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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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有个人正观察著自己!萧玮即使不睁眼,也有著全身上下被严格审视的感觉;那眼神不若回雪的温暖,也不似炎风的时而淡漠、时而激越。那是个陌生的、带一点轻轻的敌意及不解,更隐藏著些许的哀伤。
坐起身,偌大的水月香居内并没有其他人。萧玮有些失望的叹口气;他仍存有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破门而入的炎风,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冲向尚未脱离出神之姿的自己,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喝道:“我不准你走!”那种充满占有欲及控制性的言语力量,此刻回想起来,竟觉得有些颤栗,彷佛再晚一分钟失去知觉的话,他一定会随著那言语而摇摆……可是他只想回家去………
而且,那句话是对水玉说的。他知道炎风的眼神即使再热切、言语再激烈,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对著那暂居于自己身上水玉的灵魂而投射;他的眼里,其实并不存在著萧玮这个人。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呀?”
甜腻却又陌生的声音,带点狭玩的意味。萧玮反射性的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在那扇面向荷花池塘、敞开的雕花大木窗外,笑盈盈地探进一颗年轻女子的头来,兴趣盎然的望著想著奇妙心事的萧玮。
“你一直在这里吗?”萧玮将自己从心事中迅速抽离,看著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好奇的猜测是否她就是刚才趁自己仍在半睡梦中观察的人。
“每个人都说来自异世界的客人年轻又有趣,但是,我得再加上一句……”
女子眼中闪著莫测的解析意味:“你的的相貌的确特别,就像是久远前被冰封的那一个……”她的话语中掺杂著某种难以辨识的陌生情绪。
“我并不特别美!”萧玮有些气嘟嘟地:“我已经听够我有多像某人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吗?我叫萧玮。”
“那我也叫你小玮吧!”她好像可以理解萧玮近似发飙的情绪:“我是香珀,天仙一族的祭司,刚结束一段长途的旅程归来;只是没想到我的脚才刚踏上咸宫的土地,就听到所有人都在谈论某个异界少年,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事迹……”
“我只是个普通人。”萧玮不好意思地辩解:“倒是你──祭司香珀?你就是那个唯一能开启时空黑洞、将我送回人界的人罢!”
露出深长意味的一笑,香珀道:“你现在就想回去吗?”
萧玮摇头,讶然道:“我当然很想回去,但不是现在。我答应过回雪要尽一切努力将水玉释放出来;在事情完结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怎么可以现在就走?走了就什么好处都拿不到了。
“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香珀道:“在云梦书阁里,你已经成功的降下水玉的魂魄,还指引了回雪如何帮助东君练成无间极焰的绝技──而明晚的月圆之夜,就是了结一切的时刻……”
“原来,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形下,已经完成了这么多事了……”他有些安心、有些失望的说:“我还有存在于此地的价值吗?”
“既然如此,想不想跟我出去?我被紧急赋予一项任务,要到北极之地采取明晚仪式上使用的东西。若有你同行的话,我在一路之上都不致太无聊了。”
“咦,我可以吗?”萧玮眼睛一亮,如果在回到人界之前能多逛逛咸宫之外的地方,那就太高兴啦!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会用脚走路,不会飞的!若你要飞天的话,我就恕难奉陪了。”
香珀颇感惊异的道:“你不会?那当初东君在危野之地发现你后,是怎样领你回来的?若是光用脚走,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路程呢!”
萧玮的脸倏地红的像个番茄似的。
“炎风的确是嫌我走的太慢,于是我跟他共乘一匹马,一路飙回郢都……”
“骑马横过大半个归墟?”香珀语气中那难以辨识的感情又出现了:“我还以为轻松就能完成出神之技的你,飞天也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才对。”
她顿了顿,续道:“要带著一个异界人飞上天并非难事;你跟我来吧!只要别放开手,我会让你体会到一个凡人原本绝不可能领略到的遨游乐趣!”
“你是说,你能够带著我飞上天?”
萧玮兴奋地起身,略整了整仪容,就冲出门外;却见西边的天空已被一片金黄灿烂的霞光所遮占:“天快黑了,这样也能出发吗?”
