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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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泛出一丝笑意,那笑是亲切而温暖的。
辛捷看见这笑容,顿时忘却了他那种陌生恐惧,想挣扎着坐超来,他认为站在他面
前的人,是个急切需要着帮助的人,虽然他自己也是那么地不幸,这正是辛捷的善良之
处。
那人像是已洞悉了辛捷的心事,微弱地张口说道:“不要动,再躺一会。”然而辛
捷依旧在挣扎爬起来,那人目光陡然一变,那么樵悴的面孔,仍然显出一种难言的威力。
他伸手一动,想阻住辛捷,然而却一个踉跄,虚软地倒在地上。
试着爬起来的辛捷,却不知道若非自己机缘太巧,此刻焉有命在,然而在经过那么
长地颠沛,那么苦的折磨之后,他纵然体格再健,也不能再伫立起来了,扑地,又躺在
雪地里。
辛捷和陌生的人,并排卧倒在雪地里,此地虽然幽绝,但辛挺却不感到寂莫,因为
他的身旁,就有人在陪伴着,而且他幼小的心灵,对那陌生人,不知怎地,竟生出一种
奇怪的情感。
他虽周身失力,但神智却甚清楚,他四周打量着他所存身的地方,竟是一个景色绝
美的幽谷,虬枝暗香,四周都是梅花。
接着,他听到那人说道:“你这小孩,怎会骑着狂牛,跑到这里来,你是谁,你的
家住在什么地方?”他这几句话间的声音甚是冷峻,辛捷愕了一下,那悲惨的回亿,重
又在他脑中泛起,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那人见他哭了,和缓地问道:“你别哭,有什么难过的事,只管对我讲。”
辛捷虽然认为即使将他这种悲凄而残酷的遭遇,告诉这看来比他更孱弱的人,不会
有什么用处,但在此刻,他已将这与他相处在这渺无人踪的幽谷里的人,看成他唯一可
以亲近的人,人们都有将自己的心事,吐露给自己亲人的习惯。
于是辛捷啜泣着,说出自己的遭遇,在他说来,不过是一种情感的发泄而已,然而
他万万不会料到,这却使他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奇缘。
原来他所叙说的对象,竟是今日武林中第一奇人,以“神功七艺”名传四海的七妙
神君梅山民。
七妙神君被点苍第九代掌门人,点苍双剑中的落英剑谢长卿,以点苍绝学“〃七绝
重手”〃点“肩井”“沧海”两处大穴,内腑也被苦庵上人,赤阳道长,以及剑神厉鹗
的内力所伤,在别人说来,这两样只要身受其一,也是非死不可的。
但是七妙神君,先天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才智,后天又得到了非凡的薰陶,他的一
切,都不是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所能望其项背的。
他以多年来超人的修为,努力地运转着体内的先天之气,但是胸腹之间却始终不能
运行,他知道他所受的点穴手法,必是得有秘传,若是他内腑末曾受伤,他或许能以自
身功力,解开此穴,但此刻,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了。
他只觉四肢是那么软绵而无力,甚至想移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而且腑肺之间的
淤血,慢慢地展开,已是他所剩下的功力,所不能控制的了,他只能困苦的挣扎着,慢
慢地等候死亡,或者是奇迹的来临。
他是平卧在雪地上,地底的阴寒,也在侵蚀着他体内的功力,当他正已绝望的时候,
忽然己听见谷口有一种极为重浊而急速的蹄声传来,这时他多么希望那来的是一个能够
帮助他的人呀。
那蹄声像一阵风,闯进谷里,接着他看见一条狂奔着的牛,从他身边奔了过去,在
谷里急剧地奔跑着,他意识到那仅仅是一匹发狂性的牛而已,一匹发了狂的牛,对他又
能有什么帮助呢。
那牛在谷里奔了一转,竟又直直地朝他卧身之处奔到,他无法躲避,只有闭目等着
牛蹄自他身上踩过,在他闭上眼晴那一刹间,他猛然觉得自己乳下的“乳泉”,脐膀的
“玄矶”两处全穴,被一种千钧之力,极快地打了两下,他知道那是牛蹄,但怪就怪在,
他全身顿觉一畅,体内的真气,虽然微弱,但却能自由运转了,一种“生”的希望,陡
