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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无法呼吸 作者:顾亦-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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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担心他会自杀?”

  “真的!我看他神色太不正常,眼睛怎么像是死人眼睛?”

  “吃完饭咱俩再去看看他吧,省得出事儿。”

  没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子看见两名刑警又过来,一个高儿蹦起来,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你咋的啦?你这么难受是有病啊,还是东西被人偷了?”

  一名刑警关切地问他。

  小伙子突然给他俩跪下去,握着拳头举起两只胳膊说:

  “我是杀人犯!把我抓起来吧!”

  两名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会这么严重,搞得他胡言乱语。

  这时候,那些等车没事可干的旅客一下子见到热闹,苍蝇闻到味儿一样呼呼围上来。


“我知道你们在抓我,我不跑了!”

  两名刑警见此情景,不能不控制局面,马上拉起他进到他们临时借来的办公室,问他是怎么回事。

  “朝阳镇,杀了全家四口,我杀的。”

  看看这个人,瘦得差不多皮包骨头,佝偻着腰,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你怎么能想象他杀了四口人?他有那样的力气和凶狠吗?但是,两名刑警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先听他自己说吧。后来他们就把他交给了局里。

  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局里有人告诉他们俩,他们真的是抓到了一名在逃杀人嫌犯,只是他俩还有些纳闷儿,这么一个人怎么能够杀了四口人呢?

  这人叫梁二柱,今年22岁,自小和哥哥大柱跟着奶奶过日子,19岁那年,他们村子的土地被县政府无偿征用修建新世纪时代广场,他们住的破草房也被拆迁,他和哥哥还被派到工地上干活。起初,当官的们说得好好的,给他们安排工作,给他们分配县城的楼房,可是,哥俩在工地上干了大半年也没拿到一分钱,分新房的事更是八字没有一撇。二柱子家里(哪里还有家?不过是遮挡了一处桥洞子暂避风雨)终于揭不开锅盖了,先是奶奶受不了饥饿贫困,扔下哥俩自己走了。哥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到处找当官的,到处告状,结果一天半夜被人拦在路上给打个半死,爬回到他们避风的地方就快不行了,临咽气前告诉他说:

  “你把我送到他们的广场上。你跑得越远越好,他们说……”

  话没等说完哥哥咽了气。

  反正家里原来也没有什么,现在更是一无所有,连哥哥埋尸的地方都没有。梁二柱连夜把哥哥的尸体背到新世纪时代广场纪念塔下面,给哥哥磕了几个响头,然后饿着肚子溜走了。

  在南方一座富有的城市里,正是早晨上班的时候,金立德印刷厂的女老板,提着自己很讲究的手提包,走出家门,走上大街,她抬起右手招呼一辆出租车,手还没有落下呢,突然觉得身后被人一撞,撞得她立时撒手跪倒在地,等她恼火地爬起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提包已经被人从身后抢走。她回过头去,只能看到那是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转眼跑进胡同,她还没来得及喊人帮忙。其实,就是来得及喊出来,她知道那也无济于事,不会有人敢去追赶拦路抢劫者,谁知道他身上带没带凶器?谁敢平白无故为她冒险?

  她一路流着眼泪走进附近的派出所,虽然明明知道这种报案不大可能有什么希望,她还是不能不报,因为她损失太惨。她跟警察说,她手提包里有两部手机,倒不是丢了这两部手机让她痛哭不已,而是她根本没有电话号码本,她所有客户的电话号码和资料全在她的手机里,丢失这些资料带给她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警察安慰她说,如果能够找到她的手机,他们一定会及时通知她。

  可是,警察没说如果找不到呢?那她可怎么办?

  警察说:“什么事都不能看绝对了,说不定明天就能破案呢!当然,也可能多少天都不能破案,这种事你就得想开点,不然你伤了自己的身子,问题还没解决,你损失不就更大了吗?所以我说你还是想开点,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再爬起来吗!”

