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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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使爸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见是自己心爱的女儿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的手使劲抓住了女儿的手，他的脸
上露出了痛苦的笑容。他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可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妈妈走过来，让她把耳朵贴到爸爸的嘴
边。她隐隐约约地听见爸爸十分吃力地说：“女儿，爸爸，对，对不起，你……”再以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看
见爸爸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松开了。她大声喊着：“爸
爸，爸爸。”爸爸再也没有醒过来。
　　　　爸爸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是医生过来，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又用白被单把他的身体盖上。妈妈和她都哭成了泪
人。爸爸就这样地走了，妈妈说，你爸爸不放心自己的女儿，死都不瞑目。
　　　　爸爸走了以后，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开始了艰苦的生活。妈妈所在的工厂效益不好，尽管常常是加班加点地干活，但
挣的钱不多。爸爸死的时候办丧事，借了一些钱。妈妈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还要给别人洗衣服、干家务，挣些零钱，
供女儿读书，还欠着一些外债。蓝兰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逐渐长大的。她学习用功，成绩特别好，总是年级的头几名。
　　　　上了中学以后，有人看这母女俩艰难的生活，就帮着给妈妈介绍对象。那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但妈妈生活乐观，而
且她一点也不老，仍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也有不少男人主动来找妈妈，说是要交朋友。妈妈对这些人都一概摇头，
理也不理。妈妈除了做工以外，余下的一点时间，就是养护满院子的夜来香。妈妈一边给花浇水，一边唱着刚刚学会的
那首《夜来香》。蓝兰不仅长得像妈妈，就是嗓子也像妈妈。妈妈一唱，她听着听着，也就学会了。夜晚的时候，母女
俩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鲜花，闻着满院子的香味，她们一齐低声唱起《夜来香》这首歌。
　　　　邻居大姨是个好心人，她找到妈妈说：“你们母女俩日子过得这么苦，你为啥不找一个男人呢？”
　　　　妈妈说：“找男人，我怕委屈了蓝兰。这世界上，哪有像蓝天那样的好男人呢？”
　　　　邻居大姨听了，点点头道：“这话有道理，可这也就难为你了。”
　　　　妈妈听了，笑了笑，“我和蓝兰一起过，挺好的。”
　　　　又过了些日子，邻居大姨又来找妈妈，她进门就说：“这次，有一个男的，条件特好。人家是军队的团职干部，妻
子是车祸身亡。人家听了你的条件，还偷偷地看过你，特满意。我说了你的想法，找男人怕委屈了孩子，那军官说，不
会的，他特别喜欢孩子，特别是喜欢女孩，他会把你的女儿当成自己亲女儿的。人家是团职军官，挣的多，还有房子，
这样的主，那可是不好找呀！”
　　　　妈妈听后，还是摇着头，“不找。不找。”
　　　　“周兰，你还是合计合计吧，不能委屈孩子，可也不能委屈自己呀。你还年轻，趁着现在……”
　　　　“你不用说了。我不找。”妈妈不等她说完，又一口回绝了。
　　　　妈妈为什么不再找一个男人呢？清明节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到爸爸的坟上。妈妈给爸爸的坟上填了土，放了一大束
鲜花。妈妈留着泪说：“蓝天，我的生命就是你给的。你虽然离我走了，我要把咱们的女儿养大成人。我现在不能跟你
走，但我永远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放心吧，我永远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她终于明白了，妈妈对爸爸的爱有多深，那种情，有多浓。她突然一下子悟出了许多许多。她读完了初中，又以优
