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 作者:游川和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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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送去医院?”直树质问道。
“跟你无关!”智香回嘴道。
这时,友子正在起居室里念书。智香好不容易把饭做好了,于是端了一盘来给友子。
“友子,肚子饿不饿?我不知好不好吃,你尝尝看。”
但是友子却回答道:“我不饿!”一副完全不想吃的样子。
“可是,你从一大早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啊!”
虽然智香这么说,但友子好象真的没食欲似地,自顾自地低头看着书。
对友子来说,自己被带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心中一定不太安心吧!她一定很希望父亲快点来把她接走。……直树考虑了一会儿,于是便到吾郎的住处,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直树一到吾郎家时,看见吾郎正和友子的外公在谈判。就如同吾郎所说的,他打算来把外孙女带回去。
“你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吗?快告诉我,你把友子藏到哪里去了!?”
友子的外公洋三晃动着一头白发怒吼着,而吾郎则握紧双手说道:
“求求你!让我跟友子一起生活一阵子,好吗?”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那孩子根本没把你当做父亲看待!”
“求求你,只要一阵子就可以了!”
“你如果再这样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在一旁听着的直树不禁插嘴说道:
“我也一起求您,好吗?”
“不干你的事,你不要说话!”
洋三瞪着直树说道,但直树还是继续为吾郎说话。他能了解那种想和亲人在一起的感觉。
“老师只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友子而已。而且,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让他们父女见面,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求求你,体谅一下老师的心情,好吗?”
“才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一定是跟友子说我的坏话,想拉拢友子!”
吾郎急忙否认:“我怎么会道么做!?”但洋三还是不予理会。
“我也知道您很疼爱孙女;但是,最重要的是,友子她自己的心情吧!?”
“我最了解友子的想法了!”
“是这样吗?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家出走了。我有类似的遭遇,所以很了解。友子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任何人,这一切全是大人自己猜测的。我希望你不要自己替友子下结论。你应该听听她心里怎么想!”
直树的这番话,比一般旁观者的话要一针见血得多了。洋三虽然心中不大愿意,不过也只好给吾郎一点缓冲的时间。
原本催促着吾郎的洋三稍微平静了下来,同意稍等一会儿。于是吾郎赶紧到‘富坚洗衣店’把友子带出来。
吾郎把友子带到他曾经任教的高中里。
此时已近黄昏,操场上学生们的身影被拉得好长。落日余晖照射下的走廊和教室里都空无一人。吾郎把友子带到了音乐教室。
“爸爸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要跟你谈谈妈妈的事。爸爸和妈妈曾经一起在这个学校工作过。我常常从这间教室的外面经过,看着妈妈在这里弹钢琴。”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帘照在钢琴上,这情景美得像幅画。
吾郎想起了过去。那逆着光的柔软秀发,弹琴时低垂着的纤细脸庞……。妻子当年的模样,实在很美。
“那个时候,妈妈真的是好漂亮,爸爸从没看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对妈妈一见钟情,觉得非她不娶,所以就很快就跟她求婚了……后来,我们结了婚,然后生下你……。那时的爸爸真是好幸福喔!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那么,妈妈为什么会死呢?”
吾郎痛苦地咬着唇。友子能了解多少呢?但是,自己还是应该把友子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吾郎下了决心。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所以爸爸也不隐瞒什废了……你妈妈病了。那种病你可能很难了解,叫做‘嫉妒妄想症’。有的人在太喜欢某人的时候,就会想把他估为已有,而且希望他在自己身旁。这种人,如果遇到对方不顺从自己的意思时,就会无法忍耐而怀疑对方,或是苛责对方。这就是一种叫‘嫉妒妄想症’的心病。”
吾郎试着用较委婉的措词让友子了解。他知道不能让孩子有太过悲惨的感觉,所以才会选择这间美丽的钢琴室来缓和气氛。
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当时,那个喜欢上自己的女学生年轻不懂事,每天都写一封情书给他。最后,竟然写了一封信,残酷地将这段她自己虚构的感情告诉了妻子。这使得当时刚生产后的妻子充满了不安和嫉妒,最后竟然变得精神异常。
之后的日子,就仿佛是一场争斗!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已经变得有点异常的妻子就是不相信他的话,有时蓬头垢面,有时却浓妆艳抹。有时候也会像个幽灵似地站在雨中,令人毛骨悚然。喊着想自杀的妻子,其实心中充满了恐惧。而自己又因为学校工作的繁忙,无法将全付精神放在她身上。最后,只好把妻子送到精神科病院接受治疗。而妻子却在日渐复原的某一天,在医院里上吊自杀了。
这些事,吾郎并不想让友子知道。但是,妻子罹患精神疾病的事一定要告诉友子。
“可是,爸爸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妈妈已经病了。爸爸没试着去了解妈妈心中的痛苦,如果,我那时曾和妈妈好好地谈话就好了!可是我没这么做。所以妈妈的死,也算是爸爸的错。外公外婆觉得妈妈是被爸爸杀死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对友子来说,或许是超乎她所能想象的事吧!但是,友子能感受到,把自己当做大人般地倾吐的爸爸,是如此地真实。她没有任何质疑,只是静静地低头听吾郎说话。
“当妈妈死的时候,爸爸觉得和你一起生活似乎是件很痛苦的事。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妈妈。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是错的,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好好照顾你!跟你一起生活。我想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就是你的决定了。你想回静冈?还是留在东京?”
