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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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给事三年,所言皆不听,遂谢病归。八年,诏养病三年以上不赴都者,悉落职闲住,相卿遂废。夏言故与同僚相善,既秉政,招之,谢弗应。
顾济,字舟卿,昆山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武宗自南都还,卧病豹房,惟江彬等侍。济言:“陛下孤寄于外,两宫隔绝,骨肉日疏。所恃以为安者,果何人哉?汉高帝卧病数日,樊哙排闼,警以赵高之事。今群臣中岂无哙忧者!愿陛下慎择廷臣更番入直,起居动息咸使与闻。一切淫巧戏剧,伤生败德之事,悉行屏绝,则保养有道,圣躬自安。”不报。再逾月而帝崩。
世宗即位之月,济上疏曰:“陛下践阼,除弊纳谏,臣民踊跃,思见德化之成。然立法非难,守法为难;听谏非难,乐谏为难。今新政所厘,多不便于奸豪权悻。臣恐盘据既深,玩纵未已,非依怙宫闱,必请托左右。持法不固,则此辈将丛聚而坏之。此守法之难也。唐太宗贞观初,每导群臣使言。及至晚年,谏者乃多忤旨。陛下首辟言路,臣工靡不因事纳忠。高远者似涉于迂阔,切直者或过于犯颜。若怒其犯颜,其言必不入;视为迂阔,则计必不行。此乐谏之难也。”寻复言:“内臣张雄、张锐等,诖误先帝,业已逮治,又获宽假。愿断以大义。俾无所售奸。”帝颇嘉纳。既又劾司礼萧敬党庇锐等,而三法司会讯依违,无大臣节。不听。帝欲加兴献帝皇号,济言不可。寻请侍养归,越数年卒。
子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南京兵部侍郎。奏减进奉马快船额,南都人祀之。
章侨,字处仁,兰溪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嘉靖元年擢礼科给事中。疏劾中官萧敬、芮景贤等。又言:“三代以下正学莫如硃熹。近有聪明才智,倡异学以号召,天下好高务名者靡然宗之。取陆九渊之简便,诋硃熹为支离。乞行天下,痛为禁革。”御史梁世骠亦言之。帝为下诏申禁。
寻又请依祖宗故事,早朝班退,许百官以次启事。经筵日讲,赐清问,密勿大臣勤召对。又简儒臣十数人,更番直便殿,以备咨访。上纳其言,而不能用。奸人何渊请立世室于太庙东北,侨力言其不可。未几,又言:“添设织造内臣,贪横殊甚。行户至废产鬻子以偿。惟急停革,与天下更始。”疏入,不省。又因条列营务,劾定国公徐光祚、阳武侯薛伦不职,伦遂解任。寻请斥张璁、霍韬等,不听。
孝陵司香谷大用乞还京治疾。侨言:“大用初连逆瑾,后引宁、彬,树‘八党’之凶,酿十六年之祸,至先帝不得正其终。若不早遏绝,恐乘间伺隙,群凶竞起,不至复乱天下不止。”章下所司。吴廷举请召家居大臣议礼,侨劾其阴附邪说。孟秋时享太庙,帝遣京山侯崔元。侨言:“奉命临时,仓皇就位,诚敬何存?”帝怒,夺其俸二月。历礼科左给事中。出知衡州府,终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辉,桐城人。正德三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庶吉士许成名等罢教习,留翰林者十七人。珊以为滥,疏论之。语侵内阁,不纳。乾清宫灾,疏陈弊政,极指义子、西僧之谬。巡盐长芦,发中官奸利事。为所诬,械系诏狱,谪安陆判官。移知澧州。
世宗立,擢江西佥事,讨平梅花峒贼。迁四川副使,备兵威、茂。嘉靖四年二月应诏陈十渐,其略曰:
陛下有尧、舜、汤、武之资,而无稷、契、伊、周之佐,致时事渐不克终者有十。