然又在他心中复活了,他想只要自己能自由运气,四肢必也可活动,那么即便是再重的
伤,又何愁不能治疗呢。
于是他开始移动自己的手臂,果然,他觉得肌肉间己有了力量,虽然这力量和他以
前的潜力相差得很远,但己足以使他狂喜了。
然而,此刻那狂牛又狂奔着到他所卧之处而来,这次,他不再惊慌了,他想,虽然
自己的功力损失了这么多,但应付这一条迸牛总该不成问题吧,但是他一念,竟铸下了
大错。
当那狂牛再从他身上踏过的时候,七妙神君将全身真力都聚集在双臂之上,向上一
推,那庞大的牛身竟被这一击,击得直飞了出去。
但是七妙神君在这一击之后,突然有了一种他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疲
劳。
须知七妙神君的内功,己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境界,这疲劳二字,他是绝不会感觉
到的,然而此刻,他只觉得浑身骨节酸痛,口中也微微喘着气,像是一个毫无武功的人,
在经过了长期的劳累之后所有的感觉。
当然,七妙神君也能意会到这是件什么事发生了,那就是他的功力己散,在经过外
来的侵害,本身的伤痛之后,他若能将剩余的真气善加保养,他虽不能很快的恢复原功
力,但也非无望。
但是他却将仅余的真气作了全力的一击,点苍的七绝手法本就是使人有散尽功力后
慢慢死去的,七妙神君武功虽曾冠盖天下,但此刻又回复成一个凡夫了。
由一个超人而回复到凡人的那种感觉,是令人最难忍受的,再加一个武功高深的人
散功时所必有的痛楚,使得梅山民有了一种逃避的念头,而最好的一种逃避的方法,就
是死。
然而他“死”的念头,却被另一件事打断了,那就是在这个幽谷里,他忽然听到另
一个人的喘息之声,梅山民开始生出一种好奇的惊异的感觉,于是他努力地鼓着最后的
精力,站立了起来。
于是,他发现了辛捷,当他走到辛捷面前时,晕迷着的辛捷也正在此时睁眼看到了
他。
绝望了的七妙神君在听了辛捷所叙述的那一段惨绝人寰的遭遇之后,心里被愤怒和
不平所替代。就在这一刹那,辛捷决定了他终生的命运,他将要成为武林中的煞星,他
的声名和武技,将要被所有的武林中人所惧怕。
这时雪也停了,幽谷里更显得静寂,梅山民突地想及:“天下怎会有这么奇怪的事,
这狂牛竟会奔到这终年渺无人踪的地方,莫非是有人想藉此苦肉之计,骗得我武功去,
我虽内力已散,但胸中的精奥武学,又岂是那些武林中人可以比拟的。”
他极为困难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望着辛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辛捷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在奇怪着梅山民的问题,自然,他怎会认得梅山民。
他脸上的那种茫然的表情,很快地便被梅山民了解了其中的用意,七妙神君聪颖绝
人,他从辛捷的脸色上,相信了辛捷的诚实,一种“后继有人”喜悦,使得他笑了。
他笑着向辛捷说:“现在你也是无亲无靠了,你可愿跟随着我。”
辛捷看着这尾弱而疲乏的人,肯定地说:“好,我一定跟随着你,照顾着你,你别
看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只要我歇一会儿,我力气倒大得很,什么事都能做的。”
梅山民被他这种天真的话所深深的感动了,他发现这孩子的心地的纯良,于是他笑
着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正需要你的照顾呢。”
说着,他闭上眼晴,静静的坐着,但是,饥饿、寒冰、疲倦、痛楚,这许多种他未
经历过的感觉,此时都袭击而来,于是他长叹了口气,向辛捷说道:“你能不能站起来,
扶着我走出这山谷去。”
辛捷稍一转动,四肢就生出麻庳的痛苦,但是一种好胜的责任感,使他觉得在这种
情况下,他必须成为较坚强的一个,于是他咬着牙站了起来,和梅山民困苦踉跄走出谷
去。
五华山本是昆明城外有名的游赏去处,虽然那绝谷中渺无人迹,但山上游人本多,
梅山民和辛捷并没有挣扎许久,便遇着山上的游人,看见他两人的狼狈之状,极惊异地
跑过来问有什么事发生,梅山民淡淡地敷衍了几句,找着了两顶送游人上山的山轿,和
