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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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连绵不断地撒落下来,低低的乌云和灰黄的天空让人懒懒的振作不起来。原本拓跋元勋和严敏瑜也跟着一起学习,他们懒散惯了,接连几天早起就有些受不了,不比开始时信心高涨,今天下了雨,更有理由不起床了。
“就在这里吧。”伊淳峻在湖边的一处花丛下停住脚步,此处树木也茂密,细雨不怎么淋得透,地面还是干干的。
源儿叹了口气,一直跟着他,她发现他走在泥地上竟然连脚印都没留下。
“叹什么气?”伊淳峻笑着看她。
她摇了摇头,佩服他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抬起眼,探究般盯着他看。自从那一晚……她就总在琢磨他眼里那复杂的神色。
每次他笑,她都看得见那隐藏在笑容后面的深沉眼光。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他说的那些话,她无法全都相信。照他所说,如果裴钧武要损失三成功力的话,他稳操胜券,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着。
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看出什么了?”他笑着问。
她一惊,有些尴尬地撇开脸,他真是狐狸投胎的,心里装着一万个主意又轻易看穿别人的心思。
“你不用管我在想什么。”他笑起来,低低的震动了胸膛,竟让她一窒,妖物!她暗暗哼了一声。他收了笑,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肩,直直地看她,“我没害你,还一直帮你,对吧?”
她震动地看着他,这个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好弱小。他的手,好大,充满让人心安的力量,一直没觉得,他竟然那么高挑,看她的时候还得弯下腰。
他……是在蛊惑她吗?
她强迫自己清醒地冷笑,“你没害我?那是你现在还没必要害我,谁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
他哈哈大笑,更深地看她,似乎想看进她的心里,这眼神让她很不安,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他却加大手劲不允许,捏得她肩膀都有些疼。
“小姑娘,你才16岁,怎么会对人有那么重的戒心?”他似疑惑更似感叹。
有戒心?如果她真的有戒心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
“我们现在都需要对方帮助。”他挑起嘴角,一贯装做温柔无害的他居然能笑得这么邪气桀骜?“只要你能让裴钧武爱上你,不履行对萧菊源的婚约,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至于你能不能得到他的功力……我帮你。”
她看雨,让他爱上她,让他毁婚……伊淳峻怎么能这么自信满满地说出口?
看出她的忧虑,他倒无比轻松,“事在人为,别人不可能,小源儿,你能行。”
她回眼盯住他,“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阴谋说出去?”
“我的阴谋?我的阴谋就是想学擎天咒,这是我和裴钧武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摆在桌面上说的秘密。我帮你勾引他,算计他,说出来对我没什么大损失,至多显得很无耻。”他看着她笑,“你的损失可比我大多了。我不怕你说。”
她冷笑,无懈可击,他的计划她找不到破绽。明知他还有更大更多的图谋,她却无法猜测。他不在乎她看到他的另一面,因为她妨碍不到他,甚至还需要他。
她也看着他笑,他微微一愣,他是妖物,她又何尝不是?彼此彼此。
对,她不必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她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他能帮助她阻止萧菊源得到裴钧武的功力和……和心,谁利用谁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回到霜杰馆,直接就被请到大厅里。
上首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彪悍男人,锦衣华服贵气逼人,却还是遮不住一身的草莽气质。
裴钧武和萧菊源侍立在他的下首,拓跋元勋和严敏瑜都不好意思坐下,一脸不情愿地站在旁边。
当李源儿和伊淳峻走进厅来,因为下雨而晦暗阴沉的屋子都好象亮了起来。彪悍男子张大嘴,惊讶得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源儿和伊淳峻。
“二叔……”裴钧武不得不出声提醒桂大通。
“哦……哦。”桂大通痴痴迷迷地又坐回椅子,眼睛还是恋恋地盯着源儿看。
源儿也看他,他就是裴福充的拜把兄弟吧,其实也算是她的叔叔呢。他憨直无饰的性子博得她几分好感。爹的两个义兄都是直肠直肚的粗人。
“二叔,还是说说详细情形吧。”萧菊源有点不是滋味,连桂二叔这个岁数的人看见李源儿都是这种反应!
“详细情形?就是从四月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给大哥送寿礼,越接近大哥生辰送礼的人就越多,现在家里的大门都要关不上了,娘的,半夜都有人来!往年这帮龟孙子怎么不这么孝顺?”桂大通啐了口吐沫。
裴钧武冷笑,“这是逼我们大办寿宴啊。”
桂大通张牙舞爪地说:“大办?也不是整寿,大办个鸟!”