正德间,逆瑾专权,假子乱政,不知纪纲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未几而事乐因循,政多苟简,名实乖谬,宫府异同,纷拏泄沓。以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以为在宫省而不在宫省,遂至天子以其心为心,百官万民亦各以其心为心。此纪纲之颓,其渐一也。
正德间,士大夫寡廉鲜耻,趋附权门,幸陛下起而作之。乃今则前日之去者复来,来者不去。自夫浮沉一世之人擢掌铨衡,首取软美脂韦。重富贵薄名检者,列之有位,致谀佞成风,廉耻道薄。甚者侯伯专纠弹,罢吏议礼乐。市门复开,贾贩仍旧。此风俗之坏,其渐二也。
正德间,国柄下移,王灵不振,是以有安化、南昌之变,赖陛下起而整肃之。乃塞上戍卒近益骄恣。曩杀许巡抚而姑息,顷遂杀张巡抚而效尤。曩缚贾参将以立威,近又缚桂总兵而报怨。致榆关妖贼效之而戕主事,北边库吏仿之而贼县官。陛下惑鄙儒姑息之谈,牵俗吏权宜之计,遂使庙堂号令出于二三戍卒之口。此国势之衰,其渐三也。
自逆瑾以来,以苞苴易将帅,故边防尽坏,赖陛下起而申严之。然积弊已久,未能骤复。今朵颜蹢躅于辽海,羌戎跳梁于西川,北狄蹂躏于沙漠。寇势方张,而食肉之徒不能早见预料,亟求制驭之方,乃假镇静之虚名,掩无能之实迹。甚且诈饰捷功,滥邀赏赉,虚张劳伐,峻取官阶,而塞上多事日甚。此外裔之强,其渐四也。
自逆瑾以来,尽天下之脂膏,输入权贵之室,是以有刘、赵、蓝、鄢之乱,赖陛下起而保护之。乃近年以来,黄纸蠲放,白纸催征;额外之敛,下及鸡豚;织造之需,自为商贾。江、淮母子相食,衮、豫盗贼横行,川、陕、湖、贵疲于供饷。田野嗷嗷,无乐生之心。此邦本之摇,其渐五也。
正德朝,衣冠蒙祸,家国几空,幸陛下起而收录之。乃未几而狂瞽之言,一鸣辄斥。昔犹谪迁外任,今或编配遐荒。昔犹禁锢终身,今至箠死殿陛。盖自吕柟、邹守益等去而殿阁空,顾清、汪俊等去而部寺空,张原、胡琼等死而言路空。间有一二忠直士,又为权奸排挤而违之,俾不通,致陛下耳嚣目眩,忽不自知其在鲍鱼之肆矣。此人才之凋,其渐六也。
正德朝,奸邪迭进,忠谏不闻,幸陛下起而开通之。顾阅时未久,而此风复见。降心未惩其愤,逆耳或动诸颜。不剿说而折人以言,即臆度而虞人以诈。朝进一封,暮投千里。甚至三木囊头,九泉含泣。此言路之塞,其渐七也。
正德朝,忠贤排斥,天下几危,赖陛下起而主持之。岂期一转瞬间,憸邪投隙而起。饰六艺以文奸言,假《周官》而夺汉政。坚白异同,模棱两可。是盖大奸似忠,大诈似信。王莽匿情于下士之日,安石垢面于入相之初。虽有圣哲,谁其辨之?臣恐正不敌邪,群阴日盛。此邪正之淆,其渐八也。
正德之世,大臣日疏,小人日亲,致政事乖乱,赖陛下绍统,堂廉复亲。乃自大礼议起,凡偶失圣意者,谴谪之,鞭笞之,流窜之,必一网尽焉而后已。由是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以弋功名。陛下既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逆之无不怒。由是大臣顾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浸成睽孤,而泰交之风息矣。此君臣之睽,其渐九也。
正德之世,天鸣地震,物怪人妖,曾无虚岁,赖陛下绍统,灾异始除。乃顷岁以来,雨雹杀禽兽,雷风拔树屋,妇人产子两头,无极昼晦如夜,四方早潦,奏报不绝,曾何异正德之季乎?且京师阴霾之气,上薄太阳,白昼冥冥,罕有晖采,尤为可畏。此灾异之臻,其渐十也。
此十者,天子有一,无以保四海。陛下圣明,何以致此?无乃辅弼召之欤?窃见今日之为辅弼第一人者,徒以奸佞,伴食怙恩。致上激天变,下召民灾,中失物望。臣逆知其非天下之第一流,而陛下乃任信之,不至于鱼烂不已。愿亟去其人,更求才兼文武如前大学士杨一清,老成厚重如今大学士石珤者,并置左右,庶弊政可除,天下可治。
臣又闻献皇帝好贤下士,容物恕人,天下所共知也。今议礼诸臣,一言未合,辄以悖逆加之。谪配死徙,朝宁为空。此岂献皇帝意?苟非其意,虽尊以天下,无当也。陛下何不起而用之,使骏奔清庙,以慰献皇帝在天之灵哉!
