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大典-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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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趋衰落。)“明朝便是南荒路”这七字当中,该有多少悲愤!“明朝”二字,见出不幸就在眼前,又从时间上把内心悲愤渲染得更加浓郁。这句悲凉凄怆,同上句“开颜”,构成强烈的对比,情调陡变;上句之喜,正好把此句之悲反衬得更加强烈。七绝的第三句常被作为通篇的关键,以转折有力、引出新意取胜。此诗这句也是一腔悲愤,喷发而出,字字有千钧之力。
末尾一句不用顺接,而用逆转—— 并不续写南荒景况或南迁情形,而是转过来写北望。“层楼”即指盘陀岭驿楼,点题。“故关”当与首句合看,谓故园的关山,即乡。这句既回应首句,又同第三句意脉紧连:正因为“明朝”就将进入“南荒”,所以此刻才要抓住这个机会,再一次眺望故乡,因为过此以往,山更高,路更长,更难望见故乡了。正因为深知“嵩少心期杳莫攀”,今生今世,再也难得北回,所以才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再一次转身北望,向故乡告别。
站在山上眺望犹以为不足,还要“更上层楼”,这样可以望得更遥远。单是离乡背井,就已使人伤感,何况以垂暮之年,被人诬害,远逐南荒?这里不但凝聚着无限思乡之情,还饱含着身世之感,家国之恨,以及对牛党当权者诬陷迫害的愤恨。
这是一首用感情凝成的诗。全诗一句一转,富有抑扬顿挫之妙。末两句感情激昂,含蕴丰富,动人心弦。
岭外守岁
李德裕
冬逐更筹尽,
春随斗柄回。
寒暄一夜隔,
客鬓两年催。
李德裕诗鉴赏
唐宣宗大中二年( 848 )九月,李德裕由潮州(治所在今广东潮安县)司马再贬为崖州(治所在今海南琼山县东南)司户参军,于次年正月到达贬地。
此诗就是大中二年除夕在赴崖州途中守岁之作。
诗写岭外守岁的凄苦心境。守岁风俗,在我国由来已久。晋代周处《风土记》云:“蜀之风俗,晚岁相与餽问,谓之餽岁;酒食相邀,谓之别岁;至除夕达旦不眠,谓之守岁。”在唐代,这个风俗非常广泛,《全唐诗》所载唐太宗写守岁的诗,就多达三首。
此诗在结构上是四句两联法,一二同三四两两对仗,各为一联。诗的首联写冬尽春回。“更筹”也称“更签”,是古代夜间计时报更的竹签。《陈书·世祖纪》:“每鸡人(宫中报告时间的卫士)伺漏(壶漏,古代计时之具),传更签于殿中,乃敕送使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鎗然有声,云吾虽眠,亦令惊觉也。”“斗柄”,北斗星的柄,它随着四季的不同,分别指向东西南北方向。除夕之夜指向正北,一交元日,即偏向东方。两句是说,严冬随着更筹而逝,春天跟着斗柄东转而返回人间。此即唐太宗《于太原召侍臣赐宴守岁》诗“一夕变冬春”之意。这是从除夕之夜在季节变换上的特点,写作者守候年岁更换的情景。
次联用寒暄的变化反衬客鬓的改变。“暄”是温暖之意。冬天是寒冷的季节,春天是温暖的季节。除夕之夜,跨着两个季节,子时(夜里十一时至凌晨一时)之前属冬,交子时以后属春,所以说“寒暄一夜隔”。由冬入春,由寒变暖,万物萌生,本来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事,但作者由于远贬外地,他乡作客,心境因此变得更加凄楚,鬓边的白发也变得更多了。除夕之夜。岁跨两年。特写“两年催”,是在加重写出岁月催人变衰。“一夜”、“两年”又通过时间上的巨大差别形成的强烈对比,表现了岁月催人的诗意。
守岁本来应是家人团聚之时;眼见周围的人家在家团聚,辞旧迎新,作者却远谪南荒,乡关路邈,翘首北望,若何为情!此刻牛党当政,不仅作者个人遭到诬陷迫害,国家的前途也令人担心。《唐摭言》载有“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即德裕)”之句,可见人们对李德裕叠遭贬谪的深切同情,对牛党当权者迫害有功之臣的强烈不满。身世之感,乡关之思,以及对国家前途的忧虑,往日在家中、在京中守岁的美好情景,今日在贬所客居的凄楚景象,千万种情思,一齐涌上心头。
