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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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恭恭敬敬的问道:“如今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亏他问得出来,没看到我快要生了吗?我气得翻了一个白眼,阿堵絮絮叨叨的说了:“今天在院子里散步时,不小心崴了一下,还以为没事的,没想到,竟要提前生了。”
语气中有自责,有忧虑,还有不安,更重要的是,将我提前分娩的原因解释得十分清楚。
黄脸公一本正经地给我把脉,甚至撩开被子,看我的肚子,他本来就长得猥琐,那副盯着肚皮看的样子,越发的不堪,我又羞又急,恨不得将身边这三人通通一掌拍飞,无奈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蓦然间,下面波涛泛滥。
:“破水了。”黄脸公轻叹一声,低声道:“公子,请依照属下说的做。”我无奈地动了动脑袋表示我会听话的,阿堵的手松开了。
:“夫人一切都好,请吴侯放心。”黄脸公大声对门外说道,却不慌不忙地打开医药箱的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抱出一个襁褓,不要细看,我也知道,襁褓不是空的,里面有个婴儿,正一动不动的熟睡呢。
他们这是在干嘛?我狠狠地望着门口,希望吴侯能破门而入,可惜门外十分安静,我忽然想起,我曾经夸奖过官署装修工程的完美的,还高兴的提起过,富商装潢产房时用料的考究,连房门都用的结实木材,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涉激流
革命若不成功,后人尚需努力。
从富商慷慨地表忠心捐赠庄园,到两天前沈氏突然生病,吴侯奔赴富春郡,我身后的人筹划周密,步步为营,只是为了偷梁换柱,把我刚生下来的孩子转移出去,交给普通的人家抚养,一步一步重复我的成长经历。
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谁都不知道伟大的事业到了我这里,是否能一蹴而就,得逞所愿?
下意识了,我是赞同这样的做法和安排的,毕竟将孩子寄养在平常人家,不易泄露身份,多一份安全就多一份保障。可是孩子毕竟是吴侯和我两个人的,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偷偷地送出去,而让他替别人养孩子,对他并不公平,如此行径,跟红杏出墙,给他送一顶绿帽子有什么不同?
几乎忘记了自己在生孩子,阵痛消失了,羊水在不断地往外冒,我看见床头前的阿堵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她对我的关怀,和夕照两个人假扮夫妻住在狭小的房子里,绞尽脑汁想让我过的舒服一点。
我慢慢抓住了阿堵的手掌,她的手有点粗糙,却很温暖,阿堵望着我柔柔的笑,我鼻子一酸,顿时泪如泉涌,阿堵是我的养母,方居士对我有培养之恩,如果我把她们将要做的事情告诉吴侯,她们还有命么?
我不再望向门口,不再祈祷吴侯冲进门来解开我的禁锢,而是任凭泪水无声滑落,默默地接受宿命的安排。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宁过去之后,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感到身子好像被人一块一块的卸下来一样,肌肉在绷紧,骨头在格格作响,痛苦达到极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已经到了极限,身子开始飘忽,是灵魂出窍了吧?难道我快死了?
