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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295]最远的距离-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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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他心里没底!
  那三人是一个三角,再翻翻滚滚、跌跌撞撞,最后都能稳稳的站住;无论变成钝角、锐 角、还是直角,终能还原成等边。
  可怕的情谊!
  苏方是有破绽,但他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人是最奇怪的动物,就算是天大的罪过,心一软,一切烟消云散。
  他赌不起!
  一旦压错,他们得空反击,他将一输到底,再无回旋。
  他时刻回想他所亲见的场景,就着印在心上的文字,移宫换羽、逐一还原,他看得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觞一咏、一饮一啄;他竭力幻想那两人是会喷火的毒龙,囚着他的小公主,他应该去、必须去解救她,可小公主那明媚的笑容、依恋的眸光一次又一次的显在眼前,粉碎他的幻想。
  他坐卧不宁、饮食不香,他日以继夜、夜以继日,那三个本子成了他的护身符,片刻不离;但又是他的追命索,刺骨锥心。
  他看着空空的页面,一张一张,最细微的标识都在,清晰如昨;他忽觉胸口蹿出凌厉之气,如黄河壶口,惊涛怒啸,直上云天;无法抑制的,他一扬手,两本子呼啸着飞出去。
  宋婶端着一个小小的沙锅,正从厨房里出来,忽见空中掠过两道黑影,直扑花房;还没等她回过神,只听“咔嚓嚓”大响,那花房的玻璃由顶至墙,一条线似的往下塌。她吓得发怔,连“哎哟”都忘了喊。
  厨子们、佣工们听见声响,一下子奔出来五六个,看是花房被砸了,一个个也目瞪口呆。
  绍钥正陪着绍振一说话,听外面不对劲,急忙也出来,看一眼,立时大叫:“谁干的?谁干的?你们还傻着干什么?看看兰花去!快去!”
  宋婶忙忙的放下沙锅,三步两步奔进花房,指挥人收拾;再找行凶的武器,竟是两个皮面的笔记本。
  她见过这本子,这些天,都在小少爷的手里拿着。她慌忙去捡,一本倒扣着,拎起的空儿,她瞥见那里面竟是空白。她心里发奇,想也不想的,手指在另一本的边缘一抹,“唰唰唰”,从前至后,竟也是空白。她忽觉身上发寒――她明明见他总捧着看,一张张的翻,她每次送东西给他,他还会合上收起。
  老天爷呀!他的病还没好!
  宋婶紧捏着那两个笔记本,只觉心狂跳,好容易走出来,正要跟绍钥回话,就听头顶上冰冷的声音:“送上来。”
  绍钥回到大厅,笑呵呵:“大伯,您的兰花没事。是弟弟不小心掉了本书下来,他们已经配玻璃去了,一会儿就好。”
  绍振一点点头,冷不丁的问:“绍韩生什么病?”
  绍钥一愣,脱口回:“我不知道呀。”好一会儿又加:“对了,医生不是说体虚胃弱,要静养……”
  绍振一看他半晌,慢慢道:“你喜欢哪家的姑娘,就跟大伯说,快点。趁着我还没入黄土,你老子还听点我的话,叫你如愿!”
  绍钥咧起嘴想笑,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在任何人面前都滴水不露的他,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绍振一移开目光,从怀里摸出一盒烟。
  绍钥忙伸手去拦:“大伯,你怎么……”
  绍振一推开他的手,又摸出盒火柴,擦着了,点燃,慢慢的吸一口,眯起眼睛:“我都半截入土了,还不能有点人生享受?死不可怕,活得没乐趣才可怕。我说话算话,你赶紧找去。要是晚了,你只能自己去抗战,你想想看。”
  邺琯梳好头,见宋婶已端着盖碗进来,她一指旁边的矮凳:“坐一会儿。绍宏今天怎么样?药喝了没?”
  宋婶忙点头:“喝了。小少爷看起来好一些了。”
  邺琯轻吁口气,拿起瓷勺,慢慢的舀雪耳。吃了两口,就觉宋婶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放下碗:“小卫那儿有消息?”
  宋嫂赶紧摇头。
  “是你有话说?”
  宋婶垂了视线,一声不出。
  邺琯转过身,正对她:“宋婶,你照顾我三十多年了,名义上你是妈子,但实际上……你也清楚,我妈早没了,只剩几个嫂子,她们都哄着我,我有什么知心人?就剩你了。你再有话不跟我说,我就成孤鬼了。”
  宋婶赶忙站起:“夫人……”
  邺琯拉她坐下:“说吧,是不是绍宏有什么事?”