此诗在构思上全从除夕之夜在时间、季节转换上的这个特点出发,艺术表现上则用对比手法:诗的前三句,都是在反衬末尾一句;正是有了前边三句的有力衬托,末尾一句的诗意才表现得更加突出和深刻,更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落 第
李德裕
榜前潜制泪,
众里自嫌身。
气味如中酒,
情怀似别人。
暖风张乐地,
晴日看花尘。
尽是添愁处,
深居乞过春。
李德裕诗鉴赏
李廓是唐王朝宗室宰相李程的儿子,登元和进士第后,曾官刑部侍郎,颍川刺史等职。此诗当是作举子时一次考试落第写的诗。唐代盛行科举制,登科可以为官作官,光耀门庭,为士人显达最重要的途径。
故登科的成败是决定士人政治命的关键,为人们看重。
在考试放榜后,不论登科与否,士人常有诗纪事,李廓这首《落第》诗正可作为抒写失意心情的代表作。
时间是在春天,科考评选的结果放榜了。(唐制科举是在秋天入闱,春天放榜)站在名落孙山的榜前,感到阵阵心伤,一股热泪尽管当众克制,让它偷着往肚里流,却感到此时已经是低人一等,无颜相对,这是多么难堪的境地呵!失败的沉重打击,使得精神压抑,像是多喝了浓酒,让人深感迷惘,昏醉;又像远离了至亲好友,独个儿奔向茫茫无际的途程。
此生此世,哪儿是自己的归宿呀!?诗的前两联是落第后自我徬徨绝望心情。后两联进一步表述对来自客观刺激的反应。且看那些登科欢跃的举子们,在和风丽日,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们或赴曲江领宴(天子为新科举子赐宴),或登雁塔题名,或赴乐撸г吧突ǎ嗝捶泵ζ桑嗌偃饶殖∶妫嫒缢怯腥怂矗骸按悍绲靡饴硖慵玻蝗湛淳〕ぐ不ā!保辖肌兜强坪蟆罚┖貌幌凵啡艘玻∠嘈沃拢抟淮Σ灰鹑俗员白约母芯酰鎏砹烁嗟母汉捎肷撕邸U獠皇俏业氖澜纾〉共蝗缒扪运趸丶胰ィ岩磺泄卦诿磐猓肭笳飧龈颂沓罴用频奈耷榇禾煸缭绻ィ米员栈毙蓿惭抑氐哪谏耍《皆倨稹!
此诗直抒落第的失落感受,深刻真实,妙于比况。前半以“中酒”、“别人”的具体事件作比,表现难以言说的自伤情绪,凄切动人。后半实写“暖风张乐”、“晴日看花”的客观景象,反衬主体感应之强烈,不仅抒作者个人悲戚的心境,亦生读者矜悯恻隐之心,想见科举制对士人身心残害的严重性。作者以切身体会,写成五律短章,为后世说部《儒林外史》申讨科举毒害的檄文开先,在唐诗中别具一格。
韩愈诗鉴赏
生平简介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内河阳(今河南孟县)人。祖藉昌黎(今河北通县),每自称昌黎韩愈,所以世称韩昌黎。唐德宗贞元八年(792)进士,贞元末,任监察御史,因上书言事,得罪当权者,被贬为阳山(今广东阳山县)令。宪宗时,他随宰相裴度平定淮西之乱,升任刑部侍郎,因上疏反对迎佛骨,被贬为潮州(今广东潮州)刺史。穆宗时,官至吏部侍郎。
韩愈和柳宗元同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他主张继承先秦两汉散文的传统,反对六朝以来讲究声律、对仗而忽视内容的骈体文,提倡散体,他主张文学的语言要“词必己出”,“唯陈言之务去”,对散文的发展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其文各体兼长,遒劲有力,条理畅达,语言精炼,为司马迁以后文学史上杰出的散文家之一。
韩愈的诗歌也有特点,气势壮阔,笔力雄健,力求新奇,自成一家。他开了“以文为诗”的风气,对后来的宋诗影响很大。但有些诗流于险怪,是其缺点。有《昌黎先生集》。
山 石
韩愈
山石荦确行径微,
黄昏到寺蝙蝠飞。
升堂坐阶新雨足,
芭蕉叶大栀子肥。
僧言古壁佛画好,
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席置羹饭,
疏粝亦足饱我饥。
夜深静卧百虫绝,
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