“现在正是出发的最佳时机!”嫣然笑著的香珀站在窗边的回廊上,向萧玮伸出手:“在炽烈如火的日光逐渐冷却时飞行、于夕日照映下俯视沧海桑田的景致、然后在月夜的幽光里抵达目的地──这将是最美丽的一次飞行……”
不知为何,萧玮从她的话语里嗅出了一丝丝哀伤的气息。她的心中藏有不如意的事吗?即使覆著一层如花般艳丽的笑容,从她的眼角余韵、从她话语拼命隐藏的情绪,萧玮都能感觉到其中深埋著秘密。
萧玮也伸出手,希望这也是能抚平她秘密忧伤的方式:“我们就此出发吧!随你要带领我到任何地方……”
这就是在天空之中翱翔的感觉吗?萧玮曾看过别人操纵著滑翔翼自高悬的山壁边一跃而下,然后藉著肉眼不可见的气流上行或下降,如飞鸟般地盘旋,行云流水似地渐渐落至地面。
当时年少的他就有股冲动,想要伸张自己的双臂随之跃下;他梦想著凝滞在脚下的风将有如一张罗网般温柔的将他托住,然后,他可以俯视下界峥嵘不测的渊谷、仰望上界寥廓无垠的天空,就像此刻一样!
现在,那位自称天仙祭司的美丽女子,正以纤纤玉手牵住他的,宛如天使之姿的翔于青空之中。左边西方的天际已被夕阳渲染成一片橘红而闪亮的浪漫颜色,而俩人正朝著北方而去。
前天晚上他也作过类似的梦。梦里身负重任的他飘飞著,朝著炎风所在的雷鸟之地而去。
虽然回雪说,这个梦是他在无意识下,撷取了水玉片段的记忆而形成的梦境,但是因为炎风在梦中大胆、鲁莽且直率的告白,让他心中产生了动摇;所有的感觉都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根本无法辨识,究竟是水玉、还是自己产生了脸红心跳的悸动?
他怎么老想起炎风呢?真糟糕,不得不怀疑起自己:到底是同情炎风对于水玉所持的执著,还是忌妒著那位从未谋过面的天仙前族长?事情的走向似乎有点危险……不妙了啊……
“你在想什么呀,小玮?”沐浴在金光里,女子回过头对他笑著。
“没什么。”萧玮慌乱的回话,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正努力的想从同志的圈子里跳出来吧?
“香珀,还要飞多久呢?”
“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会抵达北极之区、一座增冰峨峨的冻云之山。我要采集的东西就在冻云山的中央处,叫做冻云之心。”
“冻云之心?好美的名字。那是你提过要在明晚的仪式中使用的东西吗?”
“冻云山是归墟五大圣山之一。因为经年累月神圣灵气的集结之下,使得圣山中央处的心脏地带盛开出冰肌玉骨般的荷花,称之为冰荷。”
香珀续道:“由于冰荷是冻云山吸收了千万年来山里积聚的冷气而成,属于极阴之物;若能佐以此物,明晚东君在施行无间极焰之时,或可免遭烈火焚身之苦。”
萧玮吓了一跳,骇然道:“炎风会被烈火焚身?为什么?”
第二十章
“为什么?小玮,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了吗?”香珀讶异的、在穿过一层白云后,续道:“今天中午,你在降神的状态中指点了回雪他们一条路,要他们去翻查一本记载著上古事纪的书……”
“我……我不知道……”他心虚的道:“中午在云梦书阁发生的事,我…我一点记忆也没有;只记得回雪泡了很香的雪莲茶,又薰了一种叫做建木的香气后,我就睡著了;醒来时人就已经躺在水月香居的床上……”
“……”香珀以某种奇怪的角度审视他,又若有所思的道:“即使是我──多年来专任天仙一族的降神巫者而言,要降下神灵之前,都需做好一连串冗长的准备工作。你却只凭藉著些微的建木香味就唤出了水玉,这的确颇令人值得深思……”
萧玮见她似乎要陷入沉思的状态,忙打了个哈哈,道:“那、那么,我真的不负回雪所托,完成降神了?我要他们找一本书,找到了吗?书里说些什么?”
“回雪找到了一本史籍,记载著归墟数千年来各式各样的事件。也按照你的指示,去翻查数千年前,曾在归墟之东发生过的一起气候异变的记述。”
“哦?”萧玮显得很高兴,对于自己真的能帮到回雪的忙而喜不自禁:“气候异变?这与炎风练无间极焰有关系吗?”
