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亏欠爱情的 南在南方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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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卫看一眼助手,要她去将工作间的暖气打开,然后坐下来和她聊天。他说,从亚当和夏娃用一片树叶遮住了身体,到我们用身体拥抱镜头,经历了很长时间,可我们一直在努力。路大卫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郑小艾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话多了。
他问她以前拍过写真没有。
她摇头。突然想起一个有月的夜里,她看着李小琳裸露的身体,如蓓蕾般,等待着绽放的身体。寒烟翠柳一样的她。你叫郑小艾?路大卫正翻着手中的登记卡。他又说,刚才你的眼里突然就朦胧了,很美。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与他的眼睛碰在一起。路大卫的眼神像是有重量似的,一碰上她的眼眸就不自觉地低垂。
她没做声,路大卫好像忍不住话头,说他去海南拍过片子,是7月正午的海南,阳光像瀑布一样飞溅下来。还去过陕北,无边无际的黄土塬,人住在黄土的缝隙里,有扯了嗓子唱歌的老汉,静默的羊群。
路大卫说,你刚才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庐山的泉在三叠之后飞起的水雾。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凉意,蛛丝一样细的凉。
路大卫说,我一直用镜头说话。今天有点特别,话多了点。路大卫说,我们开始吧,你要放松一点儿,我的女助手会全程陪着你,还有,我本人也很自律,严格执行贵重物品请勿动手的标准。
她却突然决定不拍了。她说,我还得想想。
从影楼回家,郑小艾的心情好了一些的,她想不用一头撞在豆腐上了,她脸上有些笑意,她在心里说,去他的杨光,谁离谁地球不转了怎么的?这样想时,她觉得很不严肃很不传统。她不拍照片,是因为她希望还有机会去见路大卫,路大卫好像有一种引力。这样想时,她努力问自己是不是病急乱投医。
再次上网,她直接进入“送奶工的清晨”聊天室,她还是看着别人聊,一言不发,就那样潜伏着,像一个特务,或者是一个偷窥者。
天下米出现在聊天室里,竟然在找她……
天下米问,水灯草呢?隔一会儿又一句,水灯草呢?
她不准备登录,依然用过客的身份说,林妹妹走了,杨光走了。
没有人理她,她自顾自地说。天下米也自说自话,说4岁时可以不再尿裤子,10岁可以有一群朋友,20岁可以让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30岁家财万贯;60岁还像20岁一样,70岁还像10岁一样,80岁还像4岁那样。又说,男人都是青蛙王子,不过你恰恰巧遇到时,他还是个蝌蚪,拖了一个长尾巴,就像男人小时候挂出来的鼻涕。
这些话让她乐了一会儿,天下米会是谁呢?以前她老觉着天下米像是熟人,可是她仔细梳理过,她发现她身边没有这个人,也许真的有一种感觉叫似曾相识。
过一会儿,天下米说,有谁看见水灯草了?
如同她说林妹妹走了那般的固执,那般的孤零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网络里,郑小艾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文字,就像一个小孩走失在人海里那样咧着嘴巴哭。
天下米为什么要找她呢?想了想,她登录了,她一登录,公告牌上就有一行字:水灯草进入聊天室。天下米就像茶馆跑堂的说,这位爷,里边儿请。以前她会很开心,可现在快乐只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突然就僵在那里。那样子就像一朵花开到正好时遭了霜,让人忍不住怜惜。
每当她正要微笑时,李小琳好像就在远处看着她,这个幻觉总会让她心惊,她准备写一篇文字怀念李小琳,同时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不知姓名的人。
《此城,你欠我一个姐姐》在城市早报刊登之后,没有想象的热烈,但陆续也有读者打夏苏留在报纸上的手机,第一个打电话的人说他和照片上的女子一起坐汽车来武汉,在黄州汽渡上她给过一个卖唱的老头一块钱,买了一根甘蔗,当时还给了他一节儿,很甜,她说普通话,蛮洋气,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老家在白莲镇。她把甘蔗渣放在塑料袋里,不像别人那样呸的一下吐在座位下。第二个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肯定地说见过照片上的人,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接下来的电话差不多都是说见过李小琳,在商场里见过,在餐馆里见过,在电梯里见过,在江边见过,在长江大桥上见过,有一个女人说在浴室里见过,也仅仅只是见过,再无其他。
夏苏没有想到这篇文章引来了警察胡汉武,在报社会客室胡汉武简单地介绍了李小琳的案情,问了她接听到的电话情况,然后转入正题,说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如果嫌疑人打来电话呢?
