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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红衣女孩 [波兰] 罗玛·丽哥卡-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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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访结束后,我们不得不匆忙往家赶,以免宵禁前赶不回去,而且我还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妈妈,她有时上台阶会摇摇晃晃,有时又会大声唱歌,我很担心这样会招来别人的注意。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但是直到现在,我们都很幸运。 

9、事情真的发生了
 
  夏天已经来了。外面天气很热,凉台的门半掩着。树上开满了很多白色的小花,看起来就像圣诞树上悬挂着的蜡烛一样。小朋友们都在下面院子里玩耍。我听见他们的笑声和呼喊声,我又蠢蠢欲动了。

  我在一张纸上画了很多幅图画。有一幅是我近来没事的时候画得最好的一幅,是在我很难过的时候画的。我画了卡西米尔、玛丽亚·罗卡、塔杜施、神秘花园的花朵还有我祖父的房子。

  “请给我讲讲你的兄弟姐妹的事吧?”我请求妈妈。

  “你想听哪个?雅各布?萨宾?艾琳?”

  每次妈妈提到艾琳的时候都很伤心。我马上说:“萨宾。”

  妈妈坐在我旁边。“那时候,我还没有你现在这么大。”她带着微笑对我说,于是她开始讲萨宾的故事。

  当娜娜告诉托西娅她将会有一个小妹妹的时候,她当时只有两岁。娜娜就是她的保姆。她的胸很柔软,总是系着一个白围裙,喜欢唱波兰歌曲,唱得很好听。托西娅非常喜欢她。那时候,亚伯拉罕家的孩子都是让保姆看管的,孩子们很少能见到父母。托西娅得知将有一个妹妹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因为住在这么一个大房子里,她总觉得很孤独。她不停问她的保姆:“我的小妹妹什么时候出生啊?”因为她问的次数太多了,快要把娜娜烦死了,于是有一天,娜娜说:“看,托西娅,宝宝来了!”她指着床上的小包裹。托西娅开心得要命。她小心地举起包裹,抱在怀里。接着她看看里面,根本没有小妹妹,只有她的旧娃娃,那是娜娜放进去的。周围的人都笑了,除了托西娅,她看起来很失望,也很生气。娜娜又这么捉弄了她几次,托西娅更加生气了。

  一天,又一个小包裹放在那个床上,每个人都带着神秘的表情,冲着托西娅微笑,并告诉她,她的小妹妹最终来了,真的来了。但是托西娅再也不相信了。他们骗了她太多次了,每次都取笑她。“我不相信!”她拼命地叫喊。盛怒之下,她抓起包裹,把它扔到了地上。

  这时,屋子里死一般地静寂。接着,那个包裹开始大声哭泣,亚伯拉罕·安娜猛冲过去,把它捡起来。她心疼极了,几乎说不出话来。幸运的是,这个宝宝没事。

  他们给这个孩子起名叫萨宾,而托西娅,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特别羞愧,因此她施予这个妹妹更多的特别疼爱。所以,虽然这两姐妹性格完全不同,但她们也总是形影不离。与安静、内向的姐姐相比,萨宾显得活泼、直率而倔强。她总是试图按照自己的方式做。

  妈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就像你一样。”她说,“你很像你萨宾姨妈。你知道么?你和她是同一天生日!”

  我摇摇头,不,我不知道这个。“快到我生日了吗?”我问。我想要个玩具娃娃作为我的生日礼物。要是我有一个娃娃,我会叫它杰斯克,和曼纽拉的娃娃一样。

  “还要再过几个月,”妈妈说,“就快到了。你就要六岁了。”

  在夏日的一个下雨的日子里,我又一次和妈妈出门。这次是去看看原来的那个小镇。妈妈的手又冷又湿,我紧紧地拉住它,但这样并不能使我感到安全。冰冷的感觉立刻传遍我全身。

  出行总是很危险的。外面的阴冷的风雨不断地吹打在我身上,这时,看到人们在集市广场上排队买东西吃。我们也许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一个高个子、金色头发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没人会让别人注意,除了那些穿制服的人。他们或是在街上闲逛,或是站在街边角落监视着周围。如果他们发现我有双黑色的眼睛,会怎么样呢?一路上,我总是低着头。我能感觉到什么时候他们的眼睛会盯着我和妈妈,即使他们正背对着我们。这时,我努力让他们看不到自己。他们没有人过来查问我们,但是我还有点想看看这事突然发生时会怎么样。每次只要我们碰到任何穿制服的人,我的心就怦怦直跳,我觉得他们肯定能听到。