幽深地喟叹声中,体内有股强烈的浪潮正在叫嚣着四处逃窜,企图喷薄而出,我无声地呐喊着,将身子拉成一条琴弦,琴弦的两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是生和死的较量,是选择去和留的挣扎。
最后,我屈服在生如夏花的灿烂之中,原先胀得紧紧的肚皮倏然一松,憋屈的痛苦消失了,释放生命,竟然也能令人欲仙欲死,我颓然瘫倒在床上,无声地细语道:“对不起。”
对不起,允节,如果你恨我,就咒我不得好死吧。
预期之中的黑暗没有到来,我也没有昏睡过去,就在孩子刚刚脱离母体,啼哭了两声的时候,产房的门被打开了,室内顿时花影灯明,流光溢彩,来人携带着一股清新的芳香之气,冲淡了房内的血腥气。
来人正是一直在门外静候的吴侯,他身着宽大的白色深衣,衣饰洁净,发鬓整齐,不像是急走奔波之后的样子,更令我胆战心惊的是,他手中的长剑有种嗜血的气势。
床边忙碌的三人面面相觑,不过也只有一刹那的功夫给他们迟疑,阿堵身影如电,飞到床后的墙上咚咚地捶打了几下,只听到细微的木板一动声,进接着几条深色的人影跳了出来,目标明确地扑向黄脸公的跟前。
黄脸公的手上抱着我刚刚生下的婴儿,他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拭擦婴儿身上的污秽之物,当他想把婴儿递给从暗道里出来的人时,地上一个被施了定身法的产婆突然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婴儿从黄脸公手里夺了过去,随即反手狠狠一掌,打在黄脸公的背上,黄脸公猝不及防,被她一掌拍倒在地,脸朝地面,样子狼狈不堪,当他抬起脸时,我看到他的嘴角边居然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做得好!”吴侯低沉地喝了一声,举起手中的辟邪剑凌厉地刺向阿堵的门面,阿堵是离产婆最近的一个,吴侯想必是担心阿堵出手暗算,所以才拔剑指向她,眼看阿堵就要被剑尖刺中前胸,我本能地脱口而出:“表哥,别杀她。”
我的声音竟然说不出的混沌丑陋。
原来是情急之下,我误打误撞冲破了穴道,喊出声来,只是胡乱用力,呛到气管,喊出最后一个字后,我激烈地咳嗽起来。
吴侯听到我的呐喊,剑身骤然一滞,他朝阿堵踢出一脚,转头蹙眉瞪了我一眼,复又挺剑刺出去,不过他的目标不再是阿堵,而是我!
:“为何骗我?”他把锋利的剑尖指向我的喉咙,我立时感到喉间一痛,发现他的脸写满了悲愤痛楚,身上那种我无比熟悉而迷恋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狂躁森冷,比手中的宝剑还要令人胆寒几分,更可怕的是,他的双眼血丝密布,因为暴怒,眼瞳里的莹莹绿意愈发明显,红绿交织,颜色艳丽,犹如倾城倾国近在眼前,说不出的诡异狠戾。
我不敢再看,吃力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从暗道里出来的人悉数扑向抱着孩子的产婆,他们把她围在中间,产婆以一只肉手应敌,颇为吃力,才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被逼到墙角,情况危急,她大声喊道:“二公子,孩子要紧。”
吴侯的眸光倏然一黯,将剑从我喉间移开,随后身影轻移,掠到墙角那边,仅一剑就挑开包围圈,我望着他密不透风的剑影,心里明白阿堵她们此番必败无疑,为今之计,走是上策,于是凄然对阿堵道:“你们赶紧走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唰唰几下,不止一个人从门外飞身而入,看姿势就知道是吴侯身边的侍卫,他们一定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才冲进来,否则就是借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闯入如此隐私之地。
一声声沉痛的惨叫声中,墙角那边有人瘫倒在地,是我们的人,阿堵和方居士身子一闪,转身加入大混战,宽敞的产房顿时变成可怕的战场,一片刀光剑影,堪比人间地狱。
只有我和黄脸公是闲着的,他望了一眼混战的人们,没有说话,默默捞起湿巾,低头清理床褥上的血污,还轻手轻脚安顿我躺下来。
我忽然对他的“敬业”产生了好感,他多像冰海沉船前心无旁骛地拉小提琴的英国绅士啊!虽然他的样貌丑陋了一点,可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从容自若。
我轻声道:“林郎中,谢谢你,你还是赶紧逃吧。”边说边用下巴朝暗道出口指了指。
黄脸公依然没有说话,他轻轻地给我拭擦手脚,等到该做的都做完了,他望着偷偷带进来的襁褓,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大有怜惜之意。
:“放心吧,我若是不死,定会保其周全。”我也不知道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姑且以“其”称之。
:“如此甚好。”黄脸公露出轻快的微笑,纯粹的笑容之下,他猥琐的面容竟然也透出几分晶莹通透。
只是很快,他的笑容枯萎了,璞玉般的圆润也被破坏了,有人割破了他的咽喉,他哼都没有哼一声,慢慢地倒到了地上。
是吴侯。
他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握着长剑,剑尖上,一滴血都没有,我举目望去,原来那个产婆已经倒在血泊中。
吴侯的俊脸,狰狞扭曲,青筋暴露,他瞥了我一眼,突然用握剑的手拉起我的衣袖,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大步往外走,我腿脚乏力,根本走不动,被他连拉带拖的拽到房外,呯的一声,他将我推给站在庭院里的灵犀:“扶夫人回房去。”
灵犀哆哆嗦嗦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腰,引导我慢慢地挪步,躲在石榴树后面两色苍白的雅美也跑了过来,正要和灵犀一起搀扶我,被吴侯闪电般的目光一扫,吓得咕咚一声跪在石板上,口齿结结巴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软软地靠在她肩上,一旁的吴侯哑着嗓子喊道:“房里的人一个都不许留,全部诛杀。”
声音十分有力,隐隐有破空之声,震得我的耳膜微微发痛。
我摇摇晃晃的朝他踱过去:“表哥,求求你,不要杀他们,放他们走吧,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吴侯衣衫轻拂,神情恬淡,如同菩萨端坐云端,他居高临下,睥睨着我,毫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命令我。”
我心头一阵刺痛,道:“阿堵是我的养母,方居士待我有恩,那个抱进来的孩子也很无辜。”
:“有恩?无辜?”吴侯哈哈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芳菲,你真会替别人着想。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这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你凭什么私自替他做主?”
