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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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先就不舒服,她想起审讯徐邦呈的那间预审室来了。 “来,坐吧,坐吧。”公安部的一位同志最先招呼她,口气
倒还亲热,“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有点反感,冷冷地答了一声: “严君。” “严君,
严肃的严?” “严肃的严,君臣的君。” “嗬,严肃的皇帝,哈哈哈。” 驴唇不对马嘴,真是拿肉麻当有
趣。她心里发笑,在凳子上坐下来,眼神漠然,一副很不合作的表情,“有什么问题,问吧。” “咳,没事,咱们
随便扯扯,随便扯扯。”那人有些尴尬,先是漫无边际地胡绕了几句,然后很生硬地扯到正题上来了。 “311这
个案子,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不用顾虑,大胆说,啊。” “这我可说不出来。” “你个人总有个看法嘛,说
错了不要紧。” 这人的神态简直像是哄小孩似的,她心生厌恶,出言也就有点噎人。 “我算老几?侦查方案都
是领导定的,我能有什么看法?”场面挺僵,冷了几分钟,一位公安部的人忍不住突然问: “311专案组离开南
州去边境的时候,周志明是不是让你给他寄过一封信?” “什么?”她皱起疑惑的眉头,“和这有什么关系?”
那人没回答,却接着问:“信是寄到什么地方的,寄给谁的,你能回忆一下吗?” 周志明托她给施肖萌寄信的事,
她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可她却拧着脾气,非要反问:“这和311案有什么关系?” 市局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了,
沉下脸,用一种教训的口气说:“严君同志,你今天的态度很不冷静,部里同志问你情况,是怎么回事就怎么说嘛,怎
么这么费劲?” 她也瞪起眼来:“那当然,你们不解释清楚,我私人的事凭什么告诉你们?” “什么,你私人
的事?”对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话柄,“周志明是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他和别人通信,怎么成了你私人的事了,啊?
据我们了解,周志明平常从来没有什么通信关系,偏偏在仙童山诱捕计划确定之后,临去边境之前,匆匆忙忙往外发信,
难道不值得我们打一个问号,啊?”稍停,对方又稍稍缓和了语气说:“严君同志,我们相信你是有觉悟的,会积极配
合我们调查的,周志明和什么人通信,究竟有没有问题,不查怎么能知道,你说对不对?” 她的心情已经十分败坏,
口气也越来越烦躁,“我忘了,早忘了那信是寄给谁的了!” “时间并不久嘛,怎么能忘了呢?” “三个月了,
怎么就不能忘?”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这简直是在顶牛抬杠了,严君咬了咬牙站起来,“对不起,我要出
去一下。” “干什么?” “上厕所。” 她并不需要上厕所,只是不能忍受这种无休止的纠缠,一出了那间
小屋的门,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进厕所,又慢慢地洗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洗,然后
再慢慢地走出来,听到旁边一个办公室里有打扑克的声音便走了进去。 四个男的,围着一张办公桌甩得正欢。她看
了一把,没走,又看了一把…… “嗬,怎么着,严君也不怕浪费青春啦?” “哼,”她冷笑一下,“我没什么
青春,无所谓浪费不浪费!” 一连看了四把,直到政治处的干部领着市局的那个人气急败坏地挨门找到这儿,才算
结束。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市局的人脸红脖子粗,“我们好几个人都在等你,你什么意思?” 严君
恨得真想一扭身走开,可她却用了一种平静得近于戏谑的口气,说:“哟,又不是办我学习班,还不让人歇口气呀,我
还以为你们早散了呢。” 倒是市局的那位,先给气走了,一边走一边气势汹汹地叫:“你们处长呢,你们处长呢?”
要找处长?找去吧,我一没辫子,二没把柄,怕谁! 大陈和小陆也被谈了话。虽然事前早做了“不准串联”的
规定,但在办公室里没外人的时候,小陆还是忍不住要说。 “哎,怎么跟你们谈的,问你们周志明的事没有?”
