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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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快睡吧,觉得不舒服便叫我。”
“你呢?过来一起睡!”把他的心搅和成这样,便要跑了吗?叫他怎么能睡得着?
“我在这里守着你,我担心你后半夜会发热。”卫子君拉过一只矮墩坐下,将他伸出的手臂塞回被中。
“那怎么行,上来睡!”李天祁即刻坐起身向里靠去。
“二哥,小心着凉。”卫子君扑过去按下他,“我睡觉太死,又睡起来没完没了,万一你发热,没个人照应会耽误病情。”
“你想叫我也坐着?”李天祁就欲坐起。
“好,好,我睡!我只怕躺下去就会合了眼。哎!”着实拗不过他,只好拉了条被子躺下来。
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一声响动,有人低声说话。
“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
“小心着点,别给跑了。”
他们睡觉,还有人站岗,她真是何其荣幸!
想想倒也奇怪,若是一般的挟持,早就点了他们的穴道,再绑起来便好,何苦还要人轮流守夜?而且也并未难为过他们,还在车厢里垫了草,似乎除了那该死的天气,一切都还可以勉强忍受。
整个后半夜,卫子君都强忍着困意没敢睡,不时的摸摸李天祁的额头。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得个风寒重症便可以要人的命,若得个寒热重症就等于被判了一半的死刑。
刚开始的时候,李天祁还与她说着话,后来便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正如她所担心的,刚刚打过五更的时候,他开始发热。
滚烫的身体和呢喃的呓语昭示着病情的严重。
卫子君冲出门去抓住守在门边的人,“我二哥发热了,求你快请个疾医。”
“你就别添乱了,这半夜三更的去哪里请医!天亮再说吧。”那汉子用力眨了眨惺忪的眼。
“只要你不拦着,我叫小二去找。”说罢,就要闪身出去,口中也大声叫道:“小二!小二哥——”
“你给我回来!”守门的汉子一把扯回卫子君,眼中有了明显的怒意,“明明死了的人,还偏偏要活回来,害得兄弟们大冷天的奔波在外,你就不能老实着点。”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是谁?告诉我!”卫子君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抓她的意图,那和自己以前的身份有关,但抓他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便不得而知了。
两人的纠缠争吵不断,终于吵起了对门房间的那绝色男子。
[第一卷 鹿城篇:第五十五章 贺鲁]
直到他走到他们面前,两人才停止了纠缠。
“沙钵罗叶护!他要找疾医,属下拦不住!”那汉子对男子恭敬道。
叶护!突厥的官名!卫子君不由打个寒颤,他们要带他去突厥吗?
沙钵罗!?是泥伏沙钵罗还是乙毗沙钵罗?
“你要带我去突厥!?”希望这不是真的。
那男子一乐,“哎呀,看来你清醒的很,哪个说你失去记忆了?想毕是美男在怀,便不想回自己男人的身边了吧。”男子轻轻一笑,宛若春花,眼中却透着冰冷。“我贺鲁又岂会受你的骗!”
他是贺鲁!?难道他就是阿史那贺鲁!?泥伏沙钵罗叶护!那个后来自号沙钵罗可汗,与唐为敌的室点密的后人!?想不到他竟如此俊美绝伦。
“阿史那贺鲁!?”卫子君不觉喃喃出口。
“想不到你失去记忆之人竟然还记得我,哈哈哈…看来你对我还真是有些特别呀,也是,你看我这长相,比那躺在榻上的病痨如何?”贺鲁眼含戏弄,欺身过来。
这一声病痨拉回卫子君失神的思绪,“其他事情,你我且回头再论,请你快些命人找个风寒疾医。”
“疾医就不必找了,你的男人,死活我并不关心,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寒玉般的脸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的冰冷,犹如寒冬旷野的一阵风,吹过皮肤,让人瞬间的凉透。
这般冷酷无情的话立时激怒了卫子君,上前揪起贺鲁的白色中衣,“你未免太过无情,且不说这一切由你而起,便是一个路人也不会见死不救,你这样行为与屠夫有何分别!”
