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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铁皮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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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倒咖啡,转而唱起《皇太子》里的曲调,端上小蛋糕和圆蛋糕,“伏尔加岸边
一士兵”,撒杏仁粒的法兰克福圆蛋糕,“多少小天使在你身边”,酥皮甜饼加搅
结奶油,“多甜蜜,多甜蜜”。她们一边咀嚼,一边又谈起拉斯普庭来了,不过现
在谈得比较正经,保持必要的距离,接着,在饱尝了蛋糕之后,便进而大骂沙皇时
代如何糟糕,简直腐化堕落到了极点,愤慨之情发自内心,毫不掺假。
    在那几年里,蛋糕我可是吃得实在过多了。从照片上可以看到,奥斯卡虽然没
有因此而长高,却吃胖了,身体不匀称了。在小锤路上完课,甜食吃腻了以后,回
到拉贝斯路我家店铺,我经常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乘马策拉特稍不留神,便溜
到柜台后边,用线拴一块干面包,吊进腌鲱鱼的挪威小桶里去,等面包吸足了盐卤
才吊出来。您是决计想不到的,蛋糕吃过头以后,这样的一块点心可以发挥催吐剂
的功效。奥斯卡经常把舍夫勒面包房的蛋糕吐在我家的抽水马桶里,少说一点,每
次吐出的蛋糕值一个多但泽盾,这在当时,可真是不少钱呢!
    我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偿付格蕾欣教课的报酬。她是那么喜欢缝制和编织儿童衣
物,我就给她当裁缝试服装用的假人,试穿试戴各种式样、各种颜色、各种料子的
小罩衫、小帽子、小裤子以及带兜帽或不带兜帽的小大衣。
    在我八岁生日那天,我不晓得是妈妈还是格蕾欣,把我打扮成了该枪毙的沙皇
的小太子。当时,这两个女人对拉斯普庭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那天摄的
一张照片上,一块生日蛋糕上插着八支不滴油的蜡烛,我站在一旁,穿着编织的俄
罗斯罩衫,歪戴哥萨克帽,两条子弹带交叉在胸前,白色灯笼裤,脚穿低统皮靴。
第一件幸运事是我的鼓照进了相片。再一件幸运事是格蕾欣·舍夫勒——可能是在
我的强烈要求下——给我剪裁、缝制了一套衣服,十足的毕德迈耶尔'注'和富有亲
合力风格。今天,在我的照相簿上,这身衣服还召来歌德的亡灵,证明我有两个灵
魂,使我有可能身背一面鼓,同时出现在彼得堡和魏玛,来到尘世的母亲们中间,
同贵夫人们一起参加神秘仪式。



  

 