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
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
水声激激风吹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
岂必局束为人鞿。
嗟哉吾党二三子,
安得至老不更归。
韩愈诗鉴赏
《山石》的写作时间历代有不同说法。一般认为写于唐德宗贞元十七年( 801)七月韩愈离徐州去洛阳的途中。题目“山石”不是本要专门抒发的内容,而是取首句的头两个字而已。
这是一首记游诗,按时间地点依次写来,全诗可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从开头至“芭蕉叶大栀子肥”,写黄昏到寺所见景色。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首句写寺外山石的错杂不平,道路的狭窄崎岖;次句写古寺的荒凉陈旧,到黄昏时众多的蝙蝠窜上飞下,纷纷攘攘。仅此两句,就把整个深山古寺的景色特征突现出来,使人如临其境。以下两句是入寺坐定后所见阶下景物:芭蕉叶子阔大,栀子果实肥硕,是新雨“足”后的特有景致,读之令人顿觉精神爽快。
第二部分从“僧言古壁佛画好”至“清月出岭光入扉”,写入寺后一夜的情景。这里一部分先写僧人的热情招待,先是主动地向客人介绍古壁佛画,兴致勃勃地擎着蜡烛引着客人前去观看。“稀”字既道出壁画的珍贵,也生动地显露出诗人的惊喜之情。接着写僧人的殷勤铺床置饭,“疏粝亦足饱我饥”,一见僧人生活的简朴,二见诗人对僧家招待的满意之情。
后两句写夜深入睡,“百虫绝”从反面衬托出深山古庙虫鸣之盛,直到夜深之后才鸣声渐息。“清月出岭光入扉”,很有李白“床前明月光”诗句的意境,使人有无限静寂之感。
第三部分从“天明独去无道路”至“水声激激风吹衣”,写晨去的路上所见所感。雨后的深山,晨雾缭绕,曲径萦回,以至分不清道路,高低难行。一个“穷”字,写出诗人奔出雾区的喜悦。接下去描绘脱离雾区,在一片晴朗中所见到的秀丽山景:峭崖上红花一片,山涧下碧水清清,更有那挺拔粗壮的松、枥树时时跃入眼帘。“时见”二字看似平常,实有精确的含意,它表明这些松、枥树不是长在一处的,而是诗人在行进中时时见到的。如此便把景色拉开,使读者的意念象跟着诗人行走似的一路领略山中风情。下两句写新雨后的山涧,水流横溢,激溅奔泻,致使诗人脱去鞋子,提起裤管,小心翼翼地在溪流中移进。
山风阵阵,牵衣动裳,使人有赏不尽的山、水、风、石的乐趣。这样丰富的景色,这样清幽的境地,怎不叫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呢?所以诗写到此,很自然地引出最后一段。
第四部分从“人生如此自可乐”到最后,是抒写情怀。
韩愈在长期的官场生活中,陟黜升沉,身不由己,满腔的愤懑不平,郁积难抒。故对眼前这种自由自在,不受人挟制的山水生活感到十分快乐和满足。
从而希望和自己同道的“二三子”能一起来过这种清心适意的生活。这种痛恨官场、追求自由的思想在当时是有积极意义的。
这首诗看似平凡,实际有较高的艺术成就。突出的特点是巧妙地运用了赋体中“铺采摛文”的手法。
所谓赋体的“铺采摛文”,就不是一般地叙事状物,而是在记叙的过程中兴会淋漓地、铺扬蹈厉地状写事物,绘景抒情,使之物相尽形,达到辗转生发的艺术效果。《山石》诗便是如此。无论是开头部分的黄昏到寺,还是其后的歇寺、离寺,先后按时间推移,把在这一段时间中的所做所为、所见所闻、交待得清清楚楚。而这些事都是日常的平凡之事(象入寺、坐阶、看画、铺床、睡觉、晨起登程等);客观之景(象大石、蝙蝠、芭蕉、栀子、月光、晨雾、山花、涧水、松枥等)就象一篇记事的日记一般,没什么奇特之处。然而诗人却在这些无甚奇特的事物中,洋溢着真挚之情,状写出美妙之景,从而生发出无限的诗意。如“黄昏到寺蝙蝠飞”,虽是一个很普通的现象,也无雕饰的词语,但却十分有力地烘托出深山古寺在黄昏中的气氛,使人如见古寺之荒凉,环境之沉寂。如身临其境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