严敏瑜和拓跋元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没想到裴师兄的叔叔会是这样的。
“二叔!”萧菊源无奈地看着桂大通,过了半辈子好日子,他还是这副德行。
“兵来将挡,水来土填,迟早的事。”裴钧武冷淡的一哂,“爹的四十七岁寿诞,我们就大大的操办一场,让该来的都来!”
“好啊,好啊!”严敏瑜和拓跋元勋喜笑颜开,没心没肺地欢呼着,“一定很热闹吧。”
裴钧武微微苦笑,能单纯成他们那样,也的确很幸福。
“如果要大操大办……”伊淳峻眉头一掀,笑了,“我们可以提供一项余兴节目,让菊源妹妹好好的露一下脸。既然菊源的存在不是秘密了,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号也该更响亮一些。”
裴钧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萧菊源倒是很感兴趣的看着他。
“当年李师叔可是靠一曲菊仙舞名震江湖的。”伊淳峻悠然的说。
“那是,那是!”提前当年的盛况,桂大通兴奋起来,连脸都红了。“三弟就是那时候被李妹妹迷住了,迷得一塌糊涂。那舞……就算我这个大老粗看了,都觉得美上天了!”
“可是……”萧菊源紧皱眉头,“我不会啊。”
“我会。”伊淳峻得意的笑起来,“那舞可是我师父创的。裴师兄,竺师伯有没有教你菊仙曲啊?”
裴钧武点了点头,“没必要,多请些优伶歌伎罢了。”他不太赞同伊淳峻的提议,菊源已经够引人瞩目的了,何必非把她再往风头浪尖上推呢?
“既然大家都是奔着菊源妹妹来的,总不能让人失望吧?裴师兄当然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可是总得为菊源妹妹想一想。”
裴钧武冷冷瞥了他一眼,又转过来看萧菊源,“源儿,你怎么看?”
“我……我……”萧菊源的脸有些红,“也想像娘当年那样。”
源儿又忍不住冷笑,像娘当年那样?好啊,她拭目以待她怎么个像法。
“小姑娘,你过来。”桂大通大声粗气地喊,还向她招了招手。
源儿有些迟疑,站在原地看他。
“过来,过来。”桂大通继续招手。
她走过去,她该怎么称呼他呢?刚接近他,桂大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有些粗鲁地抚上她粉嫩的小脸。
他细看她,眼睛竟然湿润了。“你这个小丫头,倒有几分李妹妹当年的味道。”他发乎真诚的说。
源儿震动地看着他,并不觉得他的抚触是种冒犯。
“奇了怪了。”桂大通张着嘴瞟了眼已经变了脸色的萧菊源,“亲姑娘反而不太像爹娘。”
“松手,老色鬼!”拓跋元勋已经跳起来了。
桂大通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说谁是老色鬼?我很老吗?我不过是看这小姑娘很有我弟妹那股劲儿!”他又真挚地看向源儿,“孩子,以后你也喊我一声二叔吧,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亲呢。”
源儿觉得鼻子有点酸,咬了咬牙,忍住了泪水。裴钧武啊裴钧武,你连一个大老粗都不如!
“还是色鬼!你看小源长得好看就亲了,你看我亲不亲啊?”拓跋元勋几步抢上来要抓开他的手。
有人比他更快,裴钧武不动声色地一抬手,一股内敛的气劲逼过来,桂大通只觉得胳膊一酸,只能顺着那劲道甩开手。
源儿站着,事出突然,那内力一推,竟把她推得后退几步,正好被拓跋元勋抱个满怀。
“小子,你是这小姑娘的男人?”桂大通直白的问。
拓跋元勋倒也不羞,理直气壮地瞪着他,“现在还不是,迟早是。”
这话让厅里的几个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源儿却一笑,不在意。从小到大,元勋有口无心的这种话她听得多了。看见她的笑,厅里的气氛更沉了一些。她的笑也可以理解为默认的。
除了她,只有桂大通能笑得出来。
“好小子,老子很喜欢你!今天晚上咱俩喝个痛快。”
元勋也咧开嘴,直着嗓子说:“你这老小子喝不过我,我号称千杯不醉。”
“不醉个鸟!老子就不信了!”
