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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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玉罗刹赶上补他一剑,一脚将他的 身踢下山峰。卓一航叫道:“练姑娘,捉这个姓郑
的要紧。”玉罗刹霍然醒起,提剑追时,郑洪台已滚下山腰,远望只见一个黑点。玉罗刹
道:“追!”忽听得半山有人嚷道:“不要忙,我已替你把他捉着了!”人迹不见,声音却
是极其清楚,玉罗刹吃了一惊:这手“传音入密”的内功,其实非同小鄙!要知从高处发
声,低处易於听见,从低处发声,高处却难闻晓。听这人声音,并不特别宏亮,就像是在山
腰和人随便谈话一般,而却字字清澈。玉罗刹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定睛看时,只见一人疾似
流星,倏忽声到人到,却是一个叁十岁左右,方面大耳的青年。胁下挟着一人,一到峰顶,
立刻放下,被挟着的人正是郑洪台。这人看了玉罗刹一眼,问道:“你就是玉罗刹吗?这位
又是谁?”练霓裳虽然以玉罗刹的名头震慑江湖,但却甚不喜欢别人当面叫她做“玉罗
刹”。冷笑说道:“是又怎样?”卓一航却恭恭敬敬答道:“小弟是武当派掌门紫阳道长门
下,姓卓名一航,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师门宗派。”那人道:“小弟名叫岳鸣珂,咱们先谈
大事,後叙师门,这人你们准备怎生发付?”玉罗刹道:“他既是你所擒获,由你作主。”
岳鸣珂笑道:“咱们可不必照黑道上的规矩,对这人我所知不多,他是应老贼的同伴吗?”
玉罗刹越发不悦。原来她虽是女贼,却不高与别人说她是女贼,岳鸣珂一下子揭穿她所说的
是“黑道上的规矩”,不觉犯了她的心病。卓一航道:“正是,他还是太子的侍卫,以前西
厂的第一高手呢!”岳呜珂盯了卓一航一眼,忽然笑道:“卓兄原来就是昨晚在荒郊和他们
聚会的人,怪不得这样熟悉他们底蕴。”卓一航面上一红,这才知道他原来就是昨晚发声冷
笑的怪客。当下说道:“小弟误交匪徒,惭愧之极,那应修阳私通满洲,他也一定是满洲的
内应。”郑洪台在地下翻身滚动,玉罗刹忽然一脚向他 去,原来郑洪台自知不兔,正想咬
断舌头,那知玉罗刹熟悉江湖路道,鞋尖一勾,顿时把他下颚勾裂,嘴巴张开,不能合拢。
玉罗刹先不理他,却问卓一航道:“你怎麽会知道应修阳私通满洲?”卓一航一阵迟
疑,不敢即答。玉罗刹道:“我就是怀疑他私通满洲,所以在这两年中,叁次捣他老巢,迫
得他要结集党羽,在华山之巅和我决斗。哼,想不到你也是他约来的人。”岳鸣珂双眸炯
炯,也尽盯量着他。卓一航心想:这误会可真大了,看那玉罗刹虽心狠手辣,倒还能辨黑
白,知是非,有些豪气。这姓岳的少年丰神俊朗,正气凛然,必是非常之人。他们既然也约
略知道此事根由,而又对我起疑,那就应对他们说个明白。当下将孟武师怎样临终告密,郑
洪台怎样结伴同行等等事情说了。玉罗刹这才嫣然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
你的小命早就完了。”
玉罗刹问明了卓一航之後,笑吟吟的对郑洪台道:“怎麽样,不舒服吗了要不要我替你
治它一治?”语声温柔,竟似甚为关切。郑洪台两眼翻白,吓得魂飞天外。玉罗刹提起脚
来,又是向他背心轻轻一 ,这一下郑洪台更受不了,只觉身体内如有千万根利针,在五腕
六腑里刺将出来,想断舌自杀,嘴巴又合不拢,玉罗刹道:“怎麽样,还不招吗?你嘴虽然
不能说话,手指还能动弹,快点将你同党的名字在地上划出来。要不然还有好受的在後头
呢!”郑洪合身为西厂头目,审讯犯人,什麽酷刑都曾用过。却不料天道循环,今日却被玉
罗刹审问,身受比一切酷刑都厉害的痛楚,不由得招了出来,用手指头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划
了好几个名字,玉罗刹问道:“这些人是什麽身份?”郑洪台在前面叁个名字下注了“宫中
卫士”四个字,在後面雨个名字下注了“绿林强盗”四个字。玉罗刹喝问道:“还有呢?”
