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状闪电 作者:刘念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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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要看到有人被烧成灰才满足?”我没好气地问。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的目标毕竟是制造武器。”
“对于球状闪电,你可以怀疑它的一切,惟独不必怀疑他的杀伤力!如果你们稍不注意,它很快就会满足你们的愿望!”我说。
许文诚大校支持我的意见:“现在,在工作中有一种危险的倾向:对安全越来越忽视,观测直升机与目标的距离多次小于规定的50米。有时甚至接近到20米!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我要提醒机组人员,特别是飞行员,以后再接到靠近雷球小于规定距离的指令,应该拒绝执行!”
谁也没有想到,我那不详的预言,在当天晚上就实现了。
在白天和夜里对雷球的激发几率是相同的,但由于雷球在夜空中的视觉效果较好,所以多半的激发试验都是在夜里进行,这天夜里,激发了6个雷球,对前5个成功地进行了探测,探测内容主要包括雷球的运行轨迹、辐射强度、频谱特征、消失点的磁场强度等。
在对第6个雷球进行接触探测时,事故发生了。当这个雷球被激发时,探测直升机谨慎地靠近它,并沿着它飘行的轨迹飞行,努力与他保持着50米左右的距离,我所乘的直升机在更远处跟随着。这样的飞行大约进行了4分钟,雷球突然小时了,但这次雷球的小时与以前不同,我们听到轻微的爆炸声,由于机舱的隔音效果很好,这爆炸声在外面听起来一定震耳欲聋。紧接着,我们看到前方的探测直升机冒出了一股白烟,同时失去控制,翻滚着下坠,很快在我们视野中小时了。时间不长,下面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团火光,火光映红了周围的一圈地面,在深夜黑色的大地上十分醒目。我们的心立刻又抽紧了,直到接到报告,说直升机追悔在一座荒山上,没有伤着人,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
惊魂未定的飞行员回到基地后回忆,当雷球在他的直升机前方爆炸时,舱内什么地方迸出了电火花,接着又冒出了浓烟,然后飞机失去了控制。坠毁的直升机的黑匣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自然无法判断它内部的哪一部分被击毁了。
“凭什么认为事故一定与雷球有关呢?也许是直升机自身故障,只是与雷球爆炸在时间上巧合而已。”在事故分析会上,林云这样说。
驾驶员直勾勾地看着林云,眼神是那种刚从恶魔温暖感中醒来的人所特有的:“少校,本来我是赞同你的看法的,但,你看——”他举起两只手,“这也是巧合吗?”
我们看到,除了右手的一个拇指和左手的一个中指上还残留着半片已经烧得焦黑的指甲外,其余手指上的指甲踪迹全无!他又脱下了两只飞行靴,脚指甲也全部消失了!
“雷球爆炸时,我的手指有些异样的感觉,低头一看,指甲正在发出红光,那光一伤就灭,然后十片指甲全变成了不透明的白色。我以为手被烧伤了,就举起一只手向它吹气,在吹第一口气时,指甲都化做一团白灰飞没了!”
“手指没烧伤吗?”林云抓住他的手细看。
“不管你信不信,我连一点热感都没有,再说,还穿戴着厚厚的手套和靴子呢,它们好好的!”
这次事故使项目组的人们第一次菱角了球状闪电的威力,他们再没人说它“软绵绵的”了,最使大家震惊的是,雷球释放的能量能对50米外的物体产生作用!其实在我们收集到的上万份球状闪电目击记录上,这类现象的记载是很多的。
至此,研究陷入了绝境。我们到现在为止共激发了48个雷球,就发生了一次特大事故,这种试验和观测是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更重要的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冒险进行下去也没意义。给我们最大震动的不是雷球的威力,而是它那几乎是超自然的诡异,直升机驾驶员那已经消失的指甲再次告诉我们,用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解开雷球的秘密。
我想起了张彬的话:“我们都是凡人,虽然我们用超过常人的努力去探询,可我们还是凡人,只能在基础理论提供的框架中进行推演,不可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像步入没有空气的虚空一样,但在这个框架中,我们什么也推演不出来。”
在向总装备部领导的汇报会上,我把这话转述给他们。
“对球状闪电的研究方向必须转移到现代物理学的最前沿。”林云说。
“是的,我们该请超人了。”许大校说。
丁仪
总装备部组织召开了一次扩充球状闪电项目组的会议,与会的主要是非军方研究机构的代表,大多为物理学准业,其中有国家物理研究院的领导,还有几所著名高等学府的物理系主任。会议的主持者把从他们那里收集到的一打表格交给我们,这是他们提出的人选的资料,包括他们从事的专业和研究成果的简介。
我和许大校看完后都不满意。
“他们是国内相关学科最出色的学者了。”物理院领导说。
“这我们相信,但是需要再基础一些的。”许大校说。
“还基础?你们不是搞闪电研究吗?能基础到什么程度呢?总不至于让霍金来吧?”
