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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算品三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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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之后,我的婕妤与艺伎都住在铜雀台。在铜雀台的大厅上放一张八尺的床,挂上带穗的帐子、朝食和晡食都要供奉干肉、干果、干饭之类,初一十五,要朝着帐子歌舞。
对女人的这些遗言,流露的是他对生活的眷恋和对她们的感情。所以陆机(西晋人)在《吊魏武帝文》中说:“留曲念于闺房”,“惜内顾之缠绵”。但仔细想想:那些失去了男人的女人们,可能有几十人,也可能上百,孤孤单单地住在铜雀台上,每日两餐都要向那张空床上供,初一十五还得对着那张空床歌舞。生活有困难,可以编点丝带草鞋之类的东西去卖(这是防止政治上有变故,正常情况下不会这样)。活着,你们要陪我;死了,你们也得守着那张冰冷的空床。这表现的是眷恋还是自私?是缠绵还是没有人性?
但曹操生前有这么多女人,还要不断地采择野花供其玩乐。易中天说曹操“生活上是比较随便。他吃不讲究,穿不讲究,长期在外行军打仗,对女人大约也只能将就,不能讲究。”(《品三国》34页)其实不然,在战场上他也不将就,吃的也是白菜心。
例如:吕布部下秦宜禄之妻生得非常漂亮,被关羽暗恋着。曹操和刘备围吕布于下邳时,关羽曾几次对曹操说:希望城破之后,能把这个女人赐给自己。曹操爽快地答应了,正如易中天所说:曹操是“豁达开朗,大气磅礴”的。但城破之后,曹操发现“这个女人不寻常”,竟把她纳为己有了。美髯公的心情如何?天知道!(见《三国志·关羽传》裴注引《蜀记》,并说“《魏氏春秋》所说无异也。”)
还有,在宛城(今河南南阳市),曹操发现张绣的婶娘(张济的遗孀)长得漂亮,便纳入帐中,逼使张绣降而复叛。好色之徒曹操被打败,自己中了箭,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爱将典韦都战死了。何苦来的!你对得起谁!
我们不能用现代观念去苛责古人,但也不能用现代观念去美化古人。古人对男女关系,对爱情的理解不可能和现代人一样,尤其是古代帝王的思想感情更不能和平民相比。白居易的《长恨歌》和洪昇的《长生殿》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的诠释,失之于把帝王平民化;而易中天对曹操及其众多女人的感情的诠释,则既把帝王平民化,又把古人现代化了。
    女人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和价值如何?下面引证两个小故事来说明。
据《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引《曹瞒传》:有一爱姬陪曹操午睡,曹操枕着爱姬,对她说:“过一小会儿叫醒我。”她见曹操睡得很熟,便没有叫醒他。等到曹操醒来,发现自己睡过了头,便怪罪爱姬,把她活活打死了。
另据《世说新语·假谲类》:曹操常说:“我睡觉的时候,你们不能随便接近,有人接近我,我便要砍人,我自己也没有知觉,左右之人必须小心谨慎。”有一次,他在假寐,有一爱姬给他盖被子,他马上便把这爱姬杀了。
以上所说,未必完全属实,但却是可能发生的事,绝不属于情理之外。帝王总是要防备有人害他,而且这种人根本就不尊重妇女的人格甚至生命。
生活中的曹操可爱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二曰战场上的曹操很可爱。
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一不小心就得人头落地。每个人一到战场上,就像凶神恶煞一样。即或是指挥战斗的将领或主帅,到了那里也得聚精会神,高度紧张。即或平时是温文尔雅的人,在金戈铁马的环境里也不能再有多少柔情蜜意了。
曹操与吕布战濮阳,中了濮阳大姓的反间计,误入城中,又顶烟冒火退了出来,从马上坠下,又伤了手掌。亏得司马楼异的救驾,才得以脱险。众将领的反应如何呢?《三国志·武帝纪》的说法是“诸将未与太祖相见,皆怖。”都担惊受怕。
另据晋袁晔(音夜)的《献帝春秋》说:曹操败逃时,吕布的骑兵追到曹操,却不知是曹操,问道:“曹操何在?”曹操说:“那个骑黄马的便是。”于是对方舍弃了曹操,去追那个骑黄马的去了,曹操得以乘机逃脱。不要以为这件事有趣,接下来就应该是一桩命案。敌人都去追那个骑黄马的去了,那人的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吗?
