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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阿氏谋夫案-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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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阿氏谋夫案
作者:冷佛



第一回 酌美酒侠士谈心 洗孝衣佳人弹泪 第二回 劝孙妇委曲行情 死儿夫演成奇案 
第三回 访案情乌公留意 听口供侠士生疑 第四回 验尸场抚尸大恸 白话报闲话不平 
第五回 讯案由公堂饮恨 录实供外界指疵 第六回 春阿氏提署受刑 德树堂沿衔访案 
第七回 盖九城请究陈案 乌翼尉拘获普云 第八回 验血迹普云入狱 行酒令秋水谈天 
第九回 项慧甫侦探女监 宫道仁调查例案 第十回 露隐情母女相劝 结深怨姊妹生仇 
第十一回 贾婆子夸富题亲 三蝶儿怜贫恤弟 第十二回 讲孝思病中慰母 论门第暗里提亲 
第十三回 没奈何存心尽孝 不得已饮泪吞声 第十四回 宴新亲各萌意见 表侠义致起波澜 
第十五回 聂玉言树底哭亲 王长山旅中慰友 第十六回 阅判词伤心坠泪 闻噩耗觅迹寻踪 
第十七回 避戈鸟世外求仙 薄命人狱中绝食 第十八回 述案由归功翼尉 慰幽魂别筑佳城 




     
第一回 酌美酒侠士谈心 洗孝衣佳人弹泪



  人世间事,最屈在不过的,就是冤狱;最苦恼不过的,就是恶婚姻。这两件事,若是凑到一齐,不必你身历其境,自己当局,每听见旁人述说,就能够毛骨悚然,伤心坠泪,在前清末季,京城安定门里,菊儿胡同,有春阿氏谋害亲夫一案,各处的传闻不一。各报纸的新闻,也有记载失实的地方。现经市隐先生把此案的前因后果,调查明确,并嘱余编作小说。余浣蔷读罢,始知这案中真相,实在可惊!可愕!可哭!可泣!兹特稍加点缀,编为说部,公诸社会,想阅者亦必骇愕称奇,伤心坠泪也。 
  话说东城方中巷,有一著名教育家,姓苏名市隐,性慷慨,好交游,生平不乐仕进。惟以诗酒自娱,好作社会上不平之鸣。这一日,天气清和,要往地安门外访友。走至东西牌楼西马市地方,正欲雇车,忽然身背后有人唤道:“市隐先生,往哪里去?”市隐回头一看,正是至交的朋友原淡然。二人相见行礼,各道契阔。淡然道:“今日苏老兄怎的这般闲在,这们热天,不在家中养静,要往哪里去呀?”市隐道:“我是无事穷忙。天气很长,在家里闷得很,要到后门外访文和尚去。不期于半路上遇见阁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淡然道:“苏兄既然没事访友,我们相遇其巧,不必去了,请同到普云楼上,喝一点酒,也可以作个长谈。”说罢,拉了市隐,复往东行。 
  二人一面说话,来到酒楼之上。要了酒菜,提起世道人心,愈趋愈下,纳妾的风俗,近年亦极其盛兴,早先富贵人家,因为膝下无子,或是原配早亡,方才纳妾。今则无贫无富,以有妾为荣。闹的家庭理法,不能严重,这却如何是好,淡然道:“大哥的议论,果然不差。我在旗下,有一个朋友。此人的姓名职业,姑且不题,现年已六十余岁。自己老不害臊,纳了一位小妾,年方一十六岁。闹得儿子儿媳妇,全部看不起父亲。自从这位如夫人人门以来,时常的挑三捡四,闹些口舌。我那一位朋友,老来的身子,本来不济,近自纳妾之后,腰也弯了,行动也不爽利了,只仗着红色补丸、自来血,以及日光铁九、人参牛乳等物,支持调养,不知那一时风儿一吹,就要呜呼不保了。这位如夫人,年纪既轻。心计又巧,既风流,且妖娆,您猜怎么着?我这位旗下朋友,公正了一辈子,如今把绿头巾一戴,还自认没有法子,你道这不是笑话儿吗?” 