夏苏觉得胡汉武的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笑说,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呢?
胡汉武一脸严肃地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见他这样说,夏苏来了精神,问他嫌疑人有什么特点,她这一问让胡汉武笑了。胡汉武说要是知道就直接抓去了。不过,他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如果来电中有河南口音的请她留意,要马上想办法通知他,并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夏苏说,她又不会说河南话,如何分得清楚?胡汉武说他们说话舌头不打弯儿,话里不带三声的。说到这儿,就学了几句侯宝林的相声,说是一个人起来解手,另一个人听见了,于是就有了这样简单但有趣的对话:谁?我!咋?尿!
夏苏被逗得花枝乱颤,他不笑,又说了一笑话:我是绿,我是大春绿,其实就是说,我是驴,我是大蠢驴。说完,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他的手机号码就走了。
这个光荣的任务让夏苏有点激动,脑子浮现出悬疑电影的情节,她想象着她与歹徒斗智斗勇,最后歹徒在她的感化下投案自首……天哪,可生活是不需要编剧的。夏苏的手机一如既往地响,有些话题和李小琳有关,但如同前面的来电一样,只是见过,没有实质内容。
她的兴奋劲儿慢慢就过去了,直到有人说,他知道这李小琳的,那时她喜欢着她的一个同学,叫刘南风,她去过他的宿舍,很害羞的样子,给刘南风洗衣服,来时总会带些水果,很会削苹果,苹果皮总是完整的,她给刘南风削,也给我们削。开始刘南风还是喜欢她的,后来就不喜欢了,说是共同语言少,那时刘南风有了远大的理想,就分开了,她也很硬气,从那之后,她就没有来过。刘南风后来到美国留学了,据说现在在那边工作,估计他还不知道他的初恋情人就这样没有了,唉,这人生……
放下电话,夏苏跟胡汉武说了。他说这个情况他们是掌握的,他要她继续留心,在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之前。
夏苏不抱什么希望了,几天时间过去了,按照经验,那张报纸的时效性逐渐减弱,上面放了新报纸,慢慢地就会被送到废品站里。
看来,李小成想要了解姐姐在这个城市这些年的生活情况的朴素愿望可能实现不了,更何况胡汉武说的犯罪嫌疑人。
这让夏苏有点难过,不过这也很正常,芸芸众生如同海洋的一滴水,整个海洋是蔚蓝的,可是单看一滴水时却是无色的没有特点的。
夏苏跟李小成说了,她试着安慰他,也许在这个城市里做出一些成绩就是对你姐的最好安慰,也许街道记得她,城市上空的鸽群记得她,也许很多人记得她,可是他们没有看到这篇文章,就像一场大雪,盖住了脚印,雪是记得脚印的,可是雪要融化。
舒缓而感性的话语,说到后来,夏苏莫名地哽咽了。最后反倒是李小成安慰她,他说这些事本来与她无关的,可现在却让她难过了。他认真地说,对不起,姐姐。(敬请关注《我们都亏欠爱情的》18)
(连载18)那个下午夏苏的心情像是被雨淋过一样,贺年到底还是去了西安,他心神不宁,他蠢蠢欲动,终是等不住了,终是要旧梦重温了。
他打电话给她,说在西安的情况,她一言不发。他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她说,你似乎用不着跟我汇报吧?然后笑笑,很无趣,很落寞。
快下班时夏苏接到了赵安的电话,赵安说刚刚看了她的那篇文章,夸她写得很棒。赵安说他见过那个女孩,最后一次是在殡仪馆里,那女孩和他的房东是好友。他因此受到警察的问询。
世界真是太小了,夏苏感叹了一句,问他,打电话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个?赵安笑着说,不是,是想着要是有时间的话,哪天聚聚。夏苏说今天晚上就有时间啊。赵安说,那一起喝一杯?