“有霍金那最好了!”林云说。
那几位互相看看,物理院领导对一名大学物理系主任说:“那就让丁仪去吧。”
“他的研究很基础吗?”
“不能再基础了。”
“学术水平呢?”
“国内最高。”
“在哪个单位?”
“他没单位。”
“我们不要民间科学家。”
“丁仪有哲学和量子物理学两个博士学位,还有一个数学的硕士学位,什么分支我忘了;一级教授,科学院院士,而且是最年轻的院士,曾是国家中子衰变研究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在去年因此项研究获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您把这叫民间科学家?”
“那他怎么没有单位呢?”
物理院领导和物理系主任鼻子里都轻轻哼了一声:“问他自个去吧。”
我和林云在海淀区的一幢新住宅楼上找到了丁仪的住处,门虚掩着,按了几次门铃都没人来,就推门进去。这套三室两厅的宽大住房大部分都空着,没有什么装修,地上和窗台上白花花地散落着大量的A4纸大小的白纸片,有的空着,有的上面写满了公式,或画着奇怪的图形,还有很多铅笔散扔在各处,只有一个房间中有书架和一台电脑,书架上书很少,但这个房间中散落的纸最多,几乎把地板全盖住了。在房间正中央清出了一块空地,丁仪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他三十多岁,身材又瘦又长,穿着宽大的背心和短裤,嘴里一道涎水一直滴到地板上。躺椅旁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把硕大的烟斗,还放着一盒拆开的石林烟,其中的几根弄破了,烟丝都装到一个玻璃瓶中,他显然是正在干这活十睡着的。我们叫了几声,他也没醒来,只好从纸片中清出一条路走到躺椅前推醒了他。
“啊?啊啊,你们是早上打电话来的?”丁仪嘶溜一声抹了把口水说,“书架上有茶,要喝自己倒……”坐起身后他突然大发雷霆,“你们怎么乱动我的计算稿!我是按顺序放的,都弄乱了!”于是起身忙活起来,又把我们清开的纸片摊开来,把我们的退路封死了。
“您是丁教授吧?”林云问,显然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很失望。
“我是丁仪。”丁仪打开两把折叠椅示意我们坐下,然后躺回到躺椅上,说:“在二位说明来意前,我先和你们谈谈我刚做的一个梦……不不,一定要听听,这是一个被你们打断的好梦。梦中我就坐在这,手里拿着一把刀,这么长,切西瓜用的。旁边也是放着这个茶几,但上面没有烟斗啊这些东西,上面放着两个圆的东西,这么大,圆的,球形的,猜猜那是什么?”
“西瓜?”