  宋婶轻轻点头。
  邺琯便不松手,急问:“你看见什么了?有女人来找他?打电话的?还是上门来的?”
  宋婶急急摇头:“不是,不是。”看邺琯神情焦躁,她忙向前一探身,低低道:“小少爷……小少爷有点怪……他看没字的书……今天发脾气,还把老先生的花房玻璃砸了……”
  邺琯没听懂,重复着问:“没字的书?什么没字的书?”
  宋婶吸口气,从头说一遍。
  邺琯呆坐着,一动不能动,面如死灰。
  宋婶看着害怕,握住她的手,轻声呼唤。
  邺琯慢慢笑起来,声音干涩:“你说,你说,是我狠毒还是她狠毒?她有那么多儿子,还要抢我的儿子!她死那么久了,还要来抢我的儿子!神天菩萨,你就这么的帮着她!”
  宋婶忙站起来,想要拦她的话,但又不敢真去捂她的嘴,急得双手直摇,啧啧连声。
  邺琯缓了缓,平息半晌,又微笑:“宏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我守着他守了二十年,谁也夺不走!”
  宋婶忙附合:“是呀!夫人,母子连心,小少爷永远都是你的,等小少爷哪天明白了,一定会孝顺你的。”
  邺琯嘴角一动,鼻旁显出颇深的沟,似笑,又似哭。
  宋婶仔细瞄瞄她,壮起胆子:“夫人,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我就当真了,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觉得能听,就听听,不能听,也别怪我多嘴。”
  邺琯转眼看着她,温声道:“说吧,我不怪你。”
  宋婶看着桌角,轻声道:“我想劝夫人别急着给小少爷找媳妇,就是找也别尽在那些官小姐里挑……”说到这儿,她一停,等邺琯的反应,半晌没听到声音,她便继续道:“那些小姐们多少有点脾气,小少爷也有脾气,恐怕以后处不来,夫人又要操心。如果小少爷自己喜欢谁了,哪怕是普通人家的,也比那个好……小户人家的女儿,老实本分,夫人再随便对她好一点,她肯定感激得不得了,小少爷也高兴。夫人一辈子为小少爷,这个再做了,真是全了。”
  宋婶一口气说完,许久,不听邺琯回话,她慢慢抬眼看过去,见她瞅着自己,脸端着,辨不出喜怒;她一吓,忙道:“是我胡说八道了!”说着,想出去,等走到门口,听邺琯唤:“宋婶!宋婶!”她忙又回来。
  邺琯一把拉住她的手:“宋婶,你说得好。我从没想过这个。你帮我打听着,看他喜欢谁,你告诉我,我随他的意。”又盯着她的眼睛:“你听他说起过他有喜欢的人?是谁?”
  宋婶莫名的有些奇怪,来不及细想,她摇摇头:“小少爷哪会跟我提这种事?我看着这一年来 夫人常请小姐们来家里,小少爷却不理她们,我自己瞎想的。”
  邺琯看出她是真话,不再追问,缓声道:“不早了,你歇去吧。明天就是另一味药了,你记着别弄错。”
  邺琯走到绍韩房前,驻足良久。
  这十年来,他不需她照应了,他自己能吃能喝能走能跑,是个正常的孩子了,她应该是高兴的。她记得他眼睛明亮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是怎样的隆隆如鼓,她的血是怎样的汹涌奔流;无数个日夜,她吃斋、念佛;她礼拜、弥撒;她斋月、做功,所有的她知道的宗教她都一一尝试,她不怕佛祖、耶酥、真主怪她心不诚,她知道他们一定能看到她对儿子的心,他们不会怪她!
  他终于好了,拥有令人惊叹的智慧,撑起整个家族的经济重担。他几乎不需要支持,他只凭他自己,他能做成所有的事,他是众人眼中的奇才、天才。
  人人羡慕她能有这样的儿子。
  可是她知道,这个儿子不是她的,这个健康的儿子并不是她的。只有在他不识人事的那些年里,他才是她的儿子,由着她喂饭送水、宽衣解带。那时,他并不叫她,但他是她的儿子;如今,他叫她母亲,但已不是他的儿子。
  绍钥将手放到鼻前,嗅那上面遗留的香气,轻轻走上二楼,忽见邺琯笔直的站在过道里,看样子是想去看绍韩,却不知为何站着不动。
  邺琯一回头,忙笑:“你才回来?”