“有很大的关系!”香珀吐了一口气,道:“根据书中记述:三千年前的天仙一族与东夷羿族之间早就起过冲突了。当时的羿族族长腾云为抢夺天仙族的领地而大举进犯,天仙族长结绿则在归墟之东布下了阵势迎击。”
“腾云是个役火高手,在当时,整个归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过,天仙族长结绿为了守护领地,单枪匹马地远赴敌营,就在汤谷之国与腾云对战。当时,俩人释出的力量在冲突之下,引起了足以撼动天地的龙卷风,袭掠了整个归墟,让归墟大地在往后的几十年间变得残破不堪而民不聊生……”
“好可怕!”萧玮吐了吐舌头,这简直就是电影版的“明天过后”:“这么说来,天仙族的人要尽量避免与羿族的人交战罗!”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水玉在雷鸟之地上与炎风交手的梦境,霎时了解了当时水玉为何怯于与炎风交手的心情了。
“你说的没错!拥有相异力量的两族人,若在激烈交战的情况下互相碰触,会产生未知的变化,影响大地的气流,进而引起难以消弭的灾祸;正如同雷与电是天地间的阴阳两气交合而成,当时的龙卷风也是这样形成的。”
萧玮想像著龙卷风扫过大地、将地面上的房屋与牲畜卷入天空的奇景,慨然了起来。
他又问道:“后来呢?两方的战斗究竟谁赢了?”
“在几乎平手的情况下,结绿为了早日结束战事,将她千辛万苦从冻云山中采下的冰荷化为一阵冰雾,罩住腾云,牵制他的行动;没想到,被困在冰荷雾中、动弹不得的腾云却因此一机缘,练成了他苦修多年仍未竟功的无间极焰、破冰而出!”
“你是说──腾云之所以能练成无间极焰,全是那朵冰荷的缘故?这也是你前往冻云山采撷冰荷的原因?”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香珀眯著眼笑了起来:“这段三千年前的史实被清楚的记载在上古事纪中,但因多年来乏人问津之故,书被淹没在云梦阁上万册的典籍里。”
“说起来,小玮,这都是托你之福呢!若不是你成功的降下了水玉的魂魄,否则,又有谁会知道三千年前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萧玮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望著西沉的太阳已经陷入一片红金云层中,暗夜即将来临;太阳一下山,蚀入心骨的酷寒便毫不留情的笼罩下来;几近全圆的明月升起,让夜空中飞行的两个人彷佛披上一层银白色透明的纱巾。
“难怪你这么急著要采到冰荷。我听说在明夜月落之前,若水玉仍未从雪窖冰天中脱困,他的灵与肉会被同化成玉骨冰魂,再也不能复生,是真的吗?”
“是真的……”一抹异样的表情浮上香珀的脸:“就算是早已练成不死之魂的水玉,只要待在雪窖冰天里超过百年,一样会化为冰的结晶,再也不得……回返……”
说著话的香珀似乎有些哀伤、却又隐含著微喜,使得萧玮无从猜测这女子到底有何种心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萧玮突地又开口问道:“之后呢?香珀,你还没告诉我结局呢!”
“什么结局?”香珀搞不懂萧玮这种跳跃式的问话方式。
“破冰而出的腾云与结绿究竟谁输谁赢呢?上古事纪应该有将后续的情形纪录下来吧!”
香珀恍然大悟的说道:“那个结局呀──说来你可能不相信;腾云在练成无间极焰、破冰而出后,就停止与结绿的对战,返回东夷去了。结绿在完成保护天仙一族领地的任务后,没多久也辞退了族长之职,自此隐退并且完全的消失了踪影。”
“完全像是一段传奇故事!我真的很好奇,结绿最后到哪去了?”
“只有……她本人才知道吧!”香珀微微一笑,手指著前方:“小玮,你瞧,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天色虽已暗沉,接近盈满的月轮却将夜空照耀的光华明亮。远处,耸峙著连绵尖峭的高峰,银雪覆顶的山头,因反射月光的缘故,闪耀著刺眼的光芒,夜空下看来有如黑暗中燃著白色焰光的火炬。
“那就是冻云之山?我们要攀登其上?”渐趋寒冷的夜风中,萧玮问著香珀。
“得先找到通往冻云之心的入口,之后全程就得步行了。”
香珀持续保持著领先的姿态。她飘飘柔软的发丝随风轻拂著,在月光的包覆下,彷佛缀著千百个闪烁如萤的宝石。
萧玮不禁感叹地说:“香珀,你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