由于过于激动,她有些呼吸急促,一丝红晕也浮上面颊,双眸里满含怒火,“你倒是找不找!”
“不找?你又能如何?”贺鲁依旧面如寒霜。
“好!”卫子君牙关紧咬,崩出一个字,“不找是吧,那我便死给你看!”话落,右手疾出,已是趁着两人不备,抽出旁边汉子腰侧的牛角短刀,将刀尖顶在自己的下颌上。
“你们若想杀我,也早便杀了,想来我还是有利用价值,把具死尸交给你们的主子,想必,他不会欢心吧!”
贺鲁没想到她会如此动作,盯了她一会,冲旁边那汉子沉声道:“去给他找!现在就去!”
那汉子走后,贺鲁捏住卫子君手腕,夺下短刀。“你的男人,真好福气!”
卫子君忍受不住心中怒气,加之两日来的委屈一起爆发,上去就是当胸一拳,“你捉我到底为何!?”上前又踢了贺鲁一脚,犹气不过,又挥起拳头一阵打。
打了半晌,贺鲁也没反应。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吁吁,心中这股怒气,得到片刻的舒解,累得坐倒在地,过了一会,又抬起脚,照着贺鲁小腿狠狠地踹了去,“滚开!”
半晌,听得“扑哧”一声,贺鲁居然忍不住笑了。“你这点劲儿,留着去打蚊子吧。”
卫子君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又欲扑了上去,想了想又忍下了,自己这般赢弱身体非但打不过人家,反而给人留下笑柄,深吸了一口气,一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便扑向李天祁,“二哥,都是我害了你!”
又气又委屈,加之担心,一股脑涌来,望着他昏迷的脸,红了眼圈。
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挟持,捆绑,听命于人,犹如奴隶。
向来要强的她,从来都是发号施令。以前的下属们敬佩她的能力,都对她毕恭毕敬,就连那上了年纪的元老、公司里最自以为是的男人,在走廊撞见她,也都垂低高傲的头,打了招呼,侧身让路。
而今居然被这样一个一千四百年前的突厥蛮夷欺负,这口气真是咽得艰难。
好在疾医来得及时,喝下药后,神志昏迷的李天祁在辰时便褪了热,人也醒转过来。
因为他的病,卫子君坚持着不肯上路,也不准他起来。
直到李天祁躺得实在受不了,央求她要起来走走,她这才答应。
见他起身披起外袍,卫子君制止道:“等等!把这个穿上。”解开自己的长袍,褪下来,递给李天祁,“这件小些,穿在里面。”
“不行!你赶快穿起来!别冻着!”李天祁哪里肯穿。
“二哥,这房内有炭火,又不冷,我不出去就成了。再说,我已经叫小二出去帮着买厚衣裳了,你这病还没好,别再凉着了,先穿起来,要不然就躺在被里吧。”
连哄带威胁,一点都没用,李天祁还是不肯穿。
他怎能答应,他大冷天的护着她,就是怕她冷着,她万一再冻着了,他这病不是白得了。
“二哥莫不是嫌我这袍子脏?哎!真是让小弟心寒哪!”假意的哀声叹气,威胁都没用,只好换个法子。
“谁说的!二哥怎会嫌你!你的袍子不但不脏,还很香!”
“你别再说我香!你若是不穿,我便把身上这件也脱了。”这次的威胁起了作用,李天祁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出,无奈只好穿上了那长袍。
这袍子穿在卫子君身上宽松舒适,别提有多潇洒,可是穿在李天祁身上,马上变了味道。
眼见那紧绷的衣襟大有合不拢的趋势,卫子君还是不依不饶的将衣襟扣好。再看那超短的衣袖,挂在那两条手臂上,说不出的滑稽。
实在忍不住,卫子君乐得在滚倒在榻上。
李天祁是又气又乐,死活让人穿的是你,穿了又笑话人的又是你,看今日怎么收拾你!
