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大典-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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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繁荣富强的唐帝国逐步走向衰亡。诗人有感于此,于元和时代写下了这首沉痛激愤的《新丰折臂翁》。
从诗中可以看出诗人偶尔在街头漫步,遇到一个年龄在八十左右,满面白须,右臂骨折的老翁,他用左臂凭靠着玄孙,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诗人见此情景,便上前询问老翁折臂的原因。于是新丰老翁向诗人讲述了一段凄惨的故事。
他的籍贯是原来的新丰县。他原是幸运的,因为他生逢圣明的朝代,在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的开元时期度过了美好的青少年时代,以致不懂得旗枪弓箭为何物,仅听惯了宫苑梨园中传出的歌舞管弦之声。然而好景不长,天宝时期,云南一带烽烟四起,朝廷大举征兵,在凄惨的哭泣声中,儿子告别母亲,丈夫辞别了妻子。听说云南泸水一带,瘴气迷漫,还要徒步渡过那热如沸汤的大河!据说相继奔赴战场者,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这一年,他二十四岁。很不幸,征兵的名册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怎么办?夜深人静,他偷偷地用石头将自己的手臂砸断。从此他变成了残废,但也因此逃脱了远戍云南之苦。作为一个断臂的残废人,他是不幸的,因为六十年来,伤痛时时折磨着他;但他从未后悔,因为他没有做云南万人冢上的望乡鬼,他毕竟还活着,虽然活得并不轻松。
是谁造成了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是谁驱使那些平民百姓到遥远的云南卖命,而死无葬身之地?
又是谁逼迫了新丰人的自断其臂?诗歌最后一段“老人言,君听取”云云,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开元时的贤相宋璟,为了避免边将为邀功而轻启战争,对于杀敌有功的天武军牙将郝灵佺没有论功行赏,仅在次年授他为郎将,以防止与少数民族的纠纷,从而保证了边境的安宁。而杨国忠之流为达到个人邀功的卑鄙目的,不惜开边寻衅,视数十万平民百姓的性命为儿戏,驱赶他们到环境极为恶劣的边远地区去作战,造成千万个家庭的悲剧,也给国家和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诗人把宋璟与杨国忠作了鲜明的对比,其褒贬倾向不言自明。他反对不义战争,希望各民族和睦相处,表现出诗人的宽大胸襟和善良的愿望。
早在诗人写成此诗以前,唐代另一位著名诗人,伟大的浪漫主义作家李白,在《古风·羽檄如流星》中,就曾针对杨国忠之流谎报战功、害民误国的卑鄙行径发出了“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平”的慨叹,主张象舜那样,不以武力讨伐,而用文治使敌人顺服。
李白在描写被迫入伍的士卒们与家人诀别时写道:“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
他们的悲伤痛哭,使得日月都为之惨淡不明。这几句话可与《折臂翁》“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相映照。但李白毕竟是个富于想像力的浪漫型诗人。他形容那些到前线的士卒“困兽当猛虎,穷鱼饵奔鲸。千去不一回,投躯岂全生”。而主张诗文通俗易懂的白居易则借老翁之口娓娓地向读者诉说一个不幸的故事,而穷兵黩武之祸自不待言,这与李白一腔热血喷薄而出式的呼喊大相径庭。风格虽不同,却是异曲同工,各臻其妙。
此诗的结构完全符合诗人《新乐府序》所谓“首章标其目,卒章显其志”的要求,首尾照应。在表达诗人的主观倾向时,仍不忘以新丰折臂翁的悲惨遭遇作为富有说服力的见证。
观刈麦
时为盩
白居易
田家少闲月,
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
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
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
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