延津之战,曹操利用饵敌之计,以不满六百的骑兵,击溃了文丑与刘备的六千名骑兵,又斩了文丑。那是玩命,曹操玩命的事多了。
通过上述的例子,曹操的军事生涯给人的印象是恐怖,惊险与尴尬。
易中天说曹操在战场上可爱,只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曹操西征马超、韩遂,韩遂的士兵争着看曹操,曹操大声说:你们是想看曹操吧?告诉你们,和你们一样,也是个人,并没有四只眼睛两只嘴,只不过多了点智慧。易中天接下来评论说:“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可爱,还很洒脱。”(《品三国》27页)
这故事出于《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引《魏书》。的确,话说得很风趣,算得上是战场上的一个花絮。但怎么这就“可爱”了?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与可爱不可爱不怎么沾边。
三曰作为朋友的曹操更可爱。
易中天举了曹操祭祀桥玄的例子,讲了只鸡斗酒之约。这很风趣,如果曹操对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说是“可爱”是可以的。可惜并不是这样。《曹瞒传》说曹操“酷虐变诈”,陈寿在《三国志·武帝纪》卷末的评语中说曹操“矫情”(克制感情,就是虚伪),都说明曹操并不像易中天所说的那样“真诚,本色”。
《魏书》说:成皋的吕伯奢是曹操的“故人”,就是朋友,但他因为误会,竟杀了其家人。作为朋友,这“可爱”吗?
陈留太守张邈,原来是曹操最好的朋友。汴水之战,张邈派卫兹率兵帮助曹操。曹操征陶谦,临行前对家里人说:“我若是回不来,你们去投靠孟卓(张邈的字)。”后来曹操平安地回来了,与张邈“垂泣相对”。曹操以东郡太守出任兖州牧,全靠张邈和他弟弟广陵太守张超以及自己的部将陈宫为他活动。可是后来张邈、张超、陈宫等又都背叛了他,迎来吕布作了兖州牧,差一点把曹操逐出兖州。这件事实在很蹊跷,对他那么忠心耿耿的陈宫,和他那么要好的朋友张邈,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而且迎来的还是名声很臭,“轻狡反覆,唯利是视”(陈寿语)的吕布。难道他们以为曹操比吕布还坏吗?答案是肯定的,那些人就是认为曹操比吕布还坏。因为那时曹操杀了名士边让,特别是他几次血洗徐州,使人们忽然发现:阿瞒这小子不是天使,而是魔鬼!吕布不过杀了丁原和董卓,而董卓是国人皆曰可杀,杀了他反而是一大功劳。他们可能认为:就算吕布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吧,但也比杀得徐州泗水不流、鸡犬皆尽的曹操好多了,而且武艺高强,是个英雄。张邈背叛了曹操还有一个隐情:当时袁绍是盟主,曹操与袁绍联合。袁绍有骄矜之色,张邈批评过他,他怀恨在心,而且还听说吕布和张邈关系很好,曾“把手共誓”,便怂恿曹操杀张邈。虽说曹操并没有照办,但张邈会想:曹操这个杀人魔王毫无信义,早晚会杀了我的。后来曹操杀了张邈全家,张邈被自己的士兵所杀。陈宫后来为曹操所杀。
    这件事很复杂,应该说双方各有是非,我不想加以评论。我只想说:通过这件事来看,朋友认为他是不可爱的,所以和他反目为仇。
据《三国志·崔琰传》:许攸“少与袁绍与太祖善”,和曹操是朋友。曹操击败了袁绍、许攸起了关键的作用。尽管许攸得意忘形,语言放肆,毕竟罪不当诛。而曹操却杀了他。从这件事来看,曹操作为朋友,可爱吗?
曹操和韩遂是年轻时的朋友。在与马超、韩遂的交战中,曹操在阵前与韩遂叙旧,引起了马超的猜疑,二人失和,导致作战失败。当然,兵不厌诈,从军事上说:曹操的作法无可非议。我只是想问:作为朋友,曹操可爱吗?