  绍钥皮皮的咧着嘴:“早呢,才十二点,今晚的美女太少,不然我就不回来了。”
  邺琯不自觉的想笑,又显出恼意:“我帮你物色人了,你别又出状况,害我被人家骂。”
  绍钥立时敬礼:“首长放心,三大纪律八大注意。”
  邺琯还想说两句话,忽想到儿子或许睡了,吵着不好,忙挥挥手,轻声道:“睡去吧,夜猫子。”
  邺琯跟着宋婶轻轻进房,见绍韩坐在阳台里晒太阳,气色如常,不像有病的样子。
  绍韩看两人进来,先不出声,等邺琯走到身边,才淡淡的叫声:“母亲。”
  邺琯示意宋婶放下药出去,自己端着递到他手中。
  绍韩接个边儿,随即放下,眼睛望向窗外,一脸冷漠。
  邺琯看惯了,不再寒心,也不伤感,只是不甘,有些较劲儿似的,她甩出一句话:“别的我不想管,但你娶媳妇养孩子我是要管的!”
  绍韩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邺琯心里发狠,又道:“没我点头,谁也别想进这个门!”看他依旧没反应,眼珠透明的,折着阳光。她忽疑惑是否猜错了,再看他的脸,俨然是从前的模样,一概无知无觉。她蓦的酸痛,忙站起靠过去,想说:妈想你早点结婚,只要你喜欢,就早点娶进来,妈都喜欢。不等她抚到他的头,就见他一让,接着站起,背对着她立到窗口。
  她的心一落,他站起时带出一股风,吹过来,穿透骨肉,直吹进心,一凉到底。
  宋婶看邺琯空着手下楼,算着绍韩应该喝完了,忙去取碗。
  绍韩看她进来,眼光凝成一道电,擦着空气丝丝作响,直扑她的周身。
  宋婶就觉身上一凉,脚都迈不动;她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说:“我劝……劝夫人,让少爷……挑自己喜欢的……少爷喜欢的人……没说别的……我没说别的……”
  绍韩盯她半晌,慢慢缓下来,道:“多事!”抬手将那碗药往花里一泼,“别有下回!”
  绍钥喝完汤,将筷子一放,笑看绍韩:“你明天就回学校了,走,今晚我们出去逛逛?”
  绍韩知他应该有事,正要点头,就听他父亲道:“去吧,街上很热闹。”他便简短说声“好”,上楼换衣。
  绍钥开着车,一路说笑。绍韩听他都是奇闻乐事,便不应声,看向窗外。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似是到中华路一带。
  绍钥停好车,笑:“下来吧,开不进去了。”
  绍韩挂上围巾,推门而出。
  原来他是带他去夫子庙,他们下车的地方是瞻园路,两旁明清式的小楼,古木苍天。
  绍钥一径儿引着绍韩,走到秦淮河边的一处所在,雕梁画栋,四处悬着红灯笼。里面人不少,却不喧哗,隔着竹窗看过去,有人品茶,有人清唱。
  身着绣花旗袍的服务员领他俩一直往里走,转了两个弯,进了临水的一个小间,正对着画舫轻摇、灯火璀璨。
  绍钥喝一口茶,把手一拍,大笑:“开始吧!”
  绍韩就听身后丝竹声起,好像是古筝,瑟瑟锵锵,清婉不绝。对面的绍钥已闭上眼,摇头晃脑,不亦乐乎。
  约十来分钟,这一曲终于完了。绍韩瞅着绍钥,想知道他究竟卖什么药;就见他用力鼓掌,一边笑看过来:“好不好?再听一曲?”
  绍韩略一摇头,神情上已有不耐。
  绍钥便一笑,很是诡密,小声的问:“你猜是谁在弹?”
  绍韩知道他喜欢和别人胡搅蛮缠,但不会和他玩这把戏,心里有点好奇,正要回头看,就听他叫:“林曦小姐你快出来!”他一震,立时站起,急转身去迎。
  竹帘后走出一个女子。第一眼,他以为是,再看一下,便回身坐下,眼睛对着绍钥,透出恼意。
  绍钥先是叹气:他也会上这种当?是真的了!后又吃惊:就算不是,也该爱乌及乌吧,他怎么没一点儿爱惜?再看小浔脸通红,扭着手指局促不安,他忙笑:“快过来,来吃糖。”
  绍韩怒气翻涌,忽的起身,直往外走。
  绍钥看他这么快翻脸,后悔不迭,也顾不上小浔了,赶忙追出去。
  绍韩直接招出租,上去就走。绍钥来不及取车,急忙打车紧跟。
  进了门,绍钥左右看看,一切都妥当了,尤其那绿色木纹的地板,真是美仑美奂,再看绍韩头也不回的上楼,他顾不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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