                           塔楼歌声的远程效果

    女医生霍恩施泰特博士差不多每天都到我的病房里来,并待上抽一支烟的时间。
她本该给我治疗的,可是,每一回她经我治疗之后离去时,就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
神经质了。她羞怯,原来只习惯于同她的香烟打交道。她老是说:我年轻时同别人
接触太少,同别的孩子玩得太少。
    不错,讲到别的孩子,她可能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我当时忙于跟格蕾欣·舍夫
勒上课,在歌德和拉斯普庭之间被人拽来拽去,因此,我即使有这个良好的愿望,
也找不出时间去跳圆圈舞和玩“数数歌谣”的游戏。每当我像某位学者似的读厌了
群书,甚至咒骂书本是埋葬语言的坟墓,于是步出书斋,去接近普通人时,我便同
我们这幢公寓的顽童们遭遇,在同那些食人者稍有接触之后,倘若能够不受损伤、
完完整整地回来读书,我就额手称庆了。
    奥斯卡要离开他父母的住处,可以有几种走法:一是从店铺出门到拉贝斯路;
二是从住房的门出去到楼梯井,往左一拐便上了街;如果上楼,爬四道楼梯,便到
音乐家迈恩吹小号的屋顶室;再就是从楼梯井到公寓的院子里去。街道是石子路面
的。在院子里夯实的沙土地上,家兔在那里繁殖,或者有人在拍地毯。在屋顶室,
除去同醉醺醺的迈恩先生演二重奏外,还能近眺远望,给人以那种赏心悦目却又是
虚假欺人的自由感。这正是每个登上塔楼的人所要寻求的,并且使每个住阁楼的人
都沉湎于其中。
    对于奥斯卡来说,院子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而屋顶室却使他感到安全,直至
阿克塞尔·米施克和那一伙小赤佬把他从那里赶走为止。院子横里同公寓一样宽,
但是往深处走七步就到头了,隔一道上架铁丝网、涂柏油的木栅栏同另外三个院子
相接。从屋顶室俯视,这个迷宫可以尽收眼底:拉贝斯路,左右两条横街——赫尔
塔街和路易森街,以及同拉贝斯路遥遥相对的马利亚街,围成一个大四方形,里面
有房屋和院子,还有一爿咳嗽糖厂和许多失修坍倒的修配车间。在这家或那家院子
里,冒出几棵树或几丛灌木,由它们来通知人们季节的变换。院子大小不一,但都
养着兔子,都有拍地毯用的木架。兔子是一年到头在那里的,拍地毯则根据住房章
程的规定,只能在星期二和星期五。在这两天里,可以看清这个大四方块究竟有多
大。奥斯卡从屋顶室听着,看着:一百条以上的普通地毯、甫道地毯和床前地毯,
先用泡菜擦,然后刷和拍打,使它们显出原来编织的图案来。一百多个家庭主妇,
把尸首似的地毯从屋里拖出来,举起赤裸的、滚圆的胳膊,扎上头巾保护头发和发
型,再把地毯扔到专为扣地毯用的木架子上,抓起编织成的地毯拍子,干巴巴的拍
打声炸开了院子狭小的天地。
    奥斯卡憎恶这种单调的清洁颂歌,便用鼓声来同这种噪声抗衡。可是,尽管他
站在屋顶室,同这噪声隔开一段距离,但仍敌不过这些家庭主妇,只好甘拜下风。
一百多个拍地毯的妇女,可以攻占天空,可以折断乳燕的翅膀,并且几下子就能震
塌奥斯卡用鼓声在四月的天空中建造的小小神殿。
    不拍地毯的日子里,我们公寓的孩子们就把拍地毯的木架子当杠子玩。我很少
到院子里去。只有海兰德老先生搭在院子里的货棚,是我觉得比较安全的地方,因
为这个老头儿只让我一个走进他堆破烂的棚屋,那里面有生锈的缝纫机、残缺不全
的自行车、螺旋式虎钳、一排排的瓶子以及装在雪茄烟盒子里的、弄弯又敲直的钉
子,别的孩子想要看一眼他都不允许。他的工作是这样的:倘若上午他不从板条箱
上起钉子的话,便是把已经起出来的钉子在铁砧上敲直。他除去收废钉子外,还帮
人搬家,在节前替人宰兔,院子里、楼梯井、屋顶室,到处都是他啐的嚼烟汁。
    有一天,孩子们在他的棚屋附近煮汤,这是孩子们的游戏,努希·艾克请老海
兰德往汤汁里啐三口。老头儿从嗓子眼里清出三口痰吐去,随即又钻进他的棚屋,
敲起钉子来。这时,阿克塞尔·米施克又往汤里加了一种配料,一块敲碎的砖头。
奥斯卡好奇地瞧着这种烹调法,但远远地站在一边。阿克塞尔·米施克和哈里·施
拉格尔用毯子和破布搭了一个帐篷似的东西,不让大人看见他们的汤。砖头粉煮开
以后,小汉斯·科林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活青蛙,这是他在股份池塘旁边抓到的,现
在捐献出来做汤。苏西·卡特是帐篷里唯一的女孩子。她见到这两只青蛙,既不唱
也不叫,甚至连最后挣扎着跳一下都来不及,便在汤里一命呜呼了,于是她噘起了
嘴,表示又失望又辛酸。努希·艾克领头,不管苏西就在旁边,解开裤子往这大锅
莱里撒尿。阿克塞尔、哈里和小汉斯·科林也跟着撒。小矮个儿要给这些十岁的孩
子点颜色,但是撒不出来。于是,他们都瞧着苏西,阿克塞尔·米施克递给她一个
天蓝色的搪瓷罐,罐口已经磕坏。奥斯卡本来想马上走开的。但是他还等在那里,
直到苏西蹲下来——她裙子底下没穿衬裤,抱住膝盖,把罐子挪到下面,毫无表情
地望着前方,随后皱了皱鼻子,这时,罐子发出响声,苏西为这锅汤作出了一点贡
献。
    
