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妙方-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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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囡囡。
还时易沛充气喘喘赶到,〃隽芝,你在还这里。〃
隽芝看见他,抹一抹眼泪,〃我没事,你别嚷嚷。〃
〃筱芝那边……我们再商量。〃
女孩对沛充说;〃刚才你的朋友哭呢。〃
沛充看隽芝,〃不再痛恨孩子?〃
〃我们去喝一杯。〃与尔共消万古愁。
〃你太投入筱芝的私事了,姐妹管姐妹,友爱管友爱,但她与你是两个不同体。〃
〃易沛充,我希望你暂停训导主任之职。〃隽芝疲倦。
沛充立刻道歉。
这是他性格上的缺憾,他好为人师,时时惹得隽芝烦腻,此刻他知道她所需的是言不及义的损友,什么不理,陪她欢乐今宵。
两人到酒馆坐下,隽芝先灌下两杯苦艾酒,脑子反而清醒了。
她放下杯子,开口说:〃这件事…〃
谁知易沛充马上给接上去:〃还得通知老祝。〃
隽芝大笑,两人究竟心意相通,她不禁在大庭广众之间伸出臂去拥抱易沛充。
〃拨还话叫他出来,你去,男人同男人易说话,男人始终给男人面子。〃
沛充说:〃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一个冷静角落,取出寰宇通电话,拨过去,接通之后,才说两句,就站起来同隽芝说:〃他马上来见我们。〃
隽芝沉默,在今时今日来说,老祝这种态度,还真算是个负责的好人呢。
〃你同他说。〃
沛充打趣她,〃我俩又无名分,否则,他还可以算是我姐夫,如今陌陌生生,如何冒昧开口。〃
〃你不怕我们家的不良遗传?〃隽芝黯然。
〃也许是祝家那边的因子。〃
隽芝抬起头,〃他来了。〃
老祝永远西装笔挺,他与筱芝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小一截,多年来养尊处优,十分见功。
他坐下来,一副生意人油滑腔调,偏偏以诚恳姿态演出:〃妹妹找我何事?〃
隽芝木无表情。
易沛充义不容辞,〃老祝,请过来,我先同你把事情概略说一说。〃
他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坐下。
隽芝远远看着他俩。
沛充的表达的能力一向上佳,最主要的是,他比隽芝冷静、客观、温和。
只见老祝的表情如走马灯般快速转变,先是敷衍,虚伪,随即变意外,诧异,接着他取出手帕印汗,双目充满悸惧、悲伤,待易沛充交待完毕,祝某已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
隽芝完全没想到他还存留有真感情,不禁大大意外。
与一般小姨子不同,隽芝并不崇拜姐夫,也不希企自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她一向冷眼对待他们,并不接近,这还是她第一次细细观察老祝。
只见他激动地站起来,要易沛充把他按下去。
在这个时刻,隽芝忽然想起那位第三者,那想必也是好端端一个清白的人,却误信属于他人的伴侣有朝一日会合法地属于她,独立挑战他人十多廿年来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此刻,她已挫败。
沛充伸手招她。
隽芝知道这是她登场的时刻了。
她过去一看,老祝的双目通红,当然不是做戏,他才不屑在唐隽芝与易沛充面前作如此投入演出。
〃好了好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隽芝仍然对他不客气
只听得老祝毅然说:〃我这就去找筷芝,我陪她前往史丹福。〃
隽芝错愕,她到这一分钟才明白老祝与筱芝当初是怎么结的婚,这一对表面上旨趣毫不相同的夫妻原来有一个共同点:热爱新生命。
隽芝开口:〃老祝,我与翠芝的意思是,不想筱芝白吃苦头,想劝她弃卒保帅。〃