源儿又淡淡的笑了,真的,她很喜欢心地单纯坦荡的人……很羡慕。
她一转眼,却看见裴钧武和伊淳峻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她。裴钧武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伊淳峻却一直盯着她笑,不知道在转什么坏主意。
16.菊仙之舞
雨半夜才停,清晨就格外清新,花草树木都有了水气的清香。
源儿站在屋檐下看悬在瓦边上的水滴,今天伊淳峻就要教萧菊源跳菊仙舞了,裴钧武会为她演奏大师伯写给娘的曲子。
原本以为对于这种“失去”她已经足够淡定了,事到临头,真的要她去看,还是需要些勇气。
拓跋元勋扶着头从隔壁房间出来,昨天他和桂二叔都喝醉了,闹了大半夜。
“小源。”看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他开朗地笑起来,“站这儿干吗?快走。”他自然地上来拉她的手,“今天不是妖怪伊淳峻要教菊源跳舞吗?”
她任由他拉着,从他单纯而真挚的表情里,她感到一阵轻松。一个没心机,没心事的快乐人陪在身边对她来说也是种抚慰。
拓跋元勋一边走一边笑。
源儿也忍不住笑了,“你在自己瞎高兴什么?”
元勋夸张地“噗嗤”一声笑得很有爆发力,“我真想看伊师兄跳女人舞的样子。他本来就够……我还想看师姐看他跳舞的表情,哎哟,哎哟,我肚子疼了。”他忍住笑,表情很辛苦,“要不是为了看这出好戏,我根本起不来床。”
好戏?的确是好戏。
接近小广场,她就听见有一下没一下的悠长琴声,他……在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几个丫鬟赖在角落里交头接耳,低声说笑,主人没赶她们离开,她们巴不得在这儿看热闹。光是看见这几个人都够养眼的了。
拓跋元勋拉着她走得很急,她并没有犹豫的机会就看见了那几个让她心会微微一刺的人。
伊淳峻笑嘻嘻地摆弄着萧菊源的胳膊和腰,教她基本的动作,萧菊源学的很认真,任由他在身上摸来摸去。
除了皱眉撅嘴一脸不甘心的严敏瑜,没人觉得伊淳峻和萧菊源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困扰,伊淳峻和女人在一起是很安全的,至少那个女人很安全……如果他和裴钧武把身体贴的这么紧,估计所有人都要尖叫疯狂了。
源儿盯着伊淳峻的脸看,他真是一个太有趣的人。板着脸指点功夫的他,坏坏笑着筹划算计的他,眼前这个满身妖媚的他……她忍不住笑了。
裴钧武的琴突然“铮”的一声大响,吓了大家一跳,源儿也微微一颤,但是她没看向他。伊淳峻说过,那个吻以后……再也不要看他。
拓跋元勋被琴声吓了一跳以后恢复的很快,手舞足蹈地坐到严敏瑜旁边的石凳上,还招呼丫鬟给他倒茶。因为他没松开手,源儿也只能挨着他坐下。
“桂二叔呢?”他问裴钧武。
裴钧武的语气和以往一样平静,却掺杂了明显的冷淡,“已经回去了。”
“裴师兄,”伊淳峻悠悠地喊了他一声,所有人一起皱眉,表情整齐划一。能把这个称呼叫得这么含义丰富,的确让大家佩服伊淳峻的功力。“为我弹奏菊仙曲吧。”
为我弹奏?
又是一片艰难吞口水的声音,裴钧武却好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想别的事而忽略了伊淳峻的挑逗,还是已经习惯了,处之泰然。
“菊源,我先跳一遍,你仔细看。”伊淳峻对女人说话的腔调让大家缓过一口气,呼吸趋于正常。
他的一举手一抬足都是那么潇洒俊美,完全不带女气的造作。源儿愣愣地看着他随着曲子翩然起舞,娘跳的菊舞傲然妩媚,他跳的高洁脱俗。
菊舞适合娘,似乎也很适合他。
拓跋元勋痴迷地看着他,原本还以为他会跳的如坊间男娈般媚人撩拨,没想到自己却被深深迷住。
“伊师兄,你真美。”拓跋元勋怔怔地说。
伊淳峻停下来,向他浅笑,“不可以喜欢我哟,因为我只喜欢裴师兄,你会伤心的。”
琴声一高,走音了。裴钧武僵着脸停下手,嘴角一阵抽搐。
“不行!”萧菊源看上去真的有点着急了,“你不可以喜欢他,他……他是我未来的相公。”自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