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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名家解读聊斋志异-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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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鄂生年轻,看到旧邻妇王氏同一个少女出来,连忙低头快走避开,他
是避王氏,不敢看少女,才低头的。宿介在王氏未嫁时就同她私通,嫁后“辄
寻旧好”,是个品行有亏的秀才。他听了王氏“述女言为笑”,因假装无心,
“问女家闺闼甚悉”,这里写得非常简练,有的话都省略了。省略的话就是
王氏知道宿介问话的用意,为了讨好宿介,故意把女家的门户和女住的房间
都告诉他了。这从后来情节的发展中可以看出来,在宿介失落绣鞋后,把一
切经过都告诉王氏后,王氏毫无妒意,还让他“遍烛门外”去找绣鞋,这就
说明王氏把女家闺闼都告诉宿介的罪恶用意。在这里不仅写得非常简练,把
这些用意都省略了,还具有刻画性格的一条美学原则:“恶隐而美显”(钱
钟书先生《管锥编》第1 册,第35 页)。写人物性格,把不可告人的用意隐
藏起来,尽量显示自己的好心。王氏正是这样,她当面说的,全是替胭脂打
算的一片好心,就是“病已至此,尚何顾忌”的话,也是装出替胭脂打算的
好心说的,这就是“美显”;可以在背着胭脂时,就在宿介面前“述女言为
笑”,当宿介不怀好意地打听女家闺闼时,她又全都告诉他,这就是“恶隐”。
这里显出作者刻画王氏性格的深刻处。

情节发展到宿介和胭脂的冲突,两人的性格鲜明地表现出来。宿介的流
氓行为,从跳墙、冒充鄂生、欺骗胭脂开门到拥抱、“捉足解绣履”一系列
行动中表现出来,但他跟浪氓还有些不同,在她跌倒在地上,说要叫喊时,
他怕假迹败露,不敢用强,这使他跟毛大分别开来。胭脂在这次冲突中,先
是要他快请媒人来,拒绝相见;他苦求一握纤腕为信,正像她说的“已不能


羞”,硬撑着起来开门。当他要向她用强时,她说:“何来恶少,必非鄂郎;
果是鄂郎,其人温驯,知妾病由,当相怜惜,何遂狂暴如此!”这不是说她
已发觉来者不是鄂生而坚决拒绝,是她为了保持她的品行端庄而拒绝非礼;
不是识破来者的冒充,而是认为来者不是她想象中的鄂生。这样,她认为当
前的鄂生是个狂暴的恶少,而她想象中的鄂生是温驯怜惜她的,她为他而病
的鄂生变成狂暴的恶少,这是她的理想的破灭。所以当宿介脱去她的绣鞋时,
她叫他回来,对他说:“君如负心,但有一死!”可见她还认为宿介真是鄂
生,要他请媒人来娶她。一个想象中温驯怜恤她的鄂生变成了强暴的恶少,
这是理想的破灭,那该和他决绝才是,可是“亵物已入君手,料不可反”,
不得不嫁给他,所以“君如负心,但有一死!”这又写出胭脂心理的复杂性。
胭脂虽然是小家女,她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比较轻一点,但她既生在封建社
会里,不能不受到封建礼教的影响,所以亵物已入君手,就不能不嫁给他了。
可他已变成强暴的恶少,这是可悲的。这段描写的,正符合美学上一和多的
对立统一。胭脂是个品行端正的少女,但她又“不忍过拒”起来替宿介开门,
当宿介对她用强时,她没有叫喊,怕他“品行亏损”,被脱去绣鞋后,还说
“身已许君,复何吝惜”,但又说“何来恶少”,这说明她的思想的复杂性。
这种复杂性又同她的品行端正结合着,但又靠她的品行端正拒绝了宿介的非
礼。这正是作品刻画人物性格的深刻处。

情节又有了发展,从王氏与宿介私通,引出毛大来。毛大“尝挑王氏不
得”,那末在王氏眼中,宿介还是情人,毛大全是无赖了。毛大想去捉奸,
因此要胁王氏,那全是无赖的想法。他拾得绣鞋,跳墙入女家,夺取女父的
刀来杀女父,那就成了杀人犯。他把绣鞋掉在墙下,不论有意或无意,总之
是嫁祸于人。在这个飞来横祸中,又显出胭脂和鄂生的性格来。胭脂想象中
的鄂生,本来是温驯怜恤人的,她第一次把宿介当作鄂生,一变而为狂暴的
恶少,那末在这次灾祸中,狂暴的恶少自然可以变成杀人贼了,所以她是深
信鄂生杀了她的父亲。她对鄂生,由爱恋到失望,由失望到仇恨,所以在公
堂上一看到他就咒骂。这也说明她单纯,不了解人,缺乏人情世故。鄂生“为
人谨讷,年十九岁,见客羞涩如童子。被执,骇绝。上堂不知置词,惟有战
栗。”这同他看见王氏与一少女出,就低着头急急走过一样。虽冤气填胸,
却说不出话来。