大陈没说话。她没好气地说:“周志明怎么啦,噢,就因为有了胶卷的事,什么都想赖人家呀!” “听口气,他
们好像还是有点什么根据似的。”小陆脸上略带着几分神秘,说:“让我回忆周志明到边境以后都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别看咱们是干侦查的,当时还真没注意他,谁想到他是那么个人呀。调查组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收买,想查查他
的社会关系。咱也不了解他都有什么社会关系,好像有个女朋友,是不是?我反正没见过。” 大陈声音小小的,
“唉,咱们尽力给部里的同志回忆吧,回忆不出来也没办法。况且调查组现在也并没有肯定周志明准有纵敌问题,咱们
千万别把有影没踪的事和那种定不了否不掉的东西往外端,反而给部里的同志添乱。刚才他们也问我当时山上的情况来
着,他们怀疑周志明为什么早不开枪,偏等着徐邦呈跑了才开枪。我也只能照实说呀,周志明当时还和徐邦呈打了两下
呢,从开打到徐滚下去,总共几秒钟的事,根本就来不及出枪嘛,而且靠敌人的那面坡很陡,往前一蹿就能滚下去。我
还给他们画了一下。他们好像挺失望的,可事儿就是这样子,我有什么办法。部里要是说这样就属于纵敌了,那部里定
吧,咱们服从。” “那当然,那当然。”小陆连连点头。 看来,无论是大陈的巧妙敷衍还是小陆的稀里糊涂,
都没有和调查组搞僵,这就使严君的顶撞更显得突出和孤立起来了。她暗暗做好了挨整的准备,这也许是她有生以来心
情最灰暗的时候。
6商店的堵赃工作
报复果然来得快。今天上午,政治处通知她两天之内到城东区公安分局报到,虽然她早就听说过处里要抽一个人长
期支援分局加强一些信托商店的堵赃工作,但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想不到会轮上她去,这时候到分局去,显然会给人
一种犯错误下放的印象。她愣了半天,索性也横了心,去就去!就是叫她改行搞一辈子社会治安,反刑事犯罪,她也心
甘情愿了!比起五处这块是非之地,分局,也许还算一块净土呢! 严君想着想着,思绪不由地又移到了周志明身上。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卑鄙的家伙要把311案件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这不是落井下石,找替罪羊吗?唉,假
如那个徐邦呈被打死了该有多好,周志明说他一共打了四枪,全局射击训练第八名的好成绩,总有一枪能中吧! 硕
大的无影灯低低地悬在头顶上,四周一片金黄,徐邦呈仿佛是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阳光下,心情也不由得平静安详起来。
这是哪儿? 身下,垫着软硬适度的垫子;脑袋,十分贴切而又十分舒服地嵌在同样软硬适度的托架上。不,你用不
着怀疑,用不着心跳,这儿不是漆黑的边境,而是世界的中心——巴黎,是巴黎最著名的医学院中的一间洁白的手术室,
空气中浓重的来苏水的气味,可以证明这儿的确是洁白的手术室。啊,人的一辈子,死里逃生的运气能有几回啊?
“徐先生,”生硬的英文,“牙还疼吗?” 他看不见问话人的脸,声音也那么陌生。他的脑袋被箍着无法转动,只
能笑一笑,用眼睛来摇摇头。 “左面还有点发炎。”声音抬高了,显然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果然,另一个声音接
着说: “不要紧。” 他们是在说他的腮帮子,左边的腮帮子,已经三个月了,还在隐隐作疼。真想不到那个外
表秀气的小家伙竟还有那样一手闪电般迅猛的拳击,害得他到现在还只能用右边的牙吃饭。他妈的! 哗啦哗啦的金
属碰撞声,搅得人心惊肉跳,这一定是动手术用的器具,刀子、钳子、镊子、纱布,一定摆了满满一盘子,像要宰牲口
似的。来苏水的味儿……那锋利无比的刀,马上就要在他脸上割来割去,割得他面目全非!别怕!想点别的,想点别的,
想点别的,想什么呢? 想想他的童年,少年,青年?算了吧,实在是无聊得很。现在想想,他简直是在一群信奉禁
欲主义的清教徒中间长大的,那生活,刻板、枯燥、清苦,左右全是规矩,前后都有尺寸,不给他一点自由,不允许一
点放纵,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乐趣。他的乐趣是现在,现在他一切都有了,都尝到了,口福、眼福、女人,都体会
过了,享尽一切人生情趣之后,还有冒险生涯的刺激。至于说客居异国的那种心理上的失落感和孤独感,他倒不像有些
