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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曾国藩家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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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三月十二日 

                              皮肤病可不必服药 

     沅弟左右: 
     十八日专人送家信一包,是夕接弟初十日信。哨官易光南行至九日始到, 
可恶也。湿毒更炽,遍身发烧,是秋天秋燥之故。余于二十六年秋亦遍身发 
烧,医者皆言是杨梅疮毒气发作,余不敢服攻伐猛剂。吴竹如劝每日服槐花 
一碗,亦无寸效。其时余又彻夜不寝,则是别有心肝之疾,与皮肤烧热了不 
相涉。总之,皮肤之病,世间无甚于我者,尚非要命之症。弟疾较我轻松数 
倍,尽可不必服药,切不可因肝郁之症牵连而杂治之。至嘱至嘱。 
     期票既不可行,一切听弟料理。病假之事,接弟咨复,八月杪发第一折, 
九月发第二折,可赶至家中过年,却不能赶十一月初三祭期。“荩臣谋国, 
尚未尽善”,此温旨非微词也。金陵功成,中外于弟必无闲言,切不可多心 
多疑。顺问近好。兰泉信附去。 

                                                                        八月十九日 

                              咬定牙根徐图自强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六日接弟初十日函、十二日酉刻及四更二函。贼已回窜东路, 
淮、霆各军将近五万,幼泉万人尚不在内,不能与之一为交手,可恨之至! 
岂天心果不欲灭此贼耶?抑吾辈办贼之法实有未善耶?目下深虑黄州失守, 
不知府县尚可靠否?略有防兵否?山东、河南州县一味闭城坚守,乡间亦闭 
寨坚守,贼无火药,素不善攻,从无失守城池之事,不知湖北能开此风气否? 
鄂中水师不善用命,能多方激劝,扼住江、汉二水,不使偷渡否?少泉言捻 
逆断不南渡,余谓任逆以马为命,自不肯离淮南北,赖逆则未尝不窥伺大江 
以南。屡接弟调度公牍,从未议及水师,以后务祈留意。 
     奉初九、十三等日寄谕,有严行申饬及云梦县等三令不准草留之旨。弟 
之忧灼,想尤甚于初十以前。然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 
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 
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料被申夫看破。余庚戌、辛亥间为 
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 
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 
弟此次郭军之败、三县之失,亦颇有打脱门牙之象。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 
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 
     子美倘难整顿,恐须催南云来鄂。鄂中向有之水陆,其格格不入者,须 
设法笼络之,不可灰心懒漫,遽萌退志也。余奉命克期回任,拟奏明新正赴 
津,替出少泉来豫,仍请另简江督。顺问近好。 

                                                                      十二月十八夜 

                            以耕读为本乃长久之计 

…  3…

     澄弟左右: 
     吾乡雨水沾足,甲五、科三、科九三侄妇皆有梦熊之祥,至为欢慰。吾 
自五十以后百无所求,惟望星冈公之后丁口繁盛,此念刻刻不忘。吾德不及 
祖父远甚,惟此心则与祖父无殊。弟与沅弟望后辈添丁之念,又与阿兄无殊。 
或者天从人愿,鉴我三兄弟之诚心,从此丁口日盛,亦未可知。且即此一念, 
足见我兄弟之同心,无论那房添丁,皆有至乐。和气致祥,自有可卜昌盛之 
理。 
     沅弟自去冬以来忧郁无极。家眷拟不再接来署。吾精力日衰,断不能久 
作此官,内人率儿妇辈久居乡间,将一切规模立定,以耕读二字为本,乃是 
长久之计。 

                                                                        五月初五日 

…  4…

                               卷二 教子之道 

                              读书写字不可间断 

     字谕纪鸿儿: 
     家中人来营者,多称尔举止大方,余为少慰。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 
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 
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 
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 
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 
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尔读书写字不可间 
断,早晨要早起,莫坠高曾祖考以来相传之家风。吾父吾叔,皆黎明即起, 
尔之所知也。 
     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作圣贤,全自自己 
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吾有志学为圣贤,少时尔居敬工夫,至今犹不免偶 
有戏言戏动。尔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则入德之基也。 

                                                     手谕九月二十九夜在江西抚州门外 

                            须专心读书并写日记 

     字谕纪泽: 
     二十五日寄一信,言读“诗经”注疏之法。二十七日县城二勇至,接尔 
十一日安禀,具悉一切。 
     尔看天文,认得恒星数十座,甚慰甚慰。前信言“五体通考”中观象授 
时二十卷内恒星图最为明晰,曾翻阅否?国朝大儒于天文历数之学,讲求精 
熟,度越前古。自梅定九、王寅旭以至江、戴诸老,皆称绝学,然皆不讲占 
验,但讲进步。占验者,观星象云气以卜吉凶,“史记·天官书”“汉书·天 
文志”是也。推步者,测七政行度,以定授时,“史记·律书”“汉书·律 
历志”是也。秦味经先生之观象授时,简而得要。心壶既肯究心此事,可借 
此书与之阅看 (“正礼通考”内有之,“皇清经解”内亦有之)。若尔与心 
壶二人能略窥二者之端绪,则足以补余之阙憾矣。四六落脚一字粘法,另纸 
写示 (因接安徽信,遂不开示)。 
     书至此,接赵克彰十五夜自桐城发来之信,温叔及李迪庵方伯,尚无确 
信,想已殉难矣,悲悼曷极!来信寄叔祖父封内中有往六安州之信,尚有一 
线生机。余官至二品,诰命三代,封妻荫子,受恩深重,久已置死生于度外, 
且常恐无以对同事诸君于地下。温叔受恩尚浅,早岁不获一第,近年在军, 
亦不甚得志,设有不测,赉憾有穷期耶?军情变幻不测,春夏间方冀此贼指 
日可平,不图七月有庐州之变,八九月有江浦、六合之变,兹又有三河之大 
变,全局破坏,所咸丰四年冬间相似,情怀难堪。但愿尔专心读书,将我所 
好看之书领略得几分,我所讲求之事钻研得几分,则余在军中,心常常自慰。 
尔每日之事,亦可写日记,以便查核。 