接着写审案,从审案中写出两个官员,再刻画胭脂鄂生几个人的性格。
写知府吴南岱,一看鄂生那样老实拘谨,连话都不会讲,就疑心他不会杀人,
暗地派人去私下探问,知道他的冤枉。又审问胭脂,“遇鄂生时,别有人否?”
女说:“无之。”官叱问:“何以有邻妇?”女说:“虽有王氏,与彼实无
关涉。”官又怒问:“汝言彼不知情,今何以自供撮合哉?”女说不忍累他
人。从这些话里,更显出胭脂的单纯无知,厚道,替王氏掩饰。王氏却说:
“淫婢自思男子”,“自引奸夫入院”。说明她不仅轻佻浮滑,还把一切推
在胭脂身上,给自己解脱。写知府,为了要辨明鄂生的冤枉,肯私下派人探
问,肯用心找出胭脂话中的破绽,寻根究底,引出王氏来。从王氏口中探出
漏洞,找出宿介来,说明他能了解鄂生,同情他,作细致的探索,是一位审
案的能员。但他鄙薄宿介的无行,说:“宿妓者心无良士!”“逾墙者无所
不至!”就陷入主观武断了。宿介与王氏私通,但王氏还不是妓女,逾墙是
无行,但无行不一定杀人。知府带了憎恶的感情来审案,就把宿介这一案判
错了。


情节进一步发展,小说里说宿介是山东的名士,提学使施闰章(号愚山)
应当听到过他的名字,他写一纸呈状去诉冤。像知府认为鄂生是冤枉的那样,
提学使也认为宿介是冤枉的,因此请示山东地方长官抚台臬台,移案再审。
从绣鞋掉落的地方牵连到王氏,从王氏口中牵连到毛大,但毛大是否杀人没
有旁证,这就无法定案。施闰章不同于其他官员的地方,就是不专靠严刑来
逼供,虽知府在审宿介时也是靠严刑逼供的。因此,他除了审出毛大外,再
审出某甲某乙来。于是利用当时人对神道的迷信,杀人者的心虚,把他们赶
进暗室,袒背面壁,用烟煤水洗手,骗说神道将在杀人者背上写字。这就使
毛大自己显露他的杀人者的心虚。施闰章的审案,不仅细心,还能利用犯人
的心理来进行审察,不专靠刑讯,这就比知府高明了。最后,他赞美胭脂的
品行端正,同情她对鄂生的多情,他并不以胭脂出身微贱而轻之,要县官替
她和鄂生作媒,这也是难得的。

在案情的揭露中,胭脂和鄂生的感情也有了变化。胭脂想象中温驯怜惜
人的鄂生,一变而为狂暴恶少,再变而为杀人凶犯,经过平反冤案,温驯怜
惜人的鄂生又从理想中回到现实中来,因此“堂下相遇,靦然含涕,似有痛
惜之词。”鄂生原来看见她同王氏一起出来,就低头急走避开的,即原来鄙
薄王氏也影响到对她的看法的,这时也改变看法,“感其眷恋之情,爱慕殊
切。”但又受礼教思想的影响,“念其出身微,且日登公堂,为千人所窥指。”
从鄂生的拘谨看,他具有这种思想,完全是真实的。这也说明施闰章那样开
通的难得。

这篇作品由四部分组成:一是叙述故事情节,二是审案,三是判词,四
是结论和附录。因此,很可能写成审案记录,把第一部分写成案情。这篇却
能把审案记录写成小说,就在于把案情写成故事情节,通过故事情节写出人
物性格来。光是第一部分这样,第二部分写成审案也不成为完整的小说。作
者的本领,通过审案使人物性格更丰富,并且有了变化和发展。这样第二部
分的审案就和第一部分的故事情节成为不可分割的有机体,结合起来刻画人
物的性格了。审案的曲折也构也了情节的曲折。