谁知老祝一听,像是吃了巨灵掌一记耳光,张大咀,瞪着小姨
,半晌才说〃你忘了,我们是天主教徙。〃
隽芝笑得打跌,〃姐夫,天主教徒是不离婚的,别忘记你刚同筱芝分手。〃
易沛充打钉圆场,〃也许你应先与筏芝的医生谈谈。〃
〃她仍往尹大夫处呜?〃老祝急问。
〃是,还有,姐夫,不要贸贸然去找被筱芝引起她反感,否则她会躲到我们找不到之处,她是那种一生不发一次脾气,一发不可
收拾的人,你明白?〃
老祝点头,〃我事先与你们商量。〃
说着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隽芝别转头,不去看他的窘态。
老祝匆匆离去。
易沛充满讶异说:〃他仍爱彼芝。〃
〃不,〃隽芝摇摇头,〃他爱他妁骨肉。〃
〃爱孩子的人总不是坏人。〃
隽芝悻悻然,〃那我一定是豺狼虎够,牛鬼蛇神。〃
沛充微笑不语。
过一会儿沛充问:〃你猜他们会不会因此重修旧好?〃
隽芝冷笑一声,〃你凭地低估筱芝。〃一脸睑鄙夷。
沛充马上知道,在隽芝面前,一次错不得。
〃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同我倾谈心事?〃
隽芝冷泠看他一眼,〃我会找心理医生。〃
〃唏,别一竹篙打沉一船人,迁怒于我。〃
隽芝这才发觉她们唐家三姐妹的对象,其实全属同一类型:聪明、机智、冷静,专业人士,伴侣一比上去,少一成功力都不免成为无知冲动的妇孺,真得小心应付。
沛充见她沉思,心知不妙。
聪明的隽芝一凝神,便计上心头.叫他疲于奔命,偏偏他又不喜笨女人,他只希望隽芝多多包涵,为他,略作笨拙状。
幸亏隽芝神色已略为缓和,终于轻轻说:〃请送我返家。〃
车才停下,隽芝便抢进电梯。
司阍叫…〃唐小姐,唐小姐。〃
易沛充转身问:〃什么事?〃
司阍但求交差,哪里在乎你们家人际关系,便自身后取出一只花篮,〃这是送给唐小姐的,麻烦您拎上去。〃
易沛充只得接过。
花篮上叠叠插满罕见名贵各式白色香花,沁芳扑鼻,易沛充心中不是滋味,呆半晌,才捧着花走进下部电梯跟上楼去。
花篮上当然有卡片,只是打死易沛充也不会去偷看,时穷节乃现.易沛充自有他的气节。
许只是女友所赠,现代妇女出手比男人阔绰得多,自从经济独立以来,没有什么是异性做得到而她们不能做得更好的。
赶到楼上,隽芝刚刚用锁匙打开大门。
她一看到花,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沛充同隽芝走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信心扑一声穿了孔,渐渐扩大,稀薄,使他震惊。
为了掩饰无措,他站起来告辞。
隽芝并没有挽留他。
沛充离开之后,隽芝只想轻松一会儿,她取起电话拨号码
大声说〃我也只是一个人!〃
接线生问她找谁,她说:〃郭凌志。〃
郭凌志的声音一接上,她就问:〃你走得开吗?〃
他自然认得她的声音,〃一个人走不开只得一个原因,他不想走开。〃
〃到府上参观一下行吗?〃她早听说他那王老五之家布置一流。
他笑,〃不要相信谣传。〃
〃三十分锺后在门口楼下等你。〃
当然不管一篮子花的事。
唐隽芝实在闷得慌,想与一不相干的人散散心,聊聊天,减轻压力,并非对郭君不敬,从前爷们出去吃花酒,也是这个意思。
郭凌志比约好时间早五分锺到。
心里边想,假使唐隽芝迟十五分钟,她非常正常,迟廿五分钟,证明她观点比外型落后,迟三十五分题,对她智慧要重新估计。
但是唐隽芝一刻不迟,准时出现。
郭凌志一凛,她是一个认真的人,不容小觑。
她笑笑踏上他的车,他递给她一盒巧克力。
隽芝笑,〃要讨得女人欢心,就得让她不停的吃?抑或,咀巴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一直吃就不能说话?〃
〃我挺喜欢听你说话,我允许你一边吃,一边讲。〃
隽芝精神一振,〃谢谢你。〃
她是那种不怕胖的女子:哪里有那么容易胖,也要积一二十年无所事事的无忧米才行。
〃我这就开始讲了。〃
〃请便。〃
车子往郊外处疾驶而去。
想半天,己习惯写作的她竟不知从何开始,只得说,〃家父没有儿子,只得三个女儿,不过仍然非常欢喜。〃