人那么在乎,实际上也完全用不着那么封建,非得死守着故土死守着穷不可!他才没那个老地主的脑袋瓜子呢,不要说
几百万人口的南州市,就是整个中国,在繁华的世界面前也不过是个山沟子。他从那山沟里走出来,看到了触到了尝到
了人欲横流的大千世界,将来即使老死他乡,也算不枉此生了。 无影灯是不是比刚才更亮了点儿?刺眼的灯光仿佛
要把他的身体洞穿,不,你应该对自己坦白,你才不是个有福的人呢,不过是个靠玩儿命活着的可怜虫罢了。 ……
无边的疲倦啊,他全身的肌肉一点劲儿也没有,整个身子完全是瘫在手术台上的,连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下来了,灯光隔
断,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看见了,红色的晚霞,墨色的山谷,昏鸦安详地叫着,在红色和墨色的交融中盘旋起舞;
远处有个古老的教堂,深沉的钟声把人的一颗心带向宁静的小城,带向牧歌式的田野……霍夫曼就是用这样幽美的环境
来抚慰他的神经创伤的,但马尔逊却坚持要他搬出这古堡式的山庄别墅,换到简陋的据点里去住。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
就会看到那美丽的晚霞、山谷和田野,如果能永远那样逍遥那样安乐……是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激烈的刺激了,
他需要逍遥安乐! “对一个间谍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的危险,而是九死一生之后立即让他接触安宁和舒适的生
活,他的意志会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中毁于一旦!” 看来马尔逊说对了,那铁门重重的牢狱,那杀气腾腾的审讯室,
那阴森恐怖的边境之夜,难道他会一朝忘却吗?这些年,霍夫曼对他的兽性的训练,已经使他的神经像一根快要绷断的
琴弦;这次实习性的派遣,是他在数年训练之后第一次涉入真实的间谍生活的激流,虽说从入境到脱险才只有二十多天,
可在他的感觉上,就如同一个死囚在断头台上等待那举起的钢刀落下来一样,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人啊,难道
只需要二十几天,他的意志、勇敢和对冒险生涯的那种天然喜好,就会变得枯萎如此吗?在霍夫曼为他安排的山庄别墅
里,他也才只享受了五六天的“公爵”生活,难道对安乐和舒适的渴望竟会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连一直维系自己信念
和胆气的那点狂热,也从此冷却,一蹶不振了吗?确实,马尔逊确实是高明的,人,受不了强烈的对比…… 霍夫曼
只负责对他的训练,他的真正统治者和指挥者,是马尔逊。如果单从外表上看,霍夫曼是个很富魅力的硬派男子,身材
魁梧,面容冷酷,有一副典型的军人风度;而马尔逊却其貌不扬,干枯瘦小,头发稀疏,纵酒过度的鼻子又大得不成比
例,活脱一个摆摊儿的小商人。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以间谍计谋的设计为擅长,在世界谍报战的舞台上驰骋了大
半辈子,而且名气之大,已经使他成为D3情报局内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相形之下,霍夫曼不过一介武夫罢了。
7跟踪反跟踪
他不喜欢霍夫曼,尽管他的无线电收发报、跟踪反跟踪、射击、游泳、登山、格斗等等技术,都是出自霍夫曼的门
下,可他很难设想,一个间谍的献身热情在霍夫曼式的冷酷无情的统治下能够维持多久。霍夫曼曾经说过:“间谍事业
的神圣就在于没有任何道德原则的限制和约束,杀人、诈骗、造谣、色情,都得干。”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像读《圣经》
那样安详平静。霍夫曼还说过,他特别信奉中国的一句名言:“无毒不丈夫!”霍夫曼的毒,甚至能使跟他同舟共济的
人都要提心吊胆,生怕遭了他的暗算。 马尔逊的为人却完全不同,任何间谍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头儿干。马尔逊的原
则是:情报员第一,情报第二。他最重视的不是情报,而是情报员本身的安全;在间谍斗争的指导思想和技巧运用上,
马尔逊的见地也处处显示着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