郑洪台满头大汗,又写出“没有了”叁个字,玉罗刹道:“我不信,还有地方上的督抚和朝
中的大臣呢?”郑洪台比划写道:“我实在不知道了。满洲王爷指定要我联络的是这五个
人。”玉罗刹道:“哼,你想隐瞒?”又在他腰胁处踢了一脚,郑洪台痛得死去活来,在地
上翻腾了好一阵子,伸出指头向地上划字,但却是许久许久,都未划得一划,好像是在苦苦
思索倒底要供出谁似的。卓一航不禁说道:“练姑娘,我看他真是不知道了。你用酷刑迫
供,只恐他会胡乱招认,连累了好人。”玉罗刹道:“你怎麽知道他是想胡乱划供?”卓一
航道:“你不看他的神气,他分明是在心里比较,看那个夥伴和他交情差,就招供谁,练姑
娘,我怕看他这个样子,你还是痛痛快快赐他一死吧!”玉罗刹道:“你倒慈心!”但终於
飞起一脚,结结实实的向他背心死穴踢去。郑洪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眼一闭,终於死
了。卓一航在玉罗刹耳边轻轻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残暴,更不喜欢你这样喜怒反常!你
这样谁敢亲近你呢?”
玉罗刹怔了一怔,苦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她一定动怒,但现在是卓一航说的,她顿如被
泼了一瓢冷水,心想:“怪不得人们都怕我,我的脾气果然不好。叫人害怕,自已也没有什
麽味儿。”低声答道:“谢谢你的良言。”卓一航瞧着郑洪台的 体,忽然叫道:“不
好!”玉罗刹道:“什麽不好?”卓一航道:“我与他结伴出京,同赴陕北,他不明不白的
死了,太子岂不要追究於我!”岳呜珂笑道:“这个易办。”拔出佩剑,一剑把郑洪台的头
割了下来,放入革囊,说道:“小弟与熊经略乃是世交,熊经略奉旨巡边,有函招小弟去襄
赞军务。我此次要到京师报到,然後再随熊经略出关。到京师时,我自有办法和太子说明一
切。”卓一航大喜谢了。正想道别,玉罗刹忽道:“喂,你到底是那一派的高人,我想见识
见识你的武艺。”岳鸣珂哈哈笑道:“你恶战之後,休息好了没有?”玉罗刹愠道:“随便
可陪你打叁五天。”岳呜珂弹剑笑道:“若不是想见识你的武功,我还不到华山来呢!卓
兄,适才你们问我的师门宗派,等会你看这位玉罗刹便知。”卓一航惊道:“好端端的比什
麽剑?”岳呜珂道:“棋逢敌手,不免技痒,卓兄,你若没有要事,就瞧瞧我们这局棋
吧。”玉罗刹心里暗骂:好个不知厉害的小子,怎见得你就是我的敌手?抢到下首,立了一
个门户,故意让岳鸣珂占了有利的位置,笑盈盈的举剑平胸,道:“请进招!”
岳呜珂与玉罗刹相对而立,全神贯注对方,久久不动,突然间岳呜珂剑锋一颤,喝道:
“留神!”剑尖吐出莹莹寒光,倏的向玉罗刹肩头刺去,玉罗刹长剑一引,剑势分明向左,
却突然在半途转个圆圈,剑锋反削向右。岳呜珂呼的一个转身,宝剑“盘龙疾转”。玉罗刹
一剑从他头顶削过,而他的剑招也到得恰是时候,一转过身,剑锋恰对着玉罗刹的胸膛,卓
一航骇然震惊,只见那玉罗刹出手如电,宝剑突然往下一拖,化解了岳呜珂的来势,剑把一
抖,剑身一颤,反刺上来,剑尖抖动,竟然上刺岳呜珂双目。卓一航又是一惊。不料那岳鸣
珂变招快捷,真是难以形容,横剑一推,又把玉罗刹的剑封了出去。卓一航只听得两人都
“噫”了一声,再看时双剑相交,已是争持不下。卓一航看得神摇目夺,忽听得岳呜珂喝
声:“去!”玉罗刹身子腾空飞起,然而剑势仍是丝毫未缓,竟然一个“飞鸟没林”,连人
带剑,凌空下击,岳鸣珂一招“举火撩天”,两柄剑互相激汤,玉罗刹借这剑尖一颤之力,
整个身子翻了过来,宝剑疾如风发,刷刷几剑,直刺岳呜珂後心,这那里像是比剑,简直比
刚才在七绝阵中的恶战,还要惊人!
