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咨询中心by阿素(小虐攻心 迟钝受he)-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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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的友人常说,他的工作和动物很亲近,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他们是与我相同的物种,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你小时候常来这里,记得吗?”
Ailsa回头对我说。她在走廊上倒了两杯咖啡,端了其中一杯给我,还替我进会议室里探了探头,然后说John还在开会,要我在会客室里稍等一下。
“嗯,有点印象。”
“你喜欢这里吗?”
“……很讨厌。”ailsa对着我哈哈大笑。“是吗?其实我也很讨厌呢。”
Ailsa说得并没有错,这真的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我的友人是个优秀的学者,在大学时代也是个优秀的学生。我五岁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常常到研究院来协助研究,John很厌恶坐在研究室里空谈的家伙,他向往着地球每一处伤口。当学生实地考察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每次都极力争取,有时候去的地方不远,一日来回已足,我就会被他寄在这所研究院里,给大哥哥大姊姊们照顾。
虽然我并不觉得如此,但我的友人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帅哥,在研究室里很有名,雌性追求者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扑到名为John的大地上,非常壮观。印象中,我常看友人一面撕着成堆的情书,一面愤恨地抱怨:“浪费纸浆,她们不知道地球已经没有多少树可以砍了吗?至少也用再生纸吧!”
John一点也不避嫌地带着我到处跑,听说我还在襁褓中时,他就抱着我去大学听课了。这样的行为当然会惹人非议。
‘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是谁啊?’
‘那个小男孩?’
‘就是John身边的那个啊!每次来研究室都会抱着他来,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亲戚的小孩?’
‘怎么可能每天都托他带啊!他们连回家都住在一起耶。’
‘该不会是John的小孩吧!’
‘不会吧?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就是没有女朋友才可疑啊。我说啊,John该不会曾经和某个女人同居过,后来那个女人玩弄他又抛弃他,还留下这个祸胎,所以他才会对女人彻底失望,到现在每个人和他告白都失败不是吗?’
我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讨论,偏偏这些雌性大人还常很不懂事地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好像我听不懂人话似的,而且打扰到我偷听蚂蚁聊天。
她们还常套我的话,老实说,虽然我不相信那些雌性人类编造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我跟John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提我父母的事情,也不说他成为我监护人的原因,无论我再怎么威逼利用,他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我是你的朋友,做朋友需要解释理由吗?’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研究院的日子就变成最难熬的时间。我常常一面和壁虎聊天,一面看着缓慢移动的指针。那些研究员,私底下都叫我“讨人厌的孩子”,因为我不会讨他们欢心,不会在他们给糖果时笑着说‘谢谢叔叔阿姨。’。而且在他们眼里,我一有空就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个疯子一样。
‘John,今天下午会有大雷雨喔。’
‘为什么?’
‘刚刚经过那家人的屋檐,燕子跟我说的。’
友人的工作虽然并不见得和动物直接相关,他做的是动物栖息地的保育工作,还有濒临绝种动物的控管,有时候在John也会带我去位于各地的保育实验室。有些误闯人类区域的保育类动物,迷路或流离失所的幼兽,都会被带来那里暂时由人类照顾。
我很喜欢和他们聊八卦,有些比较和善的动物,还会唱歌给我听。有回我爬进一只云豹的笼子里,骑到它背上玩,顺便帮他按摩。那次把John给吓坏了,他痛揍了我一顿,要我再也不能主动接近肉食性动物。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严肃。
‘可是那只猫很好玩啊!’我一脸委屈。
‘那不是猫,是云豹!’
‘可是他会唱Rap耶,其他的都不会……’
‘管他会唱Rap还是唱京剧,总之不准就是不准!’
‘那灰狼呢?’
‘那更不行!’结果他再也不带我去栖息地的实验室了。
那时候有个研究员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好像叫作Margrette,她老爸常常把他打扮得像洋娃娃,不管那时候看到她,她都处于被蕾丝和蝴蝶结淹没的状态,这时候我就会庆幸还好我没有父母。
我非常讨厌她。并不是因为她被洋娃娃附身,而是因为她会虐待动物。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长得像法国洋娃娃的美少女会这么残忍。我曾经亲眼看到五六岁的她,先是拿石头去砸睡着的小狗,等到小狗整只耳朵血肉膜糊,趴在地上哀哀叫的时候,她又拿钉子之类的东西穿过它们脚掌。最后小狗奄奄一息,她再把他们抓到水盆边,把失去反抗能力的小脸压进水里,直到他们受尽折磨淹死为止。
不止是小狗,只要抓得到手的,连小老鼠,白兔或是青蛙都难逃她毒手。
旁观这种事对一般人而言可能还好,最多只是看些血腥场面而已。但对我来说,小狗每一次哀鸣,在我耳里都会变成:“好痛……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叫她停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求求你叫她停止!”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有一次John也在研究院里,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喜欢穿着polo的衬衫配牛仔裤到处奔波。他和女孩的老爸一面聊天,一面经过研究院的小型培育园,那是专门豢养实验用动物的地方,就看到法国洋娃娃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拉着她老爸衣摆告状。
“怎么啦,甜心?”Margrette的爸爸弯下腰问他的宝贝女儿。
“他叫天鹅来咬我!”她整只手都是血。
“谁?”
“那个怪物,他和天鹅串通好来咬我!他想杀死我!”
女孩的老爸当时半信半疑,我的友人和他冲进培育园,然后就看到一地的狼籍,Margrette刚杀死了两只小天鹅,整张沙发都是飞散的羽毛和血迹。大部分人都以为天鹅是很优雅的动物,会在水上跳芭蕾舞啊还会变成公主的,其实他们和一般的鹅习性没啥两样,发起狠来,把人类的手臂咬断都有可能,是力气很大的禽类。
女孩的老爸一看吓傻了,他看见咬人的那只天鹅,羽毛上还带着血迹,和我警戒地躲在角落。那个研究员问:‘这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我没说话,我不喜欢和人类说话。Margrette已经先下手为强,她尖叫着:‘他把小天鹅杀掉了!还叫鹅妈妈来咬我,爸爸,我好痛!’