转身欺身向前,双腿夹住她留在榻外的双腿,双手欺向她的腋下一顿猛攻。
卫子君双手护胸,笑做一团。想跑也跑不动,想翻个身也不成,只好哀哀求饶:“二哥,二哥。饶了我吧!哈…哈”
李天祁哪里肯饶,两只大手再次欺上,又要发起一轮进攻。
卫子君两手疾出,分别抓住他的两手,就势一拉。突然失了重心的李天祁,跌向她面前。
就要压到她的时候,他手肘急擎,止住压向她的身体。一张脸也悬在她脸上半尺处。
突然拉近的面孔,让空气瞬间凝固,两人呆呆互望,一时忘了反应。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贺鲁走了进来,当望见眼前情景,一双脚钉在了地面。
[第一卷 鹿城篇:第五十六章 断义]
眼见来人,两人惊醒,分别从榻上下来,李天祁也抓起外袍穿了起来。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干这些勾引人的勾当。”贺鲁冰冷的眸中似是升起一丝薄怒,将那丝薄冰瞬间烧溶。
“你…休要胡言乱语!”李天祁缓缓系好衣襟,冷眼看向贺鲁。
“呵!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呀?你倒是护着他,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今日如何在你怀里献媚,以前就如何在别人怀里献媚。”贺鲁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你……你胡说!”卫子君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出去——”李天祁伸手揽住卫子君,他不想听到任何诋毁玷污她的言语。
“胡说?哈——哈——哈——”贺鲁仰天长笑。叹道:“你们这些可怜的男人!”话锋接着一转,又道:“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他的来历。想必,你也定是被他隐瞒欺骗吧?我不妨做做善事,拯救你这身陷不论之恋中的情种,你?想听吗?”
“我不想听,请你出去!”李天祁早已满脸冰寒的愠怒,双瞳中迸出一丝森冷。
“你不听,我也要说!”贺鲁有些激动地吼起来,神色由不屑陡然转为冷峻。
手指卫子君,厉声道:“他——就是西突厥大名鼎鼎的左贤王——卫风!大昱大名鼎鼎的第一叛徒!”接着语气充满了暧昧,“当然,也是西突厥可汗的红人儿,西突厥可汗的床伴,闻名西突厥的第一男宠!”
卫子君和李天祁当时愣在当场。
她真的是这样的吗?居然有这样一个不堪的身份吗?一定是错了,他们认错了,可是,真的错了吗?以她在战场上的身份,她的确是名异族将领,以她后来的了解,那场战役的确是大昱与西突厥的一场战役。而那左贤王的确于那场战役被刺,而她的确由那场战役中逃生。她还会是别的人吗?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贺鲁转向卫子君,轻蔑道:“哥舒伐说你失了记忆?我看你装得倒是像啊!连自己的亲信部下也不识得!躲回大昱做你的逍遥掌柜!可我们的可汗可是想你想得紧啊,一日没你伺候在床畔,他寂寞难捱呢!”
“既是如此,如何证明你不是胡说?你有何证据?”李天祁掩饰着心中的波动,这样的身份令他震惊,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但是,他需要知道真相。
“哈哈哈——没有根据我岂能胡说!你不妨问问她,如何出现在鹿城?可是因为那场鹿岭山战役?你不妨再问问她,可是身受重伤险些死去?而又侥幸生还?你不妨再问问她,他受伤之时可是在鹿领山上?可是身穿银白色的突厥战衣?”
“够了!住口!”掩饰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有什么在心头呼啸而来,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卫子君。“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吗?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卫子君默默的望着李天祁,闭上了眼眸,深吸了两口气,缓缓睁开,她真的是左贤王卫风,原来真的是,但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吗?她叛国?男宠?她该如何同他解释?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释清以前的过错啊。
看着她的表情,李天祁一颗心凉了个透彻。真的是这样吗?卫风?
心中突然有什么碎掉,一拨拨的钝痛突来,她清风般的容颜突然模糊,有什么紧紧扼住咽喉。
他终是骗了他,骗了他。
他骗了他……
“子君?他在说慌,是吗?”李天祁一双幽谭黑眸紧盯着她,生怕遗漏了她一丝表情。
“我不知道,二哥,我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真的不知道。”卫子君痛苦的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不是卫风,没有出现在鹿岭山!记得,你告诉我你晕倒在荒原,是吗?”那声音渐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