据《三国志·崔琰传》裴注引《魏略》:有个叫娄圭的人,“少与太祖有旧”,是曹操年轻时的朋友,在曹操手下为大将。有一次,曹操与诸子出游,娄圭也随从前往。他对左右说:“此家父子,如今日为乐也!”(这爷几个,看今天那个高兴劲儿!)”有人把这话报告给曹操,曹操认为娄圭“有腹诽意”,于是便治了他的罪。
“腹诽”,在心里诽谤,犹后世之所谓“思想犯”。但思想犯是把思想说出口来,而“腹诽”则不必说出口,我认为你那么想,你就是那么想,纯属一种“莫须有”的罪名。但娄圭说了这么一句话,怎么就算是“腹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倒是同传裴注引《吴书》,说得更明白些:南郡人习授与娄圭同坐一车,看到曹操父子出游,习授说:“看他们爷几个那个高兴劲儿!”娄圭说:“人生在世上,应当自己干出个样子来,怎么能只是观望别人呢!”习授把这话报告给曹操,曹操便杀了娄圭。曹操杀老朋友,大约是因为觉得娄圭有野心,话里话外,有取而代之的味道。(当然这是扑风捉影,无限上纲。)随着曹操权势的日益膨胀,他更加疑神疑鬼了。
我们还是不禁要问:通过这件事,曹操作为朋友,可爱吗?
总之,由于曹操特殊的身分与地位,他一生中朋友是不多的。年轻时和桥玄的那段忘年之交,或许有些可爱之处,但那只是孤证特例。从他一生中总的情况看来,他未必是交友的典范,而由于种种原因,他和别人的友情,大部分都破裂了,在这方面,我们只觉得现实是严峻而充满变数的,用“可爱”二字来概括,不是太小儿科了吗?
四曰曹操最可爱之处是说真话。
关于所谓曹操说真话的问题,我在上面已有专节讨论,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标题: 9 皇帝这张牌
内容: 建安元年(公元196),曹操把颠沛流离、穷途潦倒,年仅16岁的汉献帝刘协从雒阳迎到许县,开始打起了皇帝这张牌。易中天用长达三集的篇幅讲述了皇帝问题。仔细读来,主要是阐述了三个问题。下面我们便依次对这三个问题讨论一下。
第一个问题:董卓、袁绍和袁术三个人,在皇帝问题上都犯了错误。
董卓是废立。废掉了少帝刘辩,扶立了陈留王刘协为帝,历史上称为献帝。献帝是谥号,是死后才得到的称号,生前史书上称为帝、天子等等。臣僚们则称为天子、帝、皇帝、今上等等。但我们现在讲史,则常常称呼他的谥号献帝,这是为了行文上的方便以及和其他皇帝有所区别。
袁绍是另立。初平元年─二年(公元190─191),勃海太守袁绍和冀州牧刘馥等要立幽州牧刘虞为帝,由于关东各路诸侯意见不一,特别是刘虞本人坚决拒绝,这个计划便流产了。
袁术是自立。建安二年(公元197),袁术于寿春(今安徽寿县)称帝,自号仲家。
易中天认为:对待皇帝问题的这三种错误态度,是董卓、袁绍和袁术在群雄角逐的斗争中失败的重要原因。但我认为:实事求是地说:这三种情况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对皇帝问题不能估计太高、言之太重。
从大的背景来说:当时汉室凌迟、皇权衰落,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把皇帝当回事,皇帝这张牌,并不那么灵了。拿孙策来说,他过江作战,把江东看成好像是无政府的蛮荒之地,扬州刺史刘繇、会稽太守王朗、豫章太守华歆,都是朝廷所任命的官员,而孙策败刘繇、捉王朗、降华歆,并未考虑到朝廷的因素,丝毫也没有尊重皇帝的意思。而这几个朝廷命官,也没打过朝廷和皇帝的旗号,他们和孙策之间似乎只是军阀之间的争斗,凭的只是实力,扬州、会稽和豫章等州郡,给人的印象都是独立王国,和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就是当时的政治现实,皇帝的因素实在是微乎其微了。
其他军阀之间的角逐也无不如此。就说官渡之战吧,袁绍有抢皇帝之心,曹操也时时提防皇帝被他抢走,但这仅仅是名义之争,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曹操能够以少胜多取得胜利,并不是因为他手里有皇帝(这和打扑克不同,打扑克抓到大王,作用要大得多了),而是因为烧了袁绍乌巢的军粮和许多其它因素。
现在我们就实事求是地分析一下董卓的废立和袁绍的另立,究竟有多大的作用。
董卓的废立。尽管当时人们出于维持现状的心理而表示反对,袁绍还因此和董卓闹翻,“横刀长揖而去”,亡命冀州;但董卓还是一意孤行,废了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当了皇帝,是为献帝。但立了也就立了,朝臣们照样三呼万岁,人们还是接受了。当袁绍要另立冀州牧刘虞为帝时,曹操还表示“诸君北面,我自西向”(见《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引《魏书》)。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自管北向冀州尊奉刘虞,我还是西向长安尊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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