从情节看,先是胭脂对鄂生的倾慕,引出王氏媒合的戏言,到胭脂的卧
病;再是王氏向宿介述女言为笑,引起宿介跳墙调女,到脱取绣鞋;三是绣
鞋落入毛大手中,到毛大跳墙杀女父,女见绣鞋误认鄂生杀父。故事情节到
此为止,以下转入审案。在审案中,情节又有发展。四是鄂生上堂战栗不能
言,女见鄂生辄咒骂到鄂生论死;五是知府认鄂生不会杀人,从胭脂口中问
出王氏,从王氏口中问出宿介,到宿介论死;六是提学使认为宿介不会杀人,
从王氏口中问出毛大等人,利用他们对神道的迷信来破案。这样看来,审案
部分不光把案情审清而已,在审案中人物性格更丰富了,情节更有了发展。
从人物性格看,在审案中,鄂生的战栗和说不出话,更显出鄂生的老实。胭
脂见鄂生就骂,显示她对鄂生态度的改变,她始终替王氏掩护,不肯供出她
来,认为她跟案情无关,这些都说明她的单纯和无知。知府的审案,由细致
到武断,也显示知府性格的复杂性。宿介从论死到开释,又是对宿介的情节
的发展。提学使审案中问出毛大以外的某甲某乙,利用神道迷信来破案,这
又是情节的发展。这样,审案部分不光把案情审清楚,也使情节有了发展,
人物性格得到丰富,构成小说整体的一部分了。它的成功,主要是结合人物
性格和故事情节来写的。

不光审案部分这样,就是判词,也不是游离于情节和人物性格之外的。


这篇的主角胭脂,她最后的归结怎样,在判词里写了:“仰彼邑令,作尔冰
人”,要县官做媒。判词里对宿介称:“姑降青衣,开其自新之路”,指出
把他的秀才降级,这也是上文没有的。再像毛大的结局,也在判词里指明。
这些是判词同情节有关。判词不光是审案的判决词,主要是写了三个人:一
是宿介,施闰章是替宿介洗雪的;二是毛大,是主犯;三是胭脂,是主角。
对这三个人的判词,是具有对三个人的评价作用,这些评价是跟情节和人物
性格结合的,对于了解人物是有帮助的。

判词评宿介,认为他像战国时人盆成括那样,小有才而未闻大道,会招
杀身之祸。小有才指他是山东名士,小有才名,但不知谨守礼法,所以陷入
刑法。写他冒充鄂生这段情节,作“而释么凤于罗中,尚有文人之意;乃劫
香盟于袜底,宁非无赖之尤!”放开胭脂,还有一点文人的样子;脱去绣鞋,
真是无赖之至。从两方面来评论。“彼逾墙钻隙,固有玷夫儒冠;而僵李代
桃,诚难消其冤气。”指出他作为秀才的行止有亏,但代人受罪,也可以同
情,还是从两方面说。写毛大,“越壁入人家,止期张有冠而李借;夺兵遗
绣履,遂教鱼脱网而鸿离。”指出毛大跳墙入女家,只想冒充人家;结果夺
刀杀人,自己逃脱而嫁祸于人。所以指斥为“风流道乃生此恶魔,温柔乡何
有此鬼蜮哉!”最重要的是写胭脂,“以月殿之仙人,自应有郎似玉;原霓
裳之旧队,何愁贮屋无金?”对她才貌的赞美,认为是应找到一位美貌郎君
的。说她“怨摽梅而思吉士,遂离倩女之魂”,对她到了待嫁之年想念鄂生,
弄到神魂颠倒,还是表示同情。“为因一线缠萦,致使群魔交至”,她想鄂
生是一线缠绕,引起宿介和毛大的缠扰,是群魔,显然罪恶在群魔一边。“莲
钩摘去,难保一瓣之香;铁限敲来,几破连城之玉。”宿介脱去她的绣鞋,
落到毛大手里,再难保存一瓣香了。她却因此遭刑,几乎丧命,成为玉碎。
还是对群魔的斥责,对胭脂的同情。“葳蕤自守,幸白璧之无瑕;缧绁苦争,
喜锦衾之可覆。”赞美她在宿介的狂暴中,能保持白璧无瑕;在公堂上骂鄂
生的争责中,可以用一床锦被来遮盖的。这里还是赞美她的保全贞洁,想帮
助她解决同鄂生间的误会。“嘉其入门之拒,犹洁白之情人;遂其掷果之心,
亦风流之雅事。”再一次对她赞美,对她的爱慕鄂生表示同情。作者把这篇
判词附在后面,也表明作者对三人的态度。看了这篇作品,再看判词,好比
读了作品,再读作者对作品中人物的分析,对了解作品和作者对作品中人物
的看法是有帮助的。

最后再说一点“异史氏曰”和附录。“异史氏曰”本是作者对作品要说
的话,但有关对作品要说的话,已见于判词,所以从另一角度来说,“甚哉,
听讼之不可以不慎也!”即从审案的角度来说,那就同作品的关系不大了。
但他指出“纵能知李代为冤,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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