郭凌志马上知道她心中积郁。
隽芝把脸朝着窗外,〃我从来没有见过家母,〃不知凭地,她用非常平静声音轻易说出多年藏在心底心事,〃家母生养我的时候,染上一种非常罕见的并发症,数月后去世,离开医院的,只得我一个人。〃
郭凌志完全意外了,但表面上不动一点声色,只是纯熟地把高性能跑车开得如箭般飞出去。
没想到今天他担任一个告戒神父的角色,何等荣幸。
速度抒缓了隽芝的神经,她说:〃我一直内疚,觉得不应原谅自己。〃
郭凌志暂不作声。
〃我的出生,令父亲失去伴侣,令姐姐们失去母亲,如果没有我,家人不会蒙受惨痛的损失。〃
小郭把车子驶上一个小山岗停下。
〃我平时生活积极,.因为若不加倍乐观快活,更加对不起家人。〃
小郭转过头来,〃所以你时常觉得累。〃
〃你怎么知道?〃
〃一张脸不能挂下来,当然是世上最疲倦的事情。〃
他下车,自行李箱取出一只大藤篮,〃在这里野餐如何?〃
隽芝已经吃光那小盒巧克力。
她收敛面孔上笑容,颓然党在座塾上,仰看灰紫色天空,顿觉松弛。
忽然有感而发,〃至令我们快乐的人,也就是使我们悲痛的人。〃
〃当然,那是因为你在乎。〃
〃请告诉我,我应否为母亲故世而耿耿于怀。〃
小郭很幽默.〃我一生所见过所有试卷上都没有比这更艰深的问题。〃
隽芝也笑,真是的,甫相识就拿这种问题去难人,但,〃有时凭直觉更能提供智慧的意见。〃
小郭摊摊手,〃唔,让我想一想,让我看一看,〃他终于反问:〃历年来背着包袱也不能改变事安?〃
〃人死不能复生。〃
〃那还不如卸下担子,过去纯属过去,将它埋在不知名的谷底,忘记它。〃
隽芝笑了,这只是理论,人人均懂,但不能实践,埋葬管理葬,但每一宗往事自有它的精魂,于无奈,寂寥、伤怀之时,悄悄一缕烟似逸出,钻进当事人脑海,挥之不去。
隽芝下一个结论:〃你没有伤心过。〃
郭凌志承认,〃你说得对,我很幸运。〃
正如那些从未恋爱,自然也未曾失恋的人,老是坚持分手应分得潇洒,至好若无其事,不发一言,并且感慨他人器量浅胸襟窄。
小郭绝不含糊,野餐篮里都用道地的银餐具与磁碟子,他是真风流。
〃唐隽芝,那只是你的不幸,不是你的过失。〃
〃我可以一辈子躺在这里不动。〃
豆大的雨点却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小郭上车,绞起车子天窗。
〃我们去哪里?〃隽芝问。
〃如是其他女子,我会说:我的公寓。〃
〃我有什么不同?〃
〃你作风古老,容易受到伤害,我不想伤害人。〃
〃所以!〃隽芝作恍然大悟状:〃难怪这些年来,没有人对我表示兴趣。〃
小郭笑着发动引擎,她太谦虚了,他听过她的事,也知道此刻她名下不贰之臣姓甚名谁。
他也看出她今日心情欠佳,不想乘人之危,
〃我送你回家,任何时候,你需要倾诉,随时找我。〃
〃你会有空?〃
他笑笑说:〃一个人——〃
隽芝给接上去,〃一个人没有空,只因为他不想抽空。〃
他俩笑了。
开头与易沛充在一起,也有同样的轻松愉快感受,渐渐动了情,沛充老想有个结局,他比隽芝更像一个写小说的人,男女主角的命运必需要有个交待:不是结婚,就得分手。一直吊着读者胃口,了无终结,怎么能算是篇完整的好文章?
隽芝就是怕这个。
她不想那么快去到终点,同一个另主角无所谓,场与景则不住地更换,但要求花常好月常圆,一直持续下去,不要结局。
隽芝害怕步母亲与姐姐的后尘。
到家时两已下得颇大,隽芝向小郭挥手道别。
下一场下一景他或她与什么人在一起,她不关心,他也是,多好,无牵无挂。
沛充虽然也从来不问,但自他眼神表情,她知道他不放心。
倾盘大雨降低气温,头脑清醒,正是写作好时刻。
隽芝把握机会,沙沙沙写了起来,静寂中,那种特殊敏捷有节奏的声音好比蚕食桑叶。
幼时她养过蚕,十块钱一大堆,蠕动着爬在桑叶上,一下子吃光叶子,玩腻了连盒子一起丢掉,简单之极。
筱芝养第一胎她跟父亲作亲善访问,小小一个包里,隽芝不敢走近,离得远远看。
只听得父亲慨叹日:〃孩子一生下来,即是一辈子的事。〃
又听得筱芝回应父亲:〃被父母生下来,也是一辈子的事。〃
吓得十多岁的隽芝发抖,如此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