我靠着墙一句话都没说。女孩的老爸气炸了,抡起拳头要揍我,但是年轻的John挡在他面前,然后看着我。
‘是你做的吗?’他问我。
‘……’
‘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他平心静气地问着。
‘……你说那一件事?’
‘把小鹅杀死这件事。’他没问我是不是我指使天鹅妈妈行凶。
‘不是我做的。’
‘他说谎!他说谎!爸比,他本来就怪怪的,是他做的!’女孩还在叫嚣。
‘不,他没做。’这次是John代替我说。
我抱着天鹅的脖子,惊讶地看着我的监护人,那是只很大的天鹅,伸长脖子和当时的我差不多高,其实我真的有跟他它说‘咬死她没关系,我罩你’。因为对我而言,那女孩是杀人凶手,一命还这么多命,那很公平。
她爹显然也很不以为然,举着手接近我,想要把我从角落拉出来:‘不是他做的,难道是我女儿做的吗?’他生气地说。
‘不是他做的。’我的友人说。
‘你有什么证据?’
‘因为他说不是他做的。’
‘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像这种野孩子,说的话连一半都不能信……’
他的话讲到一半就停了,动作也是,Margrette低低地尖叫起来。因为我的友人用单手抓住了他的拳头,然后用力向后扭,我听到骨头劈哩啪啦的声音。
‘痛死了……你疯啦,John?’
‘那孩子说他没做,就是没做。要我说第二次吗?’
一直以来,John用这种声音说话时,我从没见过有人敢反驳他。就连我也是。
‘还有,告诉你的女儿,要虐待动物我管不着,只要不是保育类动物。但是请他回家自己玩,不要在这里玩给那孩子看,听到没有?’
最后四个字他是对着那个法国洋娃娃说的。从此我再也没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不过听说这件事带给我的友人很大的麻烦,因为他扭到脱臼的那只手,是他未来指导教授的手。我一直到上了国中,自己搬出去住时,才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一直不肯离开培育园,搂着那只天鹅哭了很久。直到他们把小天鹅的尸体拿去清掉,帮园子加了锁,我还是窝在笼子旁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总觉得心里很气、很郁闷,而且不单单是为了Margrette诬赖我。
‘回家吧,吃晚饭了。’
‘我不想吃。’
‘怎么可以,男孩子遇到一点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走,跟我回家。’John的声音有点急燥,他伸手拉我,把我从鹅妈妈旁边带开,还试图抱我起来。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跑过去继续捧着天鹅的脖子,John瞪着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我不要……’
‘再闹别扭我要生气了!’他在我面前蹲下来。
‘我不要!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爸爸!’
友人一瞬间静止了动作。我有点后悔说出这些话,但出于某种自尊心,我不想道歉,也不想改口,我只是硬着脖子:‘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是吗?爸爸妈妈都不管我了,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以为John会扇我巴掌,要不然就是罚我没晚餐吃(反正我不在乎)。但是他什么也没做,那时候我还很小,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的表情,其实很哀伤。
他一句话都不说,我反而觉得可怕,过了一会儿,他站直起身,然后走到园子的另一端,打开了笼子。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放开天鹅妈妈的脖子,想跑到友人的身边,但是他却朝我走过来,手里握着什么生物,正在轻轻挣扎着。
‘John……’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绕到我的身后,蹲下来用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然后把他的大手拢着放到我眼前:‘把手摊开。’
我照他的话做,一个温暖的小东西掉到我掌间。那是一只好小好小的鸟,身上的毛光秃秃的,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张着嘴哑鸣着。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他。
‘这是杜鹃的幼鸟。’我的友人说。
‘杜鹃?’
‘嗯,可是刚刚那个巢,却是画眉鸟的巢。’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因为杜鹃鸟不会养自己的孩子。杜鹃在繁殖的季节时,不像别的鸟类会雌雄一起生活,他们会随机地配对,雌杜鹃在产卵前,会先物色其他鸟的鸟巢,比如黄莺、云雀或是画眉鸟。等到老鸟离巢了,他再像小偷一样偷偷溜进去,先把画眉鸟的蛋踢下树去摔破或衔走,再趁机产下自己的卵。’
‘画眉鸟妈妈……不会发现吗?’
‘因为杜鹃的蛋,会根据偷下蛋的巢穴,拟制出与那种鸟同样花纹、大小和斑点的蛋,所以被占据的老鸟根本分不出来,他会乖乖孵着别人的蛋,直到小杜鹃被孵出来,也会尽心地养育他。而小杜鹃只要一长硬了翅膀,就会立刻离开巢穴,回去找它在附近活动的‘生母’,然后远走高飞。’
‘可是一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吗?都已经看到别人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养?而且他们还是杀人凶手的孩子啊,画眉妈妈为什么这么笨?’
John看着我。我抽单出手抹了抹眼睛,才发现自己哭了,我转过身来,抓着监护人的衣领,把头埋进他胸口:
‘为什么……John?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画眉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
John沉默了很久。他的大手盖着我的头发,从我手上接过小鸟,捧到我的面前。我看着那只小鸟,他向我张开嘴巴,嗷嗷待哺地颤抖着,像风中的落叶般弱小。
‘可是我自己的想法,看着这么弱小的鸟、这么孤单的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我、凝视着我,向我求救。如果我不照顾他,杜鹃妈妈也不会回头照顾,它就会饿、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