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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鸽子飞过天空 作者:温亚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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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指导员看到黑暗中连长的烟头红得发亮。待到那一点光亮黯淡了下来,才听到连长喑哑的声音:“老方,我一直没有给你说……六连长的老婆活不久了,她得的是癌症,你没见她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啊,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咋知道的?”  
  “干部股长给我谈话时,偷偷告诉我的,你说,我还能和六连长争吗?”  
  方指导员叹了一口气,说:“是呀,这还真不能和他争了,叫六连长老婆先随军是对的,苦了那么多年,她还能有几天日子过啊,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好一点吧。”  
  “就是啊,咱们这些农村兵,都一头沉,不容易啊。”  
  方指导员说:“要不,叫嫂子这阵子来部队探亲吧,也可以叫她歇一歇。”  
  “不行啊,眼看快夏收了,生产队里哪会让她走呢,再说,她来信也说了,她等着我这面的情况,一旦这次咱上去,她随了军,再来吧……”  
  林班长要陈家明帮他给对象写信,说是陈家明的文章写的好,又会写诗,给他对象在信上写几句,肯定会把对象镇住。陈家明推脱不过去,只好帮着写了。  
  时间不长,林班长的对象回信了。陈家明拿着信来到炊事班的时候,炊事班里一片繁忙景象。陈家明看到一旁正忙着的林班长,他悄没声息地走到林班长的身边,像做贼一样向周围瞧了瞧,见大伙儿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才压低着声音说:“林班长,有情况。”    
  林班长紧张地盯着他说:“嘘,到里屋里再说。”  
  他们来到了里面宿舍,刚关上门,陈家明就迅速地把一封信交到炊事班长的手里。  
  林班长也顾不得别的,就急不可奈地撕开信,看了起来。  
  林班长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就像密集的云一样,越堆越厚:“哎呀,兄弟,这事整地,你看看,如月果然在信里说话不一样了……”说着,忽然笑意又整个地没了,很沮丧地说,“哎,她问我找谁代写的信……真是的,她都能看出来。这可不能告诉她,她咋就不信是我写的呢?不过,她对我的态度还是有点变化了,家明,你看看……”    
  陈家明凑过去看着,被信里的内容逗笑了:“嫂子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信写的也像诗一样,什么‘天高水长……’”  
  “别念出声,别念出声。哎呀,兄弟,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再帮咱写封回信,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大哥我把这个如月算是娶定了。”  
  陈家明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也忍不住替他高兴:“好吧,只要班长你的终身大事牢靠了,我也高兴。”  
  “有劳你了,有劳你了,回头,大哥会感谢你的……”  
  林班长与他对象之间向良好方向的发展,这给了陈家明很大的安慰,他的感情似乎找着了发泄之地,对于给炊事班长写回信这项工作干得也越发的投入了。就在他酝酿着感情替炊事班长写回信的时候,一班长毛东亮进来了。毛东亮在新兵连带新兵时,是陈家明的班长,陈家明对他毕恭毕敬。    
  “家明,你干啥呢,又写诗了?快让我看看。”  
  陈家明赶紧站起来,用手捂住说:“没有,没有。班长,我在瞎胡闹呢,你甭看了。”  
  陈家明那份紧张劲,更激起了毛东亮的好奇心,他装着生气的样子,绷着脸,伸出手说:“我做你的第一读者还不好,快给我看看。”  
  陈家明对毛东亮不敢马虎,只好磨磨蹭蹭地把写了一半的信递给毛东亮。  
  毛东亮只看了两行,便真的生气了,他把信往陈家明面前一伸,说:“家明,你整天就弄些这?我就说最近不见你写稿子了,尽干些歪门邪道的事,又是炊事班长叫你弄的吧?”    
  陈家明不吭气。  
  “家明,我给我的同学写信去了,叫他们给你买些文学方面的书籍寄过来,你不要荒了自己的爱好,不要整天干这没名堂的事了,炊事班长都整的啥事呀,回家找个对象,借上干部的衣服穿上,蒙人家上当,现在又找你代写信,弄这事,以后人家姑娘知道了,还能对他好吗?”    