  二人正说得高兴,只听楼梯乱响,走上一人,手提一个包袱,穿一件春罗两截大褂,足下两只云履,梳带一条松辫,年约三十左右,见了淡然在此,忙的请安问好。淡然亦忙还礼,让着请坐。又指着苏市隐引见道:“这是苏市隐。这是我普二弟。二位都不是外人,就在一处坐罢。”那人一面陪笑,把手巾包袱,放在一旁桌上。市隐一面让坐,拱手笑问道:“贵旗是哪一旗?”普二道:“敝旗镶黄满。”又问市隐道:“大哥府上是?”市隐道:“舍下在方中巷。”淡然要了杯箸,一面让酒,笑指那桌上道:“二弟那个包袱里,拿的是什么衣服?”普二道:“我是好为人忙,这是给小菊儿胡同我们亲家那里,赁的孝衣。”淡然诧异道:“哟,小菊儿胡同,不足你们领催文爷家么,怎么又是你亲家呢?”普二道:“他的女儿,认我为义父,我们是干亲家,”淡然冷笑道:“是的是的。光景那位如夫人,是你的亲家儿罢。”普云红脸道:“大哥休取笑,这是哪儿的话呢?你这两盅酒,可真是喝不得。沾一点儿酒,就不是你了。”市隐坐在一旁,不知何事,也不好参言陪笑,只好举杯让酒,又让着普二,脱了大衣服,省得出汗。普二道:“这是哪儿来的事?你这舌头底下,真要压死人。”淡然冷笑道:“二弟你不要瞒我,听说那文爷的如夫人,外号叫做盖九城,不知这话可是真呀是假?”普二道:“这个外号,却是有的。怎么你胡疑起来呢?难道你看着兄弟,就那们下三滥吗?”淡然陪笑道:“二弟别着急。虽然无据,大概是事出有因。我记得盖九城姓范,原是个女混混儿。从前在东直门某胡同里,开设暗娼,你同着文爷常到她家里去。既同文爷有交情,同你交情也不浅。从良的事情,我听着风言风语的,有你一半主张,难道这些事,还能瞒得了我吗?” 
  说罢,理着小胡子,哈哈大笑。闹得普二脸上一红一白,笑向市隐道:“瞧我们这位哥哥,可叫我说什么?平白无故的,弄得我满身箭眼。这真是杜康主动,四五子指使的。”淡然道:“你也不要口强,天下的事,没有不透风的篱笆。身子正,不怕影儿斜。现在你的名儿,跳在黄河里,也洗刷不清了。依着老哥哥劝你,这个嫌疑地方,不可常去。外人的言言语语,任凭怎么掂量,事情却小。若是文爷一起疑心,再闹点儿醋脾气,恐怕你吃不了背着走。当着苏大哥,他也不是外人。好端端的,你认这个干女,是什么居心?”普二道:“大哥你又来啦!我们是同旗同禄,一个戮子吃饷,认一门子干亲,岂不更近乎了吗?”淡然捋须道:“是了是了,二弟如此嘴硬,我也不敢劝了。常言说的好:认干亲,没好心。恐怕这一句话,要应在二弟身上。”普二红脸道:“大哥这句话,未免骂人太过了。这一些主知,若要传到文爷耳朵里,我们弟兄交情,岂不闹生疏吗?”淡然笑道:“说话凑趣,你不要认真。我同文大哥,许久没见。他三月里娶儿媳妇,也没得过去道喜。不知这位新媳妇,是哪儿的娘家?”普二道:“这个新媳妇,可实在不错,模样儿也好,活计也好。规矩礼行,尤其大方。只是过门以来,跟春英不甚对劲。虽不大致时常反目,然而里头很不和气。也是我们本旗的姑娘,娘家姓阿,今年才十九岁。论她的举止,很可趁个福晋格格。到了这儿半破子的人家,就算完啦。太太婆春秋已高,大婆婆又碎嘴子。娶了这些日子,我去了几次,总看她好皱眉毛。”淡然笑着道:“苏老兄您听听,方才说了半天,家里一纳小妾,全都要毁。其实文大哥家里,我并不常去。据这们悬揣着,都是盖九城闹的。” 
  市隐听了半日,不知他二人所说,究竟是哪里的事。遂陪笑答道:“老弟所见,实在不差。其实这位文公,与我素不相识。若把盖九城弄回家去,可实在不稳当。轻者改变家俗,重一重便出事故。我说话忒口真,不知普二哥以为然不以为然?”普二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盖九城那个人,还不至于如此。论她的聪明伶巧,实出于常人之上。人要是明白,就不至于出毛病了。”淡然待说完,接口笑着道:“普二弟你不用说啦,你这一片话,满都是不打自招。你与她有何关系,替她这样辩护?”普二道:“大哥你可不对,咱们这儿说闲话儿,你怎么挑字眼儿呀?”淡然放下酒盅,嗤嗤的笑个不住,对着市隐道:“听话要听因儿,苏兄刚一说盖九城不好,他就忙着辩护,这不是无私有弊吗?”普二冷笑道:“您说有事,我们就算有事。无论怎么说,我全都承认起来,又免得抬杠,又省得您不信,您道好不好?”