  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们正沿着卡麦里卡街道走,曼纽拉家门前那条街就是从这条长街分岔出来的。这时,一个人向我们走过来。他穿着沙地迷彩色的雨衣,帽子被拉下来遮住了脸。开始他只是看着脚下的人行横道,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直接看到妈妈的脸。他的眼睛闪了一下,好像认出了什么。我的心一沉,完了,全完了,我们被发现了。

  但是,那个人却继续赶路了。妈妈也就停了一下,也继续赶路。她拉着我的手走到街边,进了我们公寓的前厅,上了楼梯,进了曼纽拉的公寓。“那人是谁啊?”我心有余悸地问,“他为什么不抓我们呢?”

  妈妈咬住嘴唇,没有回答。她不想告诉我。

  这以后,我们又接连好几次遇到那个人。到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他是不会抓我们的,但我仍能感觉到在他周围还是有危险。这使我脑子变得混乱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是我们一伙的,还是他们那边儿的?不管怎么样,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我希望地上突然出现个裂缝,把他埋进去,或者用别的什么办法。但是此刻,他又出现了,身上穿着浅色的外套,沿着马路往前走。突然他在卡迈尔教堂前停下来。而最近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去周日集会。妈妈没有匆匆穿过,而是也在教堂前停了下来。我想把她拉走,但是她站在那儿不动。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吗?我拽了拽她的大衣,但是她没感觉。在一个上帝雕塑前,她低下头鞠躬,假装在祷告。实际上,她和那个满脸凶相的人在说话。她甚至偷偷地给那个人钱。让我安心的是她很快就拉着我赶路了。

  后来,我们只再次见过那个人一次。当时,我在卡麦里卡街尽头的一群人中间看到他。一个穿着制服的和另一个穿着长皮大衣的人正抓着他,把他拖进旁边公寓的前厅里。妈妈僵住了。接着她拉着我跑到街边,我感觉到她身上的恐惧,这种恐惧如巨浪般向我涌来。过了一会儿,她又拉着我走上了街道,继续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穿制服的人和穿长皮大衣的人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当他们经过我们的时候,我感到周围空气都凝结住了。穿皮衣的人碰到我胳膊,和另一个人说:“一个犹太小孩。”他说得很肯定。

  我们走过了几栋公寓。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沙滩迷彩外套人的脚。他正躺在一栋公寓前厅的脏地板上,裤子被脱下来了。他死了,大地真的把他淹埋了,我觉得很内疚。妈妈把我抓得更紧了。她加快了脚步,眼泪顺着脸角流下来。

  我们一回到公寓,我又一次问她:“那个人是谁啊,妈妈?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她用自己围裙擦干了眼泪,开始削土豆皮。

  “他是利奥,”妈妈平静地说,“他是我弟弟———雅各布最好的朋友。”

  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10、感谢及时的生病
 
  多年以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利奥当时很可能躲藏在我们公寓附近。一定是有人为了钱把他出卖了。在那些天里,神秘花园警察在短时间处理掉了很多怀疑分子:那些人脱了他们的裤子,检查他们是否受过割礼。如果是,就立刻枪毙。

  这些天,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衣服总是粘贴在身上。

  克尔尼克家又一次把我们赶出了家,因为现在又开始进行夜间突击检查。这次我们真的是无家可归了。“我们去华沙吧,”妈妈突然说道,仿佛是刚刚下了很大的决心,“在那儿没人认识我们,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地方安身的。”

  我提着手提箱,跟在妈妈后面进了火车站。我现在很难过。我还能再见到曼纽拉、祖母和我的那些演员朋友吗?华沙离这很远,这点我很清楚。

  火车站里很吵,挤满了背着行李、匆忙赶车的人。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在这人群拥挤的地方,没人注意我们。我们正在寻找正确队伍的时候,巨大的黑车头带动着火车,已经进站了。车头喷出白色的蒸汽,还发出轰鸣的尖叫声。我盯着这只怪物,心里充满了恐惧。