“不不不,一个是质子,一个是中子,西瓜那么大的质子和中子。我首先把质子切开,它的电荷流到茶几上,黏黏的,发出一股清香;中子让我切成两半后,里面的夸克叮叮当当地滚了出来,都有核桃大小,五颜六色的,在茶几上滚来滚去,有的还滚到了地上,我拾起一个白色的,很硬,但使劲一咬还是咬开了,是马奶提子的美味……正在这时,你们把我弄醒了。”
林云带着一丝讥笑说:“丁教授,这是一个小学生的作文呀,您应该知道,质子、中子、夸克都会呈现量子效应,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个样子的。”
丁仪盯着林云看了几秒钟:“啊对对,你是有道理的,我这人倾向于将事物简单化。想想如果质子和中子真有那么大,生活对于我将是多么美妙,现实中它们那么小,一把切开它们的刀子价值上百个亿啊。所以这只是一个穷孩子做的吃一块糖的梦,不要讥笑它吧。”
“我也听说,国家没有把超大型加速器和强子对撞机列入新的科技五年规划。”我说。
“人们都说那是无意义的劳民伤财。所以呢,我们的物理学家们以后只好继续到日内瓦去当乞丐了,求人家施舍点可怜的试验时间。
“不过您的中子衰变研究还是很有成就的,听说差点获得诺贝尔奖?“
“别提诺贝尔奖了,如果不是它,我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成了一个闲人。“
“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我的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嘛,那是去年在……在哪忘了,肯定是欧洲,在一个黄金时间的电视论坛上,主持人问我作为本届诺贝尔物理奖最有力的竞争者有何感想,我说诺贝尔奖嘛,从来就没有授予卓越的思想,而只垂青匠气和运气,比如爱因斯坦是因光电效应获奖的。到了今天,它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婊子,姿色全无,只凭艳丽的衣裳和复杂的技巧取悦嫖客,我对它不感兴趣,但国家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巨资,所以硬要塞给我的话,我也不拒绝。“
我和林云吃惊地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那您也不至于因此而辞职吧?“
“他们说我不负责任,哗众取宠,我坏了别人的好事,大家自然把我视为异类,道不同不足以谋,我就走了……好了,二位说说来意吧。“
“我们想请您参加一个国防项目,负责理论部分。“我说。
“研究什么?“
“球状闪电。“
“很好,如果你们是那帮人派来羞辱我的,那他们达到目的了。“
“还上听完我们的介绍再下结论吧,说不定您可以用这个羞辱他们呢。”林云说着打开了她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把激发球状闪电的录象调出来放,同时向丁仪简单地做了介绍。
“你是说,你们用闪电激发了空间中某种未知的结构?”丁仪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幽幽漂浮的球状闪电问。林云回答说正是这样,我拿出张彬送的那个隔页烧焦的笔记本让丁仪看,并告诉了丁仪这个东西的来历。他接过它,很仔细地看了好一会,然后小心地递还给我。
丁仪从玻璃瓶中捏力量一撮烟丝,装进大烟斗中点燃,指着那一堆散香烟说:“你们帮我弄弄这个。”转身走到一面墙前抽起来。我们只好为他把烟丝从那些香烟中剥出来放进瓶中。
“我知道有个地方专卖烟丝的。”我抬头对丁仪说。
他似乎根本没听见,只是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的脸离那面墙很近,几乎是贴着它,烟都吐在墙上,像是要从里面熏出什么来似的。他的目光看着远方,仿佛墙是另一个广阔世界的透明边缘,他能看到那边深邃的景色似的。
烟很快抽完了,丁仪仍保持着面壁的姿势,说:“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自以为是的人,我将首先证明自己胜任这项研究,如果不行,你们可以去找别人。”
“这么说您答应加入了?”
丁仪转过身来:“是的,我现在就跟你们去。”
这一夜,基地中的很多人都难以入睡,他们都不时地从宿舍的窗子看看外面宽阔的闪电试验场上那一闪一灭的小火星,那是丁仪的烟斗。
到基地后,丁仪只是简单地翻了翻我们为他准备的资料,然后就开始演算,他好象从不使用电脑,只是用铅笔在白纸上算,很快,刚为他准备的办公室中就像他家里一样到处散落着白纸片。他计算了两个多小时就停止了,搬了把椅子坐到试验场上,不停地抽着烟斗,那与夏夜萤火虫一起闪灭的小火星成了球状闪电研究的希望之光。
那一闪一灭的火星有催眠作用,我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上床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午夜两点,透过窗子看去,见那颗小火星仍在试验场上闪动,不同的是它与萤火虫一样移动起来,丁仪在来回踱步。我看了一会就又睡了,醒来天已大亮,再看试验场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丁仪回去睡觉了。他快十点才醒来,向我们宣布自己思考的结果:“球状闪电,是可见的。”
我们相视苦笑:“丁教授,您这不是……废话吗?”
“我是说未被激发的球状闪电,就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在空间中已经存在的机构,是可见的,它使光线发生弯曲。”
“怎么看呢?”
“根据我计算的光线的曲率,用肉眼看看就行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