都被人杀了,业已呈报。县官验尸以后,出海捕的文书,访拿凶手,将举人定成坐地分赃、窝藏盗寇之罪,现在监内。刘大人看罢,暗暗思想。
大人看罢这一案,腹内沉吟默默云:“这案其中有诧异,定有缘故里边存。既言他是官宦后,家中不乏广金银。
为什窝藏众响马?内中情节未必真。”想毕忠良开言道,眼望知县把话云:“这案贵县怎样问?”知县闻听尊“大人:赵喜拉出李武举,卑职传他到衙门。审问先前不招认,次后来,卑职我作一套文:将他举人来革掉,卑职动刑将他审,把他夹了两夹棍,他才招承果是真。卑职定罪收监内,谁知他家遇恶人,杀了男女人四口,次日报到我衙门。
卑职派人去海捕,而今无获果是真。”知县正然说话讲,忽听门外喊“救人”。知县闻听心害怕,登时之间吓冒魂!
第八十六回 钱知县贪赃起杀心
列位名公有所不知,真是何官无私?何水无鱼?你说大人正问到他的心病上了,紧自害怕,又有喊冤的来了,你叫他怕呀不怕呢?
且说刘大人正问这知县此案内中缘故,忽听仪门外喊叫,说:“救人哪!”大人闻听,吩咐:“带进来!”“哦!”左右答应,跑将出去,迎着那个人说:“别嚷!别嚷!大人叫呢!”那人闻听,跟着青衣,走进角门,带至公堂。那人跪在下面,座上刘大人闪目观看。
忠良座上留神看,打量伸冤告状人:年纪倒有花甲外,满脸之上长皱纹。头上光着无戴帽,剪子股儿打的匀。身穿一件白布衫,布鞋布袜足下登。须鬓白了咳咳嗽,昏花二目泪含津。跪在公堂说“冤枉!青天爷爷快救人!小的主人李武举,偷盗招出果是真。县主不管鲢共鲤,严刑苦拷主人身,难受刑罚屈招认,立刻掐入监禁中。谁知老天把大祸降,半夜偷盗走进门,杀了男女人四口,州尊不肯放主人。凶犯而今拿不到,县主不管这事情。我小的家主身被难,老奴不忍在我的心。想当初,马义告状滚钉板,富奴拜取九莲灯。上古之仆能报主,小的岂无这样情?本意要把京都上,或是那,督抚衙门把状论。幸亏今日大人到,拨云见日一般同。叩求大人来提审,覆盆之下有冤情!”说罢响头来碰地,叩恳青天老大人。刘大人闻听将头点,眼望家丁把话云。
刘大人察颜观色,看家丁老诚,并不是诡诈,忠良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丁说:“小的名叫李忠呀,爷爷。”大人说:“李忠。”“有,小人在。”忠良说:“你老主做过湖北武昌卫守备,归家也亡故;你少主现是武举,家道殷实,被贼人攀出是窝主,坐地分赃。你知道素日与贼人有仇无有?”老家丁说:“素不相识,焉有仇恨?”大人说:“这就怪了!既然杀了人,可曾偷了什么东西无有?”李忠说:“小的现有失单在此,望大人过目。”说罢,上前递上。知县接过,放在公案之上。刘大人拿起观看,上写着:计开:七月十八日半夜,杀人男女四口;失去卧房座钟一架,玉瓶一个,金头面二副,银六封,金条二根。所报是实。
刘大人眼望李忠,说:“当时报过无有?”李忠说:“报过,报过。”大人点头,说:“也罢。既如此恳求,本堂提审,拿贼就是了。”李忠叩谢自去,听候着传唤,不必去远。刘大人眼望知县,说:“贵县,明日伺候本部堂提审此案。”“是。”知县答应。
列公,此时知县魂都冒了,吓得他说是:“不好,不好!”
不言知县害怕,且说大人站起身来,至滴水上马,长随跟定,知县送至大门,贤臣摆手,知县退回进衙。刘大人一直径奔三圣庙而来。到庙,大勇、王明、朱文三人迎接进庙。大人客舍坐下,禄儿嗽茶用毕,用饭完毕。忠良爷眼望大勇、王明、朱文三人讲话。
刘大人眼望三人讲:“叫声好汉你们细听:你老爷今日去把衙进,观瞧一概案件情。内有一案情可想,举人做窝主事一宗。武举本是守备后,家道殷实甚是丰,良田千顷家万贯,手下奴仆好几名。这样之家窝响马,内中一定有冤情。你老爷正将知县问,武举家丁把状来呈。告的是,主人误掐在监内,被知县,屈打成招定口供。又有前者十八日,半夜遇贼进家中,杀了男女人四口,偷盗东西好几宗。次日就把报单递,县主不放他主人公。至今凶犯无拿住,海捕捉拿无影踪。此事若依本部想,必须要,先将知县、武举问明。然后差人拿凶犯,似此之事来必成。”大勇闻听说“正是,恩官言词果然明。必须如此这样办,方能完全这事情。”大人闻言将手摆,好汉退步往外行。不言三圣庙中事,再把知县表一程。
不说大人在三圣庙。且说钱知县,打发大人起身之后,忙回二堂,把皂役甄能叫到二堂上,吩咐长随回避,手下人转将出去。钱知县他眼望皂役,说:“甄能,咱们事情不好了,要发作了!罗锅子厉害难缠,这可如何是好?”就把大人搬拨此案,家丁李忠告状,前后说了一遍。皂役闻听,心中暗怕,说:“这可怎样?必须打一个主意才好,不然这可不是玩的。”知县说:“横坚他不能知你我之事。”皂役说:“他要审武举,那还了得?”皂役沉吟多会,忽然说:“倒有了!太爷将禁子传来,赏他十两银子,叫他半夜如此这般,将武举用沙子口袋压死,只说监毙,可就无事了。”知县闻听甚喜,连忙说:“此事用不得人,就是你去将他叫来。”皂役答应。
他转身出去,转弯抹角,来到监中,叫门而进。锁头黄直正坐在狱神庙前,忽见皂吏甄能进来,知道他在知县跟前有脸,是老爷的一个牵头,不敢轻视。他连忙站起,说:“甄头儿,请坐。”皂役说:“本爷着我来叫你,快跟我去,有要紧事情,立等。”黄直闻言,不敢怠慢,扭头说:“伴儿们,照应点子,我就来!”禁子说:“交与我们罢!”皂役在前,一同往外而走。
霎时进了宅门,来到二堂,见了本官,黄直打千。知县说:“起去。本县问你,你伺候过几位府县?”锁头说:“小的伺候过四位太爷:一位马太爷,一位吴太爷,一位刘太爷,一位张太爷。”钱知县说:“前任知县,他们都待你如何?”锁头说:“都是宽恩。”知县说:“好,你倒不伤人。这个本州岛今日有一件机密事,别人可不能够。”说着,回手桌上取银一封,说:“这是白银十两,你拿去吃酒罢。”黄直跪下接银,说:“小的并无有犬马之劳,蒙太爷的重赏。”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