吾郎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停了下来。而友子像个大人似地陷入了沉思。
吾郎带着友子回到了住处。
两天没见到孙女的洋三,露出一副想马上带友子走的神情。吾郎回头看了看友子。
“你决定好了吗?友子!”
友子看了吾郎一眼,说道:“决定好了!”而一旁的洋三则屏着气,紧张地看着他们。
“你决定怎么样?”
“我要回静冈!”
洋三的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而吾郎低喃道:“这样啊!”就呆立在一旁。
“因为,我不想转学,也不想让外公外婆难过……”
“好,爸爸知道了!”
吾郎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表情。
洋三仿佛怕友子又改变主意似地,急急地把友子带出了屋子。
吾郎对着坐上出租车的洋三说道:“给您添麻烦了!”而洋三则紧抿着嘴,连看也不看吾郎一眼。
吾郎对友子说了句:“好好保重!”友子也和吾郎道别。
当出租车扬尘而去的那一瞬间,友子从后车窗看着吾郎的身影。那眼神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似地。吾郎呆立不动,在心中揣测着友子的意思。
友子到底想说什么呢?对洋三夫妇来说,友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寂寞生活中的一股甘泉。友子一定也深深了解这一点,所以,她心中一定有说不出的牵挂。
茉莉有事到‘富坚洗衣店’找直树,但却因为友子的事,没时间和直树谈谈。此时,天色已晚,于是直树开车送茉莉回家。
车子已到了目的地,但茉莉并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要不要上去坐坐?”
直树没有回答。他想起之前酒后跳河的事。
“开玩笑的!你别摆出那副伤脑筋的表情嘛!”
直树的表情更加不安了。他不能否认自己把茉莉卷入了这一团混乱当中。
“舞永开始来医院接受治疗了。她是自己愿意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这都是因为你上次救了她的缘故。上次,你不是为了救她而受重伤吗?那件事对舞永来说,有很大的意义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曾经发生过一个案子。有一个强盗跑进银行里,挟持了一个女行员,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被捕。后来,在这个强盗出狱之后,很不可思议的,他和那个女行员结婚了。当两个人共同遭遇极大的恐惧或危险时,在事后很可能在精神上会有结合的情形出现。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和舞永之间的关系,比以前更紧密了。现在的舞永非常需要你!上次她接受催眠治疗时,我就很明显地看出来了……”
茉莉淡淡地这么说,而直树只是静静地听着。躲避着追杀而来的男子,藏身在暗处的舞永和自己……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和男人搏斗,让舞永逃走,直树觉得自己好象了解茉莉话中的意思了。
“现在的舞永,不能没有一个人在身旁守护着她。没有一个最了解她的人在身旁,这个治疗可能就会半途而废。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晚安!”
茉莉看也不看直树,说出这些话,就径自下车离去了。
而智香,正如今早直树所推测的,带着自己做的蛋包饭来到了医院。但她却从医生那里听到了她想也没想到的事。
由子的癌细胞出预期的要扩散得更广,已经蔓延至骨盆而无法治疗了。医生虽然表示会尽力,但也希望家属能先有心理准备。在最糟的情况下,由子可能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了……。智香愕然地听着医生的话,脑中一片空白。
智香面无表情地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她在心中告欣自己,这件事绝不能让母亲知道。
智香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母亲的病房前,再怎么样,也要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很开朗……
“怎么样?还好吧?”——
智香用爽朗的声音向母亲问道,一面走近了病床。由子躺在病床上,一张脸如同蜡像般,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的手臂上插着点滴,被单的下襬处也垂着一条导尿管。
“糟透了,全身都痛……”
智香轻声地说道:“这是因为刚动过手术的关系嘛!”而由子却用意味深长的眼睛看着智香。智香一阵鼻酸,赶紧转身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便当盒。
“你看!这是之前答应要做给你吃的蛋包饭。不敢保证好吃,你要不要试试看?”
由子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疼爱的眼神看着女儿。“喔……你不饿啊?”
于是由子开口答道:“我吃!”智香开始用筷子喂母亲吃饭。
“怎么样?”
“好难吃!”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真是太差劲了,下次你要教我做喔!”
“没办法了……。因为我也活不久了!”
“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必隐瞒我了!”
“我没有隐瞒你什么啊!你就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了!你再这样乱说话,我不来看你啰!”
智香拼命地掩饰心中的难过,对着母亲强颜欢笑。由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她那双在手术后更显得下垂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女儿的慈爱。
智香勉强装做若无其事地在病房里和母亲闲聊。但是,当她走出病房,就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了。她在离病房稍远处掩着脸,那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这时,突然有个略带犹豫的声音传来:“智香!”智香一抬头,用哭红的双眼看着舞永。她刚接受完筒并医生的治疗。
听了智香的说明之后,舞永走向了由子的病房。虽然她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
原本闭着眼睛休息的由子,感觉到似乎有人来了,于是便睁开了眼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也生病了!”
“你哪里不舒服?”
“我在精神科接受治疗。”
“为什么?”
“我被强暴了!就是在刚认识直树的时候!”
舞永一口气把实情说了出来。包括自己被强暴,而现在正在接受精神科治疗等等的事。一直到现在,她才能这样坦诚地对病床上的由子说出实话。她在极端的痛苦之中反复思索,最后终于让自己勇敢地承认了这一切。
“从那次意外之后,我一直被心里的梦魇所困扰着……”
“原来如此。那么,你和直树交往得如何?你们还是男女朋友吗?”
被由子这么一问,舞永摇了摇头。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