说罢,把脸色沉下,提起酒壶来斟酒,让着市隐道:“咱们哥儿俩,先喝咱们的。我淡然大哥,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初次相会,市隐大哥,可不要过意。常言说得好,人凭素行。要说盖九城先前在家的时候,我的的确确常去。自从她跟了文爷,咱们是朋友相交。哥哥多么大,嫂子也多么大。再说句心腹话罢,若说这娘儿们没意,也是瞎话。而堂堂一个男子,行为上不分陇儿,要说外场的话,那还能交朋友吗?”市隐连口称是,又陪笑道:“淡然是借酒撒疯,你不要专听他的。我们弟兄,虽说是初次见面,我一见您的人性,也不是那样人。”说罢,哈哈大笑,又让酒道:“普二哥,也喝着,别跟他吵嘴了。”普二一面喝酒,觉着坐卧不安,唤过走堂的伙计,要了火烧馄饨,手拿着芭蕉扇,嗯嗯啦啦的扇汗。市隐一面漱口,让着普二擦脸。三人揪住伙计,都掏出钱来要给酒资。普二扯住市隐,起誓发愿的不让给。淡然揪住伙计,给了两块洋钱,叫他拿下去再算。普二也不便再让,遂洗手漱口,忙着穿衣服。因为淡然说话,有些口重地方,不好在此久坐,遂拱手谢了淡然,笑对市隐道:“二位如其有事,可以多坐一会儿。我这几件孝衣,他们是现在等穿,我也就不奉陪了。改天有工夫,赏兄弟一个信,咱们再聚会聚会。”说罢,就要下楼。市隐见此光景,不便挽留。少不得应酬几句,任其走去。 
  普云乘着酒气恍恍悠悠的出了酒楼,拐过马市,顺着街西的墙阴凉,直往菊儿胡同一路而来。到了文家门首,正欲进门,见里面走出一个小女孩儿来,见了普二,笑嘻嘻的叫了一声二叔,蹲身请了具安。正是文光之女二正。普二道:“你阿妈在家哪吗?”二正遂高声嚷道:“奶奶,我二叔来啦,”普二笑笑嘻嘻,拉了二正的小手,一同走人。盖九城范氏,听见普二来了,忙的掀起竹帘,迎了出来,笑嚷道:“你这嘴上没毛的人,真有点儿办事不牢。赁上几件孝衣,也值得这么费事。”普二陪笑道:“天儿这们热,我这两个腿,也是肉长的。你们坐在家里,别拿人当舍哥儿。”一面说着,一面抢步而进,斜眼望着范氏,梳着两把头,穿一身东洋花布小挎褂,垂着湖色洋绘的绣花汗巾,白袜花鞋,极为瘦小。脸上不施脂粉。淡扫蛾眉,越显着花容月貌。加上十分标致,笑眯眯的道:“这们一来,小大嫂子,更透着外场啦。”再欲说话时,忽听身背后,娇声细气的称道:“二叔您受累了。”普二忙的回顾,正是春英媳妇阿氏,梳着两把头,穿一件拖地长的蓝夏布大褂。论其容貌,虽然艳如桃李;看其举止,却是凛若淡霜。见了普二回顾,深深的请了个安。普二忙的还礼,笑着道:“哪儿来的话呢?自己爷儿们,这都是应该的。”阿氏低着头,垂手侍立。文光的母亲瑞氏,文光的夫人托氏,亦从里屋迎出。普二挨次请安。托氏道:“一点儿眼力儿没有,你把二叔的包袱,倒是接过来呀。”阿氏低头答应,接过包袱来,放于椅上,又忙着张罗茶水。普二一面说话儿,手拿着把蕉叶儿扇子,呼呼的乱扇。范氏道:“你把衣裳脱了罢,在这儿怕谁呀?常言说得好,暑热无君子。普二撇嘴道:“那可不能。人家规规矩矩,一死儿的老八板儿,哪来的野叔公,这么样儿撒野呀。”范氏不容分说,抢过来便替解钮子。托氏道:“二弟何用拘泥,你是他们的老家儿,怕他们作什么?”范氏接声道:“他这个老家儿,可有点称不起。刨去两头儿,除了闰月拢到一块儿,就没有人啦。除去他辈数大,就剩下媚里媚气的那话儿。”说到此处,又缩住道:“别麻烦了,快些儿脱罢。”普二脱了衣服,笑而不语。 
  托氏打开包袱,因见孝衣很脏,又恐怕长短尺寸不甚合式,遂叫过阿氏来,叫她趁着太阳,全都浆洗出来,好预备明天穿。又向普二道:“这又叫二弟费心,我们家的事,都累恳您啦。”普二道:“不要紧,不要紧,他们那儿没人,这两天有工夫,我还给熬夜去呢。”托氏道:“哟,那可不得了,死鬼有什么好处,那样儿捣荡人。那么一来,我们更担不起啦。”普二一面陪笑,弥缝着两只眼睛,连嚷好热,范氏呼了一声道:“你横竖喝了酒啦!半天晌午,就这们酒气喷人的。你可怎么好,你要觉着热,我们那水缸底下冰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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