  “在火车开出前,我们还有几分钟。”妈妈说,接着她强打着精神向火车走过去。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

  “我觉得有点头晕。”妈妈含糊地说。她脸色发白,额头上冒出细汗。我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

  我扶着她在长凳上坐下。她浑身无力,斜斜地靠在凳上,看起来像是快不行了,整个虚脱下来,双眼也闭住了。

  为了不让人们注意到妈妈,我站在她前面,像个医生一样拿起她的手把脉。她的手是冰凉的,但是这次不是因为恐惧。妈妈病了,我该怎么做呢?我明白我不能向任何人求助,否则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怎么了?”一个带着帽子的胖女人问道。她刚巧坐到我们的长凳上,她那只小狗不停地汪汪乱叫。

  “不,不用,”我马上回答说,于是我在妈妈和胖女人中间坐下来,“我们很好,我妈妈只是有点累了。”

  “她看起来好像病了,”胖女人说,面带疑惑地看着妈妈,“应该去找个医生。”

  “不用了。”我马上说,当我扶着妈妈站起来的时候,暗暗地用肘子推着她。“我们本来就是打算去看医生,是吧,妈妈?”

  妈妈睁开眼睛,虚弱地点点头。“对,对。”她喃喃地说。

  我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长凳上拉了起来。

  “再见。”我对那个胖女人说。她好像更不相信了。她的小狗还在不停的叫……

  我知道当我扶着妈妈走向车站出口的时候,那个胖女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妈妈摇摇晃晃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我搀扶下走着。我们被淹没在人群中,当确定没有人跟着我们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最后,我们回到了街上。

  妈妈前后不停地晃动,眼看就要摔倒了!我得快点。

  我搀扶着妈妈,每走一步都很艰辛。一只手搀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提着手提箱,生怕有人跟踪我们。有人注意我们了吗?我们将会被抓住吗?妈妈将会倒下吗?我能及时地把妈妈送回去吗?

  这条路好像没有了尽头,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到了。我们现在正站在曼纽拉家的公寓门口。妈妈不愿意进去。“但是她们把我们赶出来了。”她说。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对于妈妈来说是多么羞辱的一件事。但我也知道我们别无选择。我们从来都不能选择。

  “我们必须进去,妈妈。你病了,他们应该帮助我们。”

  过了一会儿,她屈服了。她的自尊如同被狂风吹过的茅草屋一样,瞬间倒塌了。她不再抗拒我扶她上楼。我摁响了门铃。

  克尔尼克娃夫人打开了门。“波济欧姆卡!”她惊讶地喊出来。接着她看到了妈妈。“陶菲拉,谢天谢地……”她用胳膊搀扶着妈妈,扶着我们进了屋。

  “陶菲拉,你应该感谢自己及时生病,要是你到了华沙,恐怕现在已经死掉了。”杜德克一边说,一边把一桶煤倒进炉子里。“嗯,看看这个。”

  他把一份报纸顺着桌子传过来,给了妈妈。这是一份神秘花园发行的报纸,名为“波兰的战争”。

  今天妈妈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我也放心了一些。昨天晚上,妈妈睡了好久。现在她看着报纸的大标题。

  “德国公决日即将到来。他们将要站在国家公审法庭面前,对着自己的良心……”她读道,“这是什么意思呢?”她问杜德克。

  “华沙已经起义了!”他解释道,眼睛闪着亮光。“到处都在打仗!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公寓。很多人都死了,包括女人和孩子……德国人把他们活活烧死了———”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暗自伤感。

  “这些强盗,”妈妈说,眼中充满了恐惧,“这些强盗!” 

11、离开那里,我的童年就结束了
 
  埃拉突然冒出个想法。“听我说,陶菲拉,”一天她手里拿着一杯伏特加说,“和我们一起住怎么样?具体事情交给马瑞恩,他会办理租房和其他所有手续,你们俩只要和我们一起搬过去就行了。以后不会都像这样———不断地被克尔尼克娃从家里赶出来,毕竟,你们已经在她们那儿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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