  “班长……”  
  “你别说了,你今后可不要学他们那样,不好。爱情这玩意,玩不得假,假了,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陈家明替炊事班长辨解道:“班长,你是城里人,不知道农村的情况,农村姑娘就爱这虚荣呢,在农村找个对象可难呢……”  
  毛东亮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知道啥呀?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猪跑过?我可告你了,只要有真凭实学,有真本事,不愁得不到姑娘的感情,你还是再努力努力,把文章弄出水平来,你就有本钱了。再回家找对象,不比他们借个干部军装穿着差,姑娘们照样会把你们家门挤破的。”    
  陈家明一脸茫然地看着毛东亮,心想,我会有那一天吗?  
  8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冬天也快走到尽头了,春天又在悄悄地酝酿之中,但在不经意之中,还是能看得到春天的痕迹,像是一个梦,细瞧时,却又薄得让人心痛,可只要有春天的痕迹出现,很快,便会有春天的模样了。不管怎样,哪怕是一丝春天的模样,也总会让人欣慰的。    
  很快等到春天覆盖了满山遍野的时候,夏天又会在悄悄地行进着。  
  陈家明对于季节的变化,总是敏感的,他的敏感,是缘于那颗天生敏感的心灵。但现在,他却无视着这一切,季节不管如何的变化,总是一年四季轮回着,过去的要回来,回来了的还要过去,反倒是人生中无数个坡坡坎坎,更让他感到有负重感。他坐在桌子前抽着烟看着窗外,窗外是冰冷的,春毕竟还单薄着,还抗拒不了那份严寒。天气说阴不阴,说阳不阳,像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明朗。    
  陈家明的爹来信,说是趁儿子现在当着兵,要给儿子找对象,问陈家明的意思。陈家明把这事告诉了一班长毛东亮。  
  毛东亮说:“急啥,你才多大呀,告诉他们不要急,说啥也得二十五六岁了再说这个话题吧。”  
  “老班长,那是你们城里人的想法,像我们农村要到了那年龄,就算打光棍了。”  
  “没那么玄吧,再说了,你现在当兵了,不在农村,就不能拿农村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家明,好好努力,看能不能在部队上干出点名堂,提个干啥的,不要回农村去了……”  
  陈家明苦笑了一下:“我哪能有这个机会呢,如今提个干多难呀,像你这样的优秀班长,到现在都没有提干,我一个通讯员,什么成绩也没有,还是别做那个美梦了。梦做多了,反倒有更多的苦恼。”    
  毛东亮反驳道:“那你的意思,不做梦就好了?就整天光想着找对象的事呀?有梦想才有动力,你是个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胸怀大志,要有不干一番事业不罢休的劲头。”  
  陈家明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有梦想,可是没有现实条件,光有梦想又有啥用?没有土壤的种子是永远发不了芽的。再说了,老班长,我哪能跟你比呀,你是城里人,就是复员回去了,也会分配工作,不愁找不到好对象,可我……还是务实点吧。”    
  毛东亮看着陈家明一脸忧伤的样子,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便也跟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9  
  这天,陈家明来到炊事班,给林班长送信。“林班长,这封信咋这么厚,你的对象不会是在写小说吧。”  
  林班长接过信,一捏,脸上立刻露出美滋滋的神情来,说:“你懂个啥呀,没谈过对象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两个人不在一起,见不上面,只有靠写信来沟通彼此的感情,那想说的话真多,每次我把你帮我写的那些内容抄完后,总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不知不觉就又写好几页纸。”    
  陈家明不以为然地说:“有啥好说的,还不是想呀爱的,腻歪死了……”  
  林班长撕开信封,陈家明凑上去想看一眼,林班长躲开了,说:“你看啥呀,这涉及隐私懂不懂?我先看看,完了有精彩的,我回头再转告你。”  
  陈家明不满地嘟囔道:“现在又成隐私了,哼,过河拆桥,现在就不让我看了。”见炊事班长只是一门心思关注信的内容,并不理会他,只好又说道,“林班长,我可给你的信藏着送来了,别忘了给我留红烧肉啊……”    
  吃过午饭不久,陈家明正在连部收拾着卫生,林班长来到了连部。  
  陈家明说道:“咦,林班长,这么早就叫我去吃红烧肉啊?”  