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
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
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
左臂悬弊筐。
听其相顾言,
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
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
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
岁宴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
尽日不能忘。
白居易诗鉴赏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早期讽谕诗中的佳作,为后来新乐府、泰中吟等讽谕诗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诗人在这首诗里通过看割麦这个简单情节,表现出当时农民劳动的艰辛、生活的困苦,揭示了造成这种苦难的原因—— 苛捐杂税的繁重,把抨击柔头直接指向横征暴敛、搜括民财、兼并土地使农民破产的封建剥削制度,同时表达了诗人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
这样一个深刻的主题思想是借助于巧妙的构思、富有表现力的写作手法和通俗浅近的语言表现出来的。正因为这首诗既有进步的思想内容,又有很高的艺术造诣,二者和谐统一,所以千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所传诵。
主题思想鲜明,是《观刈麦》的特色之一。这首诗是白居易元和二年(807)任盩屋(今陕西周至)县尉时所作的。县尉是个主管缉拿盗贼和按察奸宄的小官儿,要时常到乡间查访。因此,与农民接触的机会很多,从而为他创作出反映民生疾苦的诗歌打下了深厚的生活基础。《观刈麦》是一首描述农民割麦劳动的诗,全诗二十六句,但却写得集中、凝炼、深刻。
诗的一开头就写在五月麦收农忙时节,男女老少,全力以赴,抢收“覆陇黄”的小麦,连妇女和儿童也来到田间给男劳力送饭送水,而壮年男劳力正在烈日的灼烤下挥镰抢收,尽管“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而他们却“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平平淡淡的几句话揭示出农民劳作的辛苦,同时把他们抓紧时间急于趁白天把麦子早收完的心情真实地表现出来。接着进一步集中笔墨具体描写一个拾麦的贫妇人。她抱着孩子,挎着破竹筐拣遗漏在地的零星麦穗,为了“充饥肠”。为什么“拾遗穗”,因为她家的土地已经“输税尽”—— 为纳官府的赋税而卖光了,没有土地可耕耘,自然“盎中无斗米储”(汉乐府《东门行》)了。可见,拾麦人的生活比收麦人更穷苦。今天的拾麦者,原本也是昨天的收麦者,只因为“家田输税尽”而沦为拾麦人。这就暗示了今天的割麦者,可能会成为明天的拾麦者,辛苦劳作还是一场空。这里深刻地揭露了赋税的繁重,正是“苛政猛于虎”的真实写照。割麦人生活原本不宽裕,漏掉的麦子,自己也还是要拾的,但他竟允许贫妇人随镰拾麦,可见割麦人对拾麦人的同情,反映出劳动人民之间相互帮助的可贵品质,与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不择手段地残酷剥削,恰成了鲜明的对照。诗的结尾写诗人从农民的痛苦生活联想到自己不劳而获的舒适生活,感到非常内疚和不安。作为一个封建文人,能够理解和同情劳动人民的痛苦并对自己自责,而且能更进一步地抨击当时社会贫富悬殊的不合理现象,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
在这首诗中,诗人精心挑选了农民在田野收麦这样一个场景。我们知道,冬天是一年中农民最难熬的时候,因为此时去年收获的粮食吃光了,新的粮食还没有成熟。而夏秋季正是收获季节,庄稼人本当最丰衣足食的时刻。《观刈麦》写的恰恰是在这个收获季节里(而且还是比较丰收的年景)农民没有饭吃。拾麦妇人的土地上收的粮食,都缴纳了赋税,没有了口粮,只好抱着孩子在烈日下拾遗穗来“充饥肠”。一般作品写收获,往往表现农民喜悦的心情;而白居易相反,却写农民的“悲伤”。收获时尚且食不裹腹,其他时节生活的贫困和艰辛,自然更加苦不堪言。这种精妙地构思对表现主题无疑起到了很大的深化作用。
相比,是白居易讽谕诗中经常采用的表现手法。