异的学习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再后来，她参加高考，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的艺术系。而就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妈妈
所在的工厂倒闭了，妈妈也下了岗……
　　　　孔浩然的到来，一下子改变了商业银行信息科工作被动的局面。这位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年轻、活泼、
热情，而且计算机专业知识和实际应用水平都是一流的。特别是对ＣＭＳ系统的掌握之快，运用之熟，都是人们没有预
料到的。这一下，把科长王石高兴得嘴都拢不上，她逢人就讲：小孔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领导，真是做了一件
大好事。
　　　　按照孔浩然的提议，首先在市行机关，对使用ＣＭＳ系统的人员进行培训。培训地点就选在了六楼的大会议室。信
息科将机房的一些设备都搬到了六楼会议室，主讲桌旁，放着微机，墙上，挂着大幅投影仪。后面一排一排的座位隔三
五个人，就放着一台计算机，便于人员一边听讲，一边实际操作。
　　　　行长徐忠厚对这次ＣＭＳ系统的培训工作十分重视，亲自主持召开了行务会议，要求相关人员必须接受培训，不得
以任何借口请假，培训不合格的要继续培训，直到合格为止。培训的教材是上边统一印发的，但孔浩然看了这个教材很
不满意，认为这个教材太繁琐，理论性太强，不利于操作。他根据自己的理解，将这厚厚的一本教材进行了重新整理，
编出了一本只有十几页的小册子，每人一册，提前发到有关人员手中。培训这天，由他按这个小册子来主讲。
　　　　孔浩然来行里才十几天，各科室、各部门的人都不熟悉，他一走到讲台前，底下就是一片小声的议论声。科长王石
马上站起来介绍说：“今天给大家讲课的，是我们信息科新分来的大学生孔浩然同志。小孔是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的高
材生，不仅理论水平高，他实际应用的能力也很强。到我们行才十几天，对ＣＭＳ系统就十分熟悉了。下面，我们大家
欢迎孔浩然同志讲课。”她说完带头鼓掌。下面，跟着响起了几下掌声，不太热烈。
　　　　由于是一把行长在行务会议上强调，各科科长及相关人员都来参加了培训。科长们大都是点个名，想坐一会儿就走，
留下具体操作人员来学习。不过，对这个长得英俊的年轻大学生，大家还都好奇，想听听他能讲些什么东西。
　　　　伊娟娟早早就来到了会议室，她帮孔浩然调试着每台机器，忙这忙那，手脚一直没有闲着。她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目不转睛地看着孔浩然那张英俊的脸，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激动。虽然相识才十几天，她
已经在心里偷偷地爱上他了。她今天不仅来听课，还想长时间地欣赏他，了解他。
　　　　孔浩然站在讲桌前，一点也不紧张，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历多次了。大学四年级实习时，他就给省工商银行几百名职
工讲过课，评价都非常高。他给大家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大屏幕上立即出现了这样一行大字
：关于ＣＭＳ系统的实际操作主讲人：信息科孔浩然“大家都知道，为了加快银行系统电子信息化的建设步伐，提高为
经济建设的服务水平，上级有关部门研制出了这套信贷管理系统，简称ＣＭＳ系统。作为我们市一级的商业银行，主要
是推广和使用好这套系统。因此，我今天主要讲这套系统在使用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第一……”
　　　　孔浩然正要往下讲，门“砰”地一声开了，副行长董云凤大步走了进来。她进来还没停稳，嘴里就大声说着：“对
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王石一见董云凤来了，以为是行长走错门了，她马上站起身，轻声说道：“董长行，我们这是在搞计算机培训，您
……”
　　　　“我就是来看你们培训的。”董云凤的目光射到了孔浩然的脸上。孔浩然很客气地冲她点点头，她的脸上立即露出
了无比快乐的笑容，“我就是来听课的，听小孔讲ＣＭＳ的。”
　　　　董行长的一席话，把满屋子的人都弄愣了。谁都知道，这个分管人事工作的副行长，平时除了领导班子会议外，其
他任何业务会议都不参加。如今，她怎么能够参加这样一次普通的、例行的业务培训会呢？不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石科长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孔啊，你先等一会儿再讲，我先讲几句话。”董云凤边说边走到了讲台上，她扫视着下面一百多人，开口道：