 
    这时,我跑开了。我不该跑,要是慢吞吞地走掉就好了。他们原先眼睛都盯着
那只罐子,我这一跑,他们都抬起头来看我。我听见苏西·卡特在我背后说话的声
音:“他干吗要跑?他准是要去告我们!”当我跌跌撞撞爬上四道楼梯,到了屋顶
室刚缓过气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声音在刺我。
    我当时七岁半。苏西也许九岁。小矮个儿刚满八岁。阿克塞尔、努希、小汉斯
和哈里十岁或者十一岁。还有玛丽亚·特鲁钦斯基。她比我大一点,可是从来不在
院子里玩,而是在特鲁钦斯基大娘的厨房里玩布娃娃,或者跟着她那在新教幼儿园
帮忙的大姐姐古丝特。
    如果我今天还不能听这种声音,听女人往尿盆里撒尿,难道这有什么奇怪吗?
当时,奥斯卡到了屋顶室,轻敲着鼓来平息自己耳朵里的余音。他刚开始感到自己
远离了楼下滚开的汤,却不料这一伙为这一锅汤贡献过佐料的家伙,有的光着脚,
有的穿着系带鞋,竟都上楼来了,努希还端着那锅汤。他们把奥斯卡团团围住。最
后一个上来的是小矮个儿。他们互相碰了碰,喁喁地说:“动手!”末了,阿克塞
尔从背后将奥斯卡一把抱住,用胳膊夹紧,让他乖乖顺从。别人动手的时候,苏西
不说话,只是笑,露出了湿的、整齐的牙齿和齿间的舌头。她从努希手里接过匙子,
把这铁皮东西在她的大腿上擦得锃锃发亮,随后伸进冒热气的汤里,顶着糊状物慢
慢搅拌,活像一个能干的主妇。她舀了一匙,把它吹凉,然后来喂奥斯卡,硬灌进
我的嘴里。这样的东西我此后再也没有吃过,所以那滋味永远留在我嘴里。
    在那几个对我的身体健康过分操心的家伙走了以后——因为锅里的东西已使努
希恶心——我这才爬到晾衣间的一个角落里(当时那里只挂着几条床单),把几匙
淡红色的浑汤吐了出来,在吐出的东西里没有发现里面有青蛙的残骸。我爬到打开
了的屋顶窗户下一只箱子上,看着远处的院子,用牙齿把碎砖头碴咬得嘎嘎响,觉
得自己迫切要求行动,瞧着远处马利亚街上房屋的窗户,玻璃在闪闪发光,于是冲
着那个方向喊叫、歌唱,虽然看不到结果如何,可是我确信我的歌声有可能产生远
程效果。因此从那时起,我觉得这家公寓的院子以及其他的院子都过于狭窄,如饥
似渴地向往距离、空间和全景,利用一切机会,独自一人或者挽着妈妈的手走出拉
贝斯路,走出近郊区,免得我们这个狭小院子里做汤的厨子们再来同我纠缠不清。
    每逢星期四,妈妈进城买东西。她多半带我一起去。遇到有必要到煤市旁军火
库巷西吉斯蒙德·马库斯那里去买一面新鼓的时候,她总要带着我。在我七周岁到
十周岁那段日子里,我两个星期就敲坏一面鼓。从十到十四周岁,我不到一星期就
敲坏一面鼓。后来就难说了,我可以在一天之内将一面新买的鼓变成废铁一堆,而
当我心绪稳定的时候,我可以敲上三四个月之久,鼓面连一个小窟窿也没有,至多
掉下几块漆皮,因为我虽然也很使劲,但却小心翼翼。
    现在先谈谈那段日子:我每隔两星期离开我们那个院子——那里有拍地毯的木
架,有敲钉子的老海兰德,还有那帮发明熬浑汤的小赤佬——同我妈妈到西吉斯蒙
德·马库斯的玩具店去,从儿童玩的铁皮鼓存货里挑出一面新的来。有时,即使我
的鼓还勉强可以用,妈妈也带我去。这样,我就整个下午欣赏这个五彩缤纷的古老
城市,在那里,总有点东西迟早要进博物馆,而且不断有这座或那座教堂里传来的
钟声。
    我们要去的地方,一般很有规律,并且令人愉快。我们先到莱泽尔、施特恩菲
尔德或马赫维茨那里买东西,尔后去找马库斯。他一见我妈妈就给挑选,点头哈腰
地说些恭维话,这些他已经成为习惯了。毫无疑问,他总是向我妈妈献殷勤,不过,
就我所知,他只不过热烈地捏住我妈妈的手,说它像黄金一样珍贵,再不出声地吻
它一下,从未一时冲动做出更狂热的事情来。唯有那一次我们去他店里时,他双膝
跪倒在地。下面我就要谈这件事。
    妈妈由外祖母安娜·科尔雅切克遗传而得到的是丰满的身躯和健壮的体格,还
有讨人喜欢的虚荣心以及善良的心地。她对西吉斯蒙德·马库斯的殷勤厚待听之任
之,或多或少是因为他卖给她、其实是白送给她一些女用丝袜,这类丝织品是他用
极低廉的价格批发进来的。至于每隔十四天从柜台上递给我的那面铁皮鼓,价钱便
宜到可笑的地步,这就更不用说了。
    每回去西吉斯蒙德那里,一到四点半,妈妈就要求把我,奥斯卡留在他的店铺
里,请他照顾一下,声称她有件重要的事得赶紧去办。马库斯听后,深深一鞠躬,
叫人看了又奇怪又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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