                                                            十月二十九日于建昌营次 

                                看书不可不择 

…  5…

     字谕纪泽: 
     前次于诸叔父信中,复示尔所问各书帖之目。乡间苦于无书,然尔生今 
日,吾家之书,业已百倍于道光中年矣。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 
择。以韩退之为千古大儒,而自述其所服膺之书,不过数种:曰:“易”、 
曰“书”、曰“诗”、曰“春秋左传”、曰“庄子”、曰“离骚”、曰“史 
记”、曰相如、子云。柳子厚自述其所得,正者:曰“易”、曰“书”、曰 
 “诗”、曰“礼”、曰“春秋”;旁者:曰“谷梁”、曰“孟”“荀”、曰 
 “庄”“老”、曰“国语”、曰“离骚”、曰“史记”。二公所读之书,皆 
不甚多。本朝善读古书者,余最好高邮王氏父子,曾为尔屡言之矣。今观怀 
祖先生“读书杂志”中所考订之书:曰“逸周书”、曰“战国策”、曰“史 
记”、曰“汉书”、曰“管子”、曰“晏子”、曰“墨子”、曰“荀子”、 
曰“淮南子”、曰“后汉书”、曰“老”“庄”、曰“吕氏春秋”、曰“韩 
非子”、曰“杨子”、曰“楚辞”、曰“文选”,凡十六种。又别著“广雅 
疏证”一种、伯申先生“经义述闻”中所考订之书:曰“易”、曰“书”、 
曰“诗”、曰“周官”、曰“仪礼”、曰“大戴礼”、曰“礼记”、曰“左 
传”、曰“国语”、曰“公羊”、曰“谷梁”、曰“尔雅”,凡十二种。王 
氏父子之博,古今所罕,然亦不满三十种也。余于“四书”、“五经”之外, 
最好“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种,好之十余年,惜不能熟读精考。 
又好“通鉴”“文选”及姚惜抱所选“古文辞类纂”、余所选“十八家诗抄” 
四种,共不过十余种。早岁笃志为学,恒思将此十余书贯串精通,略作札记, 
仿顾亭林、王怀祖之法。今年齿衰老,时事日艰,所志不克成就,中夜思之, 
每用愧悔。泽儿若能成吾之志,将“四书”、“五经”及余所好之八钟一一 
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则余欢欣快慰,夜得甘寝, 
此外别无所求矣。至王氏父子所考订之书二十八种,凡家中所无者,尔可开 
一单来,余当一一购得寄回。 
     学问之途,自汉至唐,风气略同,自宋至明,风气略同;国朝又自成一 
种风气,其尤著者,不过顾、阎 (百诗)、戴(东原)、江(慎修)、钱(辛 
楣)、秦(昧经)、段(懋堂)、王(怀祖)数人,而风会所扇,群彦云兴。 
尔有志读书,不必别标汉学之名目,而不可不窥数君子之门径。凡有所见闻, 
随时禀知,余随时谕答,较之当面回答,更易长进也。 

                                                                    四月二十一日 

                            长大后不可涉历兵间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二月二十三日信,知家中五宅平安,甚慰甚慰。 
     余以初三日至休宁县,即闻景德镇失守之信。初四日写家书,托九叔处 
寄湘,即言此间局势危急,恐难支持,然犹意力攻徽州,或可得手,即是一 
条生路。初五日进攻,强中、湘前等营在西门挫败一次。十二日再行进攻, 
未能诱贼出仗。是夜二更,贼匪偷营劫村,强中、湘前等营大溃。凡去二十 
二营,其挫败者八营 (强中三营、老湘三营、湘前一、震字一),其幸而完 
全无恙者十四营 (老湘六、霆三、礼二、亲兵一、峰二),与咸丰四年十二 
月十二夜贼偷湖口水营情形相仿。此次未挫之营较多,以寻常兵事言之,此 

…  6…

尚为小挫,不甚伤元气。目下值局势万紧之际,四面梗塞,接济已断,加此 
一挫,军心尤大震动。所盼望者,左军能破景德镇、乐平之贼,鲍军能从湖 
口迅速来援,事或略有转机,否则不堪设想矣。 
     余自从军以来,即怀见危授命之志。丁、戊年在家抱病,常恐溘逝牖下, 
渝我初志,失信于世。起复再出,意尤坚定。此次若遂不测,毫无牵恋。自 
念贫窭无知,官至一品,寿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权,忝窃万分,夫复 
何憾!惟古文与诗,二者用力颇深,探索颇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独辟康庄。 
古文尤确有依据,若遽先朝露,则寸心所得,遂成广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浅, 
而近年亦略有人处。三者一无所成,不无耿耿。至行军本非余所长,兵贵奇 
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岂能办此滔天之贼?即前此屡有克捷,已为侥 
幸,出于非望矣。尔等长大之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 
孽,尤易于贻万世口实。余久处行间,日日如坐针毯,所差不负吾心,不负 
所学者,未尝须臾忘爱民之意耳。近来阅历愈多,深谙督师之苦。尔曹惟当 
一意读书,不可从军,亦不必作官。 
     吾教子弟不离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 
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 
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者曰:孝致祥, 
勤致祥,恕致祥。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则专重孝字。其少壮敬亲,暮年爱亲, 
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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