疏反覆万四千言,最为剀切,帝付之所司。其所斥辅弼第一人,谓费宏也。
珊律己清严,居官有威惠。外艰归,士民祠之名宦。后副使胡东皋谒祠,独顾珊叹曰:“此吾师也。”服阕,以故官莅广东。终四川按察使。
先是,有御史汪珊者,于嘉靖元年七月疏陈十渐。略言:“陛下初即位,天下忻然望治,迩来渐不如初。初每事独断,今戚里左右,或潜移阴夺。初每事咨访大臣,今礼貌虽隆,而实意日疏。初罢诸不经淫祠,今稍稍议复。初屏绝玩好,今教坊诸司或以新声巧伎进。初日览奏章,今或置不省,辄令左右可否。初厘革冗食冗费,今腾骧勇士不行核实,御马实数不得稽察。初裁革锦衣冒滥,今大臣近侍以迎立授世阴,旧邸旗校尽补亲军。初中官有罪,惩以成法,今犯者多贷死,举朝争不得。初中官有过不复任用,今镇守守备营求易置,悻门复启。初纳谏如流,今政事不便者,言官论奏,直曰‘有旨’,訑訑拒人。”帝颇纳其说。未几,出为河南副使,历官至南京户部右侍郎。珊,字德声,贵池人。正德六年进士。巡抚贵州时,讨都匀叛苗有功。
韦商臣,字希尹,长兴人。嘉靖二年进士。授大理评事。明年冬,商臣以“大礼”初定,廷臣下吏贬谪者无虚日,乃上疏曰:“臣所居官,以平狱为职。乃自授任以来,窃见群臣以议礼忤旨者,左迁则吏部侍郎何孟春一人,谪戍则学士丰熙等八人,杖毙则编修王思等十七人,以咈中使逮问,则副使刘秉鉴,布政马卿,知府罗玉、查仲道等十人,以失仪就系,则御史叶奇、主事蔡乾等五人,以京朝官为所属讦奏下狱,则少卿乐頀、御史任洛等四人。此皆不平之甚,上干天象,下骇众心。臣窃以为皆所当宥。况比者水旱疫疠,星陨地震,山崩泉涌,风雹蝗蝻之害,殆遍天下,有识莫不寒心。及今平反庶狱,复戍者之官,录死者之后,释逮系者之囚,正告讦者之罪,亦弭灾禳患之一道也。”帝责以沽名卖直,谪清江丞,量移德安推官。
迁河南佥事。讨平永宁巨寇,以功受赏。伊王虐杀其妃,商臣论如律。尝治里居给事中杜桐杀人罪。桐构之吏部尚书汪鋐。甫迁四川参议,遂以考察落职归。言官薛宗铠、戚贤、戴铣辈交章救,不纳。家居数十年,卒。
黎贯,字一卿,从化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御史。刷卷福建,劾镇守内官尚春侵官帑状,悉追还之。世宗入继,贯请复起居注之制,命词臣编类章奏备纂述,从之。登极诏书禁四方贡献,后镇守中贵贡如故。贯上言:“陛下明诏甫颁,而诸内臣曲说营私,希恩固宠。其假朝命以征取者谓之额,而自挟以献者谓之额外,罔虐百姓,致朝廷之泽壅而不流,非所以昭大信,彰君德也。”
嘉靖二年,帝从玉田伯蒋轮请,于承天立兴献帝家庙,以轮子荣奉祀。贯言:“陛下信一谀臣之说,委祀事于外戚。神不歆非类,献帝必将吐之。”不听。寻疏言:“国初,夏秋二税,麦四百七十一万,而今损九万。米二千四百七十三万,而今损二百五十万。以岁入则日减,以岁出则日增。乞敕所司通稽祖宗以来赋额及今日经费之数,列籍上闻。知赋入有限,则费用不容不节。”帝嘉纳焉。
出按江西,父丧归。久之,起故官。会帝从张孚敬议,去孔子王号,改称先师,并损笾豆佾舞之数。编修徐阶以谏谪。御制《改正祀典说》,颁示廷臣;而孚敬复为《祀典或问》,以希合帝意。议已定,贯率同官合疏争之。帝震怒,曰:“贯等谓朕已尊皇考为皇帝,孔子岂反不可称王?奸逆甚矣。其悉下法司按治。”于是都御史汪鋐言:“比者言官论事,每挟众以凌人曰:‘此天下公议也’,不知倡之者止一人。请究倡议之人,明正其罪。”帝然之。已而刑部尚书许赞等上其狱,当赎杖还职,帝特命褫贯为民。久之,卒于家。
方贯等上疏时,礼科都给事中华阳王汝梅亦率同官抗论,且曰:“陛下万几之余,留神典礼,甚盛举也。但恐生事之臣望风纷起,今日献一议,谓某制当革,明日进一说,谓某制当复,国家自此多事矣。况祖宗成法,守之百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