  说到爬起来她才想到痛,低头一看,两个膝盖上全是血和泥,黑乎乎地,肉皮翻开,她顿时昏倒在地。

  警察只好翻她的口袋,可是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说明身份的东西。警察不得不把她送去医院,等到她醒过来,问清她家里的电话号码,给她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安排她住院吧,她身上一分钱的押金也拿不出来,她的钱都在手提包里。后来,找到了她厂子里的人,她已经人事不醒了。

  这件事虽然有记者采访过,但是,报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因为报社老总说发出来影响不好,会影响外来投资者的信心,不发,就等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奇怪的是,这些公开抢劫都发生在白天,可见抢劫者嚣张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女孩子被抢过两次,一次是有人把她推倒在地上,从背后抢走她的手提包,手提包里有手机有身份证,还有她的龙卡。她腿上的伤好长时间都不好,后来虽然好了,还是在腿上留下了疤,害得她大夏天也不敢穿裙子。当时她气得哭半天,发誓出门再也不用手提包。半个月以后,她走在路上打手机,又有人抢了她的手机,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贼头贼脑的年轻男人跑进胡同。

  大白天走在街上,女人被抢走脖子上的顶链,这种事更是经常发生。

  有一段时间,只要你留意,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拦路抢劫的事。

  在这段时间里,人们只要在街上看见打工仔模样的人,就会远远躲开他们,一时间,男打工仔成了过街老鼠。

  一段时间里,这座城市被抢劫者搞得人心惶惶,尤其是女人们,上街不敢带手提包、不敢戴项链、不敢戴耳环、不敢戴戒指、不敢在僻静地方打手机。市民对公安局意见很大,认为警察无能。据说市长要公安局长限期破案,要不就换局长。

  不到半年,报纸上突然连篇累牍地介绍起警察如何侦破抢劫案件的功劳,局长荣获二等功,为民派出所长荣获三等功,一时间警察破案的神奇故事传遍大街小巷,还有收回手提包和手机的几位女受害者,联名给公安局送了“除暴安良”的锦旗。

  公安局为什么会接连侦破几起抢劫案?

  梁二柱刚从家里出来什么也不会,好容易跟一伙搞装修的人凑到一起,可惜他啥也不懂,开头只能给他们跑跑腿,干点杂活,后来又给他们做饭。包工头子总是骂他,说他是猪,只会吃饭,什么事都不会做;说他买的菜和肉,便宜的都是不能吃的,能吃的都是不便宜的。没办法,卖菜的看他是乡下人总是骗他。让他去买装修材料,他总是买不对,凡是买材料都是急等着用,他搞不明白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路和路口?他自小长在农村,从没到过城里,怎么也看不出城里的街道都有什么区别,他看它们都一样,他记不住那些公共汽车是从哪里到哪里的,那么多的站名让他怎么能记下来?他经常迷路,问也没法问,他根本说不清他要去哪里。他也不敢问,工头说他没办暂住证,让人抓住就给塞进囚车里,要罚几千块,还要把他赶出去。他办不起暂住证,干了好几个月还没赚到三百块钱呢。

  有一次他迷路了,回到装修点被包工头子踢了好几脚,要他马上滚蛋,他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蛋的,三站地你他妈跑了半天,“要你有什么用?你不如一头猪!你没长脑子?你不会动动脑子?你不用脑子,你在这里就得饿死!”

  他跪在地上求了半天,总算把他留下了,但是,每月只能给他80元钱,还不准再有差错,不然立马走人。他躲在编织布围成的简易厕所里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东家来看装修的房子,临走时说他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元钱不见了,要装修工交出来,不然的话他就要翻所有人的口袋。包工头子暴跳如雷,命令他们把自己的口袋翻开。这时,包工头的表弟忽然冲到梁二柱面前,打他一个耳光说:“你这个坏东西,给我们丢人,你怎么能干这种丢人的事!”

  他把拳头伸进梁二柱的口袋里,拿出来时手里有钱,他点了点说:“是五百,对不起东家,我现在就赶他回乡下去!你老人家千万别生气!”

  工头对梁二柱一顿拳打脚踢。

  东家说:

  “你们别这样,钱找到了事情就算了结,你们这么干出了事我可不管!”