卓一航正想上前化解,那岳呜珂反手一剑,挡个正着,转过身来,吃玉罗刹一连攻了几
招。岳呜珂踏正中宫,沉稳化解,剑剑刺向玉罗刹胸膛,转瞬之间,又扭成了平手局势。玉
罗刹剑招怪绝,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时如鹰隼凌空,时如猛虎
伏地,时如水蛇游走,时如龙跃深渊。身如流水行云,剑势轻灵翔动。那岳鸣珂 然不惧,
剑法丝毫不乱,逢招拆招,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华山顶上,寒风猎猎,星月无
辉,只见剑气纵横,剑光耀目,两人辗转攻拒,竟然斗了叁百来招。卓一航是天下第一剑客
的高徒,看了也不禁由衷佩服。这两人剑法的奥妙神奇,看来竟似在武当剑法之上,看了一
阵,忽然看出一个道理,不禁连声呼怪。
这两人剑法,看来绝对不同,但看得久了,却又颇似有相同之处,那岳呜珂剑法极杂,
看来有峨嵋派、有嵩阳派,有少林派的,还有自已武当派的,所用的都是各派剑法中最精妙
的招数,但却都稍加变化,而所变化的又似比原来的剑招还要佳妙。卓一航这一看得益不
少,这是後话。而那玉罗刹的剑法,也好像是博探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的剑法相反,例
如华山派中的“金雕展翅”,剑势应是自左至右,平展开来,而在她手中,却是自右至左。
又如武当派中的“无常夺命”一招,剑势应自上而下,刺向下盘,在她手中,却是自下而
上,刺向中盘。那岳鸣珂应她的剑招,起初还是以另外的招数化解,例如玉罗刹用武当派的
“无常夺命”,他就用雪山派的“明驼千里”,避招进招。到後来竟是用她本来模拟的招数
来破她的招数,例如她把“金雕展翅”一招,反转方向来使进招,他也就用正宗的“金雕展
翅”那招,却略加变化,来挡她的剑招。而且尤其奇怪的是玉罗刹每使一招,他都好像预先
知道似的,待她一剑刺来,他就恰恰用到她所模拟的那原来招数应敌。因此两人虽然斗得极
烈,却是相持不下。正看得出神,忽又听得岳呜珂喝声:“去!”玉罗刹又飘身退出数丈,
正想回身再斗,岳鸣珂叫道:“再斗无益,你的师父现在那里?她所藏的剑谱是不是都传给
你了?你赶快对她说,天都居士等她相会。”玉罗刹倏然收剑,说道:“你的师娘在叁年前
已去世了!”岳呜珂大吃一驾,宝剑扬空一劈,叫道:“是谁把她害死的?”玉罗刹道:
“她自己走火入魔,撒手西去,与人无尤。”岳呜珂道:“她的遗体和剑谱呢?”玉罗刹
道:“在黄龙洞後洞的石室中,你搬开後洞那两块屏风似的岩石,就找到了。我奉她遗命,
在她死後叁年的忌日,已将她的死讯,告知了贞乾道长,本想托贞乾道长转告令师,你既来
了,就自己去找吧!”
岳呜珂道:“请你带引。”玉罗刹冷笑一声道:“并肩高手,不能同在一地,十年後我
再找你比剑!”向卓一航扬了扬手,展开绝顶轻功,竟自下山去了。岳呜珂叹道:“玉罗刹
的脾气与我师娘真个相似!”卓一航道:“她武功真高,只是太骄傲了!”岳呜珂忽道:
“黄龙洞不知坐落何方,华山五峰,却到那里去找?”卓一航道:“我知道。”带岳呜珂从
玉女峰转到云台峰那边。
岳呜珂边行边说,将师门的一段情孽对卓一航说了出来。原来他的师父霍天都叁十年前
是个名闻海内的剑客,妻子凌慕华也是剑术的大行家,两人在峨嵋山顶结庐双修,度的真是
神仙岁月。却不料凌慕华极为好胜,常常不服丈夫。霍天都费尽半世心力,搜罗了天下各派
的剑谱,潜心穷研,一日豁然贯通,对妻子道:“廿年之後,我就可以把百家剑法治於一
炉,独创一派,天下无敌了。你快点拜我为师,咱们合练。要不然我就不把心得告诉你。”
这本来是夫妻间开玩笑的说法,不料凌慕华脾气十分强项,冷笑道:“你可以独创一家,我
也可以。偏不拜你为师。咱们廿年後再比比过,看是你强,还是我强。”霍天都当是戏言,
一笑作罢。那料第二天一早,妻子竟然携了霍天都搜罗的剑谱,不辞而行。霍天都十分伤
心,走尽天下名山大川,都寻她不到。伤心之馀,也不愿再回峨嵋故居了。於是挟剑远游,
到了西北,爱上了天山雄伟的奇景,竟然在天山的北高峰上隐居下来。心想:妻子既然要独
创一家,自已也应该继续研究,到日後相见,也好互相印证。剑谱虽失,但他已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