辛捷坐着下了山,到了昆明城。
昆明号称四季常春之处,温度自和深山不同,更是四季难见雪化,辛捷觉得奇怪的
是梅山民手面的阔绰,他们坐在最好的客寓中,吃着最好的饮食,梅山民还替辛捷买了
许多衣服,而且自小到大,年年都有,将辛捷自现在到成人,所需用的衣物都买全了。
第二天,梅山民雇了辆大车,自昆明出发,一路上走得很慢,梅山民也不着急。
辛捷也不知经过些什么地方,只觉得车子走了很久,渐渐,他的身体已复原了,但
他看着梅山民,却仍象是非常孱弱。
走了月余,已经是仲春了,辛捷只觉路上树木渐绿,也不知究竟到了何处。
梅山民在路途上,已换过了几次车,这日来到一个村落,那村落不过比辛家村稍许
大了些,梅山民又叫车子停了,和辛捷漫步村中。
辛捷只觉得梅山民心情仿佛甚好,随意说笑着,也不再唤车。
穿过村落,又走了莫约半里路,梅山民已显出很疲乏的样子,但神情却极兴奋。
走过一个并不十分浓密的树林,辛捷看到几间很精致的瓦屋,梅山民指着对辛捷说
道:“你看,这就是我的家了。”
辛捷暗自奇怪着,梅叔叔的家怎会竟远在此处,而他却奇异地在五华山的幽谷里,
但是这些问题他都没有仔细地去探讨。
梅山民走到门前,轻轻地拍了几下门,那暗紫色的大门便立刻应声而开,开门的是
瘦削的中年汉子,见是梅山民,便恭敬地弯下腰去,沉声说道:“您回来了。”脸上丝
毫没有任何表情。
梅山民笑着点了头,拉着辛捷走进大门,辛捷只觉得此房精致已极,屋中布置得更
是井然有条,但是借大的几间屋子,都空旷地没有人声。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尖锐地看了辛捷一眼,梅山民轻轻拍着辛挺的头说:“这是我收
的徒弟,你看好不好。”
接着他又一笑说道:“她们都好吧。”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微一踌躇,说道:“我己将她们都打发了。”
梅山民立刻面色大变,急着追问道:“都打发了。”
那汉子低下头去,说道:“近日江湖传言您已在云南五华山里,遭了剑神厉鹗的毒
手,而且江南丐帮中,更盛传有人目睹您的尸身,我考虑再三,恐怕留着她们将来反会
生事,便一一将她们打发了,正准备到崆峒山去……”
梅山民长叹了口气,截住他的话说道:“这样也好,这次我真是死里逃生,将万事
都看得淡了,只是她们倒底和我相聚一场,你可曾让她们吃了大苦头;还有那缪九娘
呢?”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依然神色不动,说道:“您放心,我绝没有让她们吃半点苦头,
只是那缕九娘,一听您身遭不测,乘着深夜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下落。”
梅山民点了点头,黯淡地说道:“好,好,这样也好。”
辛捷听着他们讲话,却丝毫不知道其中意思,呆呆地看着梅山民,梅山民低头发觉
了,便拉起他的手,指着那瘦削汉子,说道:“这是我的好弟兄,你以后要叫他侯二叔,
只要他欢喜,你以后保险有好处。”
辛捷抬头望了一眼,低低唤了声:“侯二叔”。那侯二叔仅冷冷看了他一眼。
辛捷只觉得这侯二叔远不及梅叔叔可亲,赶紧又低下头去,梅山民微笑着抚着他的
肩,朝那中年的瘦削汉子说道:“你仍然在上面好了,叫老俞按时送饭下去,你若没有
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要出去,近几年我恐怕不会再上来了。”
那瘦削汉子点头说是,忽地双目一张,紧紧盯着梅山民看了一眼,说道:“我看您
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对,莫非……”
梅山民又长叹了口气,说道:“慢慢再说,慢慢再说,日后你总会知道的。”
说完,他转头拉着辛捷,走出客厅,转到一间非常雅洁的书房,用手按了按那靠着
墙而立的书架旁的一块花纹砖,书架便突地一分,露出一处地道,石阶直通着地底。
辛捷不禁看得呆了,梅山民又拉着辛捷往石阶下走去,回手又是一按,那书架又倏
然而合,但地道中并未因书架之合而显得黑暗。
辛捷被这一切所深深地惊异了,但是他素来胆大,而且他知道梅叔叔对他绝无恶意,
是以他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