  林班长哭丧个脸说:“吃啥红烧肉呀,你干脆把我吃掉算了!”  
  陈家明这才注意到到林班长脸上的变化,他正经地问道:“班长,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咋一会儿就睛转多云了?”  
  林班长说:“我快气晕过去了,你还要取笑我。”  
  “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说呀,不然我都要替你急死了。”  
  林班长拉了陈家明一把:“走,找个地方去说。”  
  林班长把陈家明拉到了连队的菜窖里。菜窖里除了炊事班的人,平时是不会有其他人到这里来的,安静是安静,可陈家明感觉到一种沉闷之气。他赶紧拽住还要把他往菜窖深处拉的林班长:“班长,究竟出啥大事了?”    
  “家明,我的对象要跟我吹了……”  
  “你说啥?班长,别开玩笑了,她不是给你写了那么厚的信,咋会提这事呢?”  
  炊事班长沮丧地说:“是真的!哪里是人家给我写的信呀,是把我写给她的信退回来了。”  
  “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林班长痛苦地说:“还能怎样?还不是人家看我在部队到现在了还没有混出个出息来,不跟我谈对象了呗,这下,可完了,我要是年底复员回去,还不得打光棍……”  
  陈家明劝慰道:“班长,你别这样说呀,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吧。你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看还能不能挽救。”  
  炊事班长抽泣了起来:“挽……挽救个啥呀,能挽救我还用给你说吗?我看人家是铁了心的了。”  
  陈家明一见炊事班长的眼泪就慌了:“班长,班长,你别,你别这样急,你说说情况,咱们再商量商量……”  
  林班长伤心的样子让陈家明无可奈何,他想他一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就想到了营部的宋红兵。他想宋红兵或许会有办法,他安慰了一阵林班长,让他在菜窖里呆一会,他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出了菜窖,骑上自行车,匆匆地来到营部,找到了宋红兵。把林班长的事给宋红兵一讲,他立马请了假跟着陈家明来到了八连。    
  陈家明把宋红兵带到菜窖里。林班长果真还在这里一个人默默地淌泪,看到陈家明和宋红兵来了,他也不说话。  
  宋红兵适应了菜窖里的光线后,说:“犯啥病呢,钻到这地方,黑古隆冬地,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小对象吗,一个大老爷们,钻到这种地方来嚎啥呀,你丢人不?”    
  林班长抽泣着站起来说:“你说呢,事情没出在你头上,你当然不伤心了……”  
  宋红兵不满地说:“说啥话呢,当初我就对你说了,世上女人的话最不可信,我叫你把她先‘办’了,不给她留下撤退的余地,这样她就会死心踏地跟你一辈子,可你就是不听,你装啥清高呀?这下好了,人家牛气了,现在来蹬你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个女人,躲在菜窖里哭来了,这要传出去,叫那些新兵们听了,可不就把人丢大了……”    
  陈家明扯了扯宋红兵的袖了,轻声说:“宋班长,你就别再激他了,他心里够难受了。”  
  宋红兵也压低的声音说:“你知道个啥呀,这时候他犯迷糊呢,你劝他,他咋能听进去?只有激他,他才能清醒过来。”  
  果然,听了宋红兵的话,林班长擦了把脸上的泪,说:“我哭啥呀我?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红兵拍了拍林班长的肩膀,说:“对呀,这才像个大老爷们,为了一个小对象蹬了你,就掉眼泪,值不值呀你。不过,老林,眼泪咱不能掉,但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事情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咱们一起商量怎么办吧。要我说呀,叫陈家明再帮着写一封信,装着啥事也没有发生,心平气和地邀请如月到部队来一趟……”    
  林班长一听就着急了:“她来了,不就亲眼看到我现在的情况,更要和我吹了?”  
  宋红兵说:“你喊叫个啥呀,人家不是已经知道你在做饭,不会有出息了,这次才要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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