于是约了时间地点,夏苏说去吃巴西烧烤,因为那里有个烧烤师傅很帅。赵安不想去,不想去的原因不是师傅太帅,而是他闻不得孜然的味道。夏苏说,我听人说如果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会改变饮食习惯的啊。
赵安大笑,说她这情抒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夏苏也笑。最后定下来去德庄吃火锅,夏苏说那地方如果不早占位子就得排老半天的队,赵安说这事由他来干,反正他现在是社会闲散人员。
赵安刚说完,一抬头却看见小青站在他门口,他就知道刚刚得意忘形了,打扰她的睡梦了。赵安说,对不起啊,声音大了点。
小青说她差不多已经醒了,准备出门啦。赵安说,你不是平常黄昏时才出门的?小青笑笑说,她要去看李小成。
赵安把那张报纸递给小青,小青伸手摸了摸报纸上的照片,然后把报纸叠起来,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包里。换了鞋子,朝他挥手,出门了。小青今天出门早。她一般都是在暮色中出门,出去时她会走到赵安的门前说一声,出去了啊。赵安会停下来手中的事情,他转过身看着她,小青就在门外站着,脸上总是一抹浅浅的笑,看得出来她刚刚化了一点淡妆,明媚得像是春风。
小青回来常常都是凌晨了,轻轻地开门或者去卫生间。卫生间里有热水器,是小青装的。小青轻轻地关了门,然后就是一些细细密密的水声。
赵安并不是有意的,可是他听到了水声,就像隔着厚厚的幕帘听见雨洒在阔叶植物上,给了他很大的想象空间。
小青在洗澡。赵安想,湿湿的,像舒淇一样的小巧的锁骨。
黑夜对于牛羊是丰富的丰满的,它们可以反刍草。对于人也是这样的,人可以回忆,如果他愿意的话。小青和他只有一墙之隔,这常常让他觉得有种无限接近的可能……
赵安去德庄火锅店时,小青已经到了永宁巷,李小成要给她热白蒿米粑,她摇摇手让他坐下。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姐姐李小琳一样的单眼皮,一样的眉眼,只不过他比姐姐高多了。
她把那个U盘交给了李小成,缓缓的。她说,小成,你姐姐放在我那里的,你好好保存着……她的眼泪左一行,右一行。她去卫生间收拾了自己,这房子这物什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受不了这般的物是人非。
从永宁巷出来,虽然时间还早,小青还是去了城市民谣。在拉宾看来她今天有些反常,拉宾开了两罐啤酒,正好有盐水花生,他们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像两个客人似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消磨着难得的下午时光,一个多小时之后,演艺节目上演。拉宾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婚?小青摇头。拉宾说,因为我没有结婚哪。小青说,你把你的前半生献给了摇滚。拉宾笑她的语气像悼词,说,可我身边一直都有女人的。小青说他那叫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
拉宾说,人说男人有四大怕:小姐有病,情人怀孕,群众写信,老婆自尽。这四样儿,我都不怕,牛吧?
小青没有说话,她明白拉宾的意思。拉宾一直对她有点儿意思,他给她送花,送一朵向日葵,送一朵月季,偶尔送她回家,有时给她打电话说一些平淡的情话,可是他从来没有说出爱来。小青有时也动心,可她知道男人和阿Q没什么两样,“吴妈,我要和你困觉”,阿Q是这样说的,拉宾虽然没有这样说,可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小青笑笑,不接话。
拉宾搓搓手,怪模怪样地说,我一直喜欢你。
小青说,是吧?
拉宾按着胸口说,日月可鉴。
小青笑了说,我想要一个人,我来追他,追猎物一样地追得他没地方逃,要光天化日地追,追捕逃犯一样地追。要么死,要么爱我。可你像个神似的。
拉宾笑了说,还不兴我走下神坛了我?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他拿出一瓶香水说,给你的。它叫GIO。意大利名师路大卫治…阿玛尼的作品。它有风信子的细致,又有栀子花、茉莉、玫瑰的柔美,还有桃子、香子兰、木料的清新。几年前我买了这样的一瓶水,等一个适合它的女人。
小青看着拉宾,看着一瓶美艳的浪漫的水,她什么也没有说,空气一下就静了下来,小青听见了拉宾的呼吸,看见了他不大正常的脸色。小青觉察到了一些危险。她选择了离开。她说,拉宾,我到楼下转转。拉宾朝她摆摆手,他的样子有点像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