“同志们，经行务会议研究，今天举办这次ＣＭＳ系统培训班，这是一次十分十分重要的培训。忠厚行长有事不能来，
委托我来讲几句。大家知道，我在行里并不分管这项业务，我分管人事、党务、纪检监察以及工会等工作。但我对这项
工作是十分重视的，特别是行里新来了孔浩然同志，他是因为家里有些生活困难才来我行的，要不是为这，小孔一定会
考取硕士研究生的。这也是我们行实施人才战略的一个具体行动。我们把这样一位年轻优秀的人才留住了。那么下一步，
我们就要发挥这样优秀人才的作用。小孔的课，大家要认真听，认真记，特别是各科科长，不能像以往培训那样，听一
会儿就跑了。我和大家一样，一块听小孔讲课。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小孔同志讲课。”董云凤说完这些话，带
头鼓掌，她一鼓掌，下面的人全都鼓掌，掌声之热烈、之持久，是多年没见过的。这也和刚才王石科长带头鼓掌，形成
了鲜明的对比。
　　　　董云凤讲完之后，走下讲台，来到前面第一排，在伊娟娟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伊娟娟看到女行长坐到自己的身边，
冲行长笑着点点头，董云凤没有理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前面的孔浩然。王石科长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赶紧
接了一杯矿泉水，放到了董行长的桌前，又把一本孔浩然的讲稿和一支圆珠笔放到了董云凤的桌前，然后对孔浩然说道
：“小孔，你讲课吧。”
　　　　孔浩然点点头，继续讲了起来……
　　　　由于主管人事的行长在第一排坐着听课，想中途溜走的科长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他们都大惑不解，一向以
傲慢自居的副行长怎么能坐得下，听得进呢？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考察各位科长的表现，还是……
　　　　坐在第一排的伊娟娟，一边听着孔浩然讲课，一边不时用余光扫着自己身边的女行长。她发现，董行长两眼一动不
动地看着正滔滔不绝地讲课的孔浩然，她既不看桌上的打印讲稿，也不用笔记录，她只是看孔浩然，眼神是那么专一，
神情是那么专注，这位市委副书记的夫人，怎么会这样呢？一种感觉，一种女人对女人之间的特种感觉，使她的心突然
颤抖了一下，难道她……她不敢想下去，她也没有心思听课了。
　　　　孔浩然的课整整讲了三个小时，中间也没有休息，但奇怪的是，下面的人员竟很少有人出去上厕所，更没有一个中
途溜走的，这和过去的培训，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应当说，孔浩然的课讲得好，由浅入深，有理论，有实际，边讲边
操作，边解释。下面的人听得明白，懂得快。下课了，许多人把孔浩然围住，问这问那，孔浩然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头
上的汗，继续给他们讲解着。
　　　　伊娟娟看那么多的人围着孔浩然，就躲到了一边，不露声色地看着。董云凤坐了三个小时，也显得十分疲劳。她站
起身，对王石科长说道：“老王啊，今天的培训确实不错。小孔的课讲得真好，连我这计算机盲，也听明白了不少，对
ＣＭＳ系统，了解得也更加具体了。这样的培训，你们今后还要长期搞下去。对小孔这样的优秀人才，你这个科长可要
好好培养呀，我今天可以算是正式告诉你，就把培养小孔的任务交给你，要早起步，小步快走，多压担子，尽快成长。
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要找你算账。”
　　　　王石科长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嘴里连声说着：“是，是。”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早起步，小步快走。她一个
技术人员，哪里听明白这些政治术语呢？
　　　　董云凤见还有那么多的人围着孔浩然，她想上前说什么，可能又觉得不好，于是转身走了，桌上的讲稿，她连看也
没看。王石科长赶紧送她出门，还一个劲地小声说道：“董行长慢走，慢走。”
　　　　下午三点钟，董云凤派人把孔浩然叫到了办公室。第二次进董行长的办公室，孔浩然已经没有了什么紧张感，他敲
门进去之后，冲着正坐在沙发上的董云凤问道：“董行长，您找我？”
　　　　“嗯。”董云凤微笑着点头，然后问道，“你现在干什么呢？”
　　　　“上午讲完了课，下午都在机上操作。王科长领我挨个科室转转。”孔浩然回答。
　　　　“你的课讲得好。真好。”董云凤的目光一直在扫视着孔浩然那英俊的面孔。
　　　　“董行长，您，您过奖了。”孔浩然谦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