在《观刈麦》中诗人也成功地运用了两个比较。其一是割麦人和拾麦人对比。割麦人家里还能有妇女小孩送来稀饭,而拾麦人家却只能靠拾了别人的遗穗回去碾米充饥。这样一比,不仅更突出了一部分农户的悲惨遭遇,而且也暗示了正在割麦的人将要面临的悲惨遭遇。第二是诗人自己和农民比较。他想到自己一无“功德”,二“不事农桑”,却年俸“三百石”,而农民一年到头“少闲月”,却食不裹腹,深感惭愧。这一比较发人深省,不仅表达了诗人对劳动人民的同情,而且对揭露当时社会贫富悬殊的状况及其不合理性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从而更加强了这首诗的思想深度。
这首诗层次清晰,语言通俗浅近。诗的开头先交待背景(时令、气候),接着写割麦人一家,再写拾麦的贫妇人,最后写诗人自己的联想,层层递进,起到了步步深化主题的作用。
在遣词用字上,这首诗也很见功力。诗的开头两句,用“闲月”和“倍忙”相对,既暗示农民一年到头没闲月,又突出强调五月是一年中最忙的。又用“覆陇黄”三个字简括出田野里一片丰收景象。用一个“蒸”和一个“灼”,把天气炎热的程度和农民劳动的辛苦表现得十分真切。接着“不知”、“但惜”四字把农民顾不上炎热和疲劳,忙于收割的迫切心情表达得很充分。“抱子在其傍,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寥寥几笔就把贫妇人的痛苦生活勾勒出来。用贫妇人的一句笑话“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既指出拾遗麦的原因,同时又是对沉重赋税的血泪控诉;而“输税尽”三个字,又把统治阶级用沉重的赋税压榨百姓揭露得淋漓尽致。全诗语言通俗易懂,韵律整齐,读起来朗朗上口,从而也使得这首诗广泛长久流传。
读完全诗,掩卷凝思,不仅被诗的鲜明的现实主义精神和精湛的艺术手法所吸引,更为诗人在封建时代就能如此深刻地反映社会现实,对劳动人民能如此深切的同情,而表示由衷的钦佩和赞叹。
杜陵叟
伤农夫之困也
白居易
杜陵叟,杜陵居,
岁种薄田一顷余。
三月无雨旱风起,
麦苗不秀多黄死。
九月降霜秋早寒,
禾穗未熟皆青干。
长吏明知不申破,
急敛暴征求考课。
典桑卖地纳官租,
明年衣食将何如。
剥我身上帛,
夺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
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
不知何人奏皇帝,
帝心恻隐知人弊。
白麻纸上书德音,
京畿尽放今年税。
昨日里胥方到门,
手持尺牒牓乡村。
十家租税九家毕,
虚受吾君蠲免恩!
白居易诗鉴赏
这是《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三十首。据《资治通鉴·唐纪·宪宗纪》载:“(元和四年)上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上言,以为欲令实惠及人,无如减其租税。”虽然宪宗颁布了免税的命令,但具体执行命令的官吏们依旧瞒上欺下,横征暴敛,农民的负担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这首诗通过杜陵叟在大旱之年的不幸遭遇,严历谴责了贪官污吏们的卑劣行径,替被剥削压迫者发出了不平之鸣。
居住在杜陵的老汉大概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老农,他辛勤耕种着一顷多非常贫瘠低产的土地。诗歌的第一句话,虽只有短短的十三个字,却点出了作品的人物、居住的地点及其赖以生存的生活资料,蕴含了丰富的信息,也完全符合《新乐府序》所谓“首章标其目”的要求。杜陵叟仅“种薄田一顷余”,说明种田很少,而“田”又以“薄”字修饰,“薄”指土地的贫瘠,产出低。由此可见,一旦遇到雨旱灾荒之年,杜陵叟一家衣食来源便可能有断绝之患。这就为下文杜陵叟的不幸遭遇作了极好的铺垫,诗人主张诗歌语言应当平易浅显,但浅显的语言,运用得当,也能传达出丰富的内容。
接下来就是叙述杜陵叟在灾荒之年的不幸遭遇。
是春天遇到大旱,麦苗枯死,致使夏天几乎没有收成,这是一层灾祸;继而秋天降霜提前,秋季作物禾穗没有成熟便枯萎青干,这是第二层灾祸。对于普通农家百姓来说,接连遭到这两层灾祸的打击,则其一年中所赖以生存的生活资料无从筹备,一家人处在衣食无着中就可想而知。然而,地方长官明知灾情严重,庄稼欠收,却偏偏为了个人私利,谄上欺下,急征暴敛以赢得上司的青睐,作为自己升迁的资本。这是杜陵叟遭遇的第三层灾祸。前两层是天灾,后一层是人祸,天灾人祸加在一起,所以他只能“典桑卖地纳官租”,顾不上“明年衣食将何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