他的笑声让我惊恐不安,我噤声道:“对不起,我。。。。。。”
他厉声打断我:“还不快扶夫人进屋去。”
我挣扎着,转身往产房方向轴,我才保证过的,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想法子保护那个无辜孩子的安全。
:“你想做什么?”吴侯恨声道:“你就是想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就在此时,有条轻灵的身影,如同灵巧的鹞鸟从屋顶上俯冲下来,他一身黑色劲装,黑布蒙头蒙脸,看身影,是名身材不高的男子。
他手中握着一柄细细长长的软剑,飘落的时候,那剑本来还软如柳似,缠缠绵绵如同灵蛇,可当那剑一靠近吴侯的胳膊,剑身神奇地变得笔直锋利,杀机腾腾,黑衣人的目标是吴侯抱着孩子的胳膊,他举剑刺出的的样子明明十分优美潇洒,剑势却凶狠残忍,若是吴侯躲避不开,那条曾经断过手骨的胳膊恐怕要被砍断了。
吴侯抱着孩子,往旁边一闪,衣袂飘忽,宽大的衣袖被削了一块,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面有点点血斑,如同春日红梅绽放。
:“表哥。”我尖叫着,吃力地迈动双脚。
黑衣人动作比我快得多,他凌空飞起,抓起我的后背,将我轻轻一提,朝远处一扔,然后又举剑朝吴侯虚虚实实的缠了过去,我被他扔在花丛上,手掌被尖利的枝条刺破了皮,钻心般的疼。
:“表哥,小心。”我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身子再也动弹不了。
灵犀和亚美大惊失色地朝我跑过来,此时,花木茂盛的院子里又涌进几个人,为首的是若雾。
因为来的都是男人,没有女仆,吴侯只得继续抱着婴儿,退到若雾的身后。
:“此人留活口,看看他到底是谁。”吴侯的声音充满了被藐视被愚弄的震怒。
救兵越来越多,阿堵她们如果不撤退,恐怕再无活命的机会,我躺在花丛上,冲着产房的方向,声嘶力竭地疾呼喊:“阿堵,阿堵,你们,快点走吧。”
快走吧,不要再想什么使命不使命的了。
没有人回答我,只听见激烈的兵刃交接之声,厮战还在继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产房内的婴儿突然哇哇的哭闹起来,是饿了吧?还是被打斗吆喝声给吓到了?我恳求地望着打斗圈外的吴侯,他正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眼神看着我,是怜惜?是厌恶?是悲伤?
产房内的婴儿啼哭声戛然而止。
我再也无法思考,眼前一黑,,慢慢地失去知觉,坠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有吃人的猛兽在后面追赶着我,粗重的喘气声和磨牙声清晰可闻,我一心想逃跑,可腿脚总是发软,身子软绵绵的一点都提不上劲,急得想喊救命,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慌不择路之中,脚下一空,身子不停往下坠,脚下似乎是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霞光岛(一)
阳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