  听他这么说,工头才不打他了,逼着他给东家跪下磕头,他不跪,工头的表弟一脚踢在他的后腿上,他一下子扑倒在地,气得东家扭头走了。

  他被赶出装修队,不知该去哪里。想回家,又觉得没脸回去,这事还不得传回家里去?我说我冤枉,谁信哪?工头的表弟跑出来,塞给他50元钱,告诉他去一个建筑工地,找姓黄的工头,“你只要说你是我表弟,他会要你上工的。”


 姓黄的工头收留了他,在工地上当力工,干一天只能给10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好在每天到了开饭时间就一定有饭吃,还能吃饱。天天睡在工地上的大铺,多少人挤在一起,晚上就能听见许许多多从没听到过的事情,真是稀奇古怪,但是人们说得最多的还是怎么搞钱。他也天天睡不着,想着怎么搞钱,想得头疼,但还是要想,因为他连衣服都换不下来,要洗衣服他就得穿背心裤头。

  天天想怎么赚钱,白天干活时想,晚上睡觉时还想,他的邻铺踹他一脚说:

  “你疯了?做梦还喊我发财了我发财了?你发什么狗屁财了?吵得我睡不成觉!”

  邻铺那天悄声跟他说:

  “二狗子发财了。”

  他马上问:

  “怎么发的?”

  “肯定不是正道。”

  “你怎么知道?”

  他神秘地一笑:

  “你想想吧,他有什么业务?他成天摆弄手机干什么?他没有钱为什么舍得买那么个吃钱的东西?他肯定不是正道来的。”

  听他这么说,当时根本没在意,后来他也看见二狗子一个人蹲在临时厕所里摆弄手机,没过几天就不再见他摆弄手机,听说他五百块钱把手机卖了,懂行的人说便宜死了,说他那手机正经值两三千块钱呢。

  后来他还听见有人说他胆子太大,早晚要出大事。

  晚上睡不着觉就想,他怎么胆子大?要出什么大事呢?他问邻铺是什么意思。

  他说:

  “你没听说街上总有人抢包抢手机吗?”

  他一愣,就问:

  “你是说,二狗子的手机是抢的?”

  他慌忙摆手:

  “那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时候说他抢来?你知道那是什么罪?那是死罪!你怎么敢给人瞎说?”

  吓得他再也不敢说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后来他晚上常去街上阅报栏看报纸,他买不起报纸,也舍不得买报纸。报纸看得多了,想事也不一样了,后来他不愿意下了班跟大家伙在一起聊天,特别喜欢一个人跑去最近的阅报栏,把几张报纸看个干干净净,才肯回去睡觉。再后来一天看不上报纸就像少了点什么,心里就有些难受。渐渐的,他觉得跟周围的人说不到一起去了,他们张嘴闭嘴就是讲搞女人,好像一天到晚就想着搞女人。他怎么想?没有钱哪来的女人?就是白给你你还养活不了呢!没有钱自己都活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想女人?必须得想办法赚钱。来城里打工不就是为了钱吗?不然,我何必来城里受这份苦遭这份罪?

  报纸上报道见义勇为的市民得了几千元奖金,他想,这种好事我怎么遇不上?如果再有这种事让我碰上,我豁出命去也要见义勇为,好拿他一笔奖金,发个小财。每天再走在路上他就注意有没有可以见义勇为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很好笑,这种事怎么能让我遇上呢?可是,他又想起报纸上说过,机会永远偏爱有准备的头脑,我这是有准备嘛!说不定就会让我遇上,我要是没准备遇上也会被我错过。

  他想,要是再有抢包的,让我碰上,我一定要见义勇为!

  有一天夜里,他忽然想起二狗子的事,那不就是可以见义勇为的事吗?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可是,我凭什么断定他是坏人呢?我没抓住证据不是血口喷人吗?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指望瞎猫遇上死耗子碰到个见义勇为太不可能,但是,我要是跟坏人坏事做斗争呢?那不是好办多了吗?

  因为注意了这件事,他还真的看出了蹊跷。

  他发现二狗子经常喜欢逛街,有空就逛,而且从来都是一个人,绝不跟别人一起上街。他跟了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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