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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童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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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吓唬呢?” 
  一个表哥说: 
  “往他头上吐唾沫!” 
  吐唾沫算什么,更残酷的事儿我都听多了,我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我的任务。 
  结果是一场轩然大波。 
  贝德连来了一大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姥爷痛打了我。 
  因为我执行任务时,两个表哥正在大街上玩儿,所以没他们的事。 
  彼德大伯穿着过节时的衣服来看我了: 
  “好啊,小爷儿,对他就该如此,应该用石头砸!” 
  我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老爷的脸:圆乎乎的,没有胡须,像个孩子,他像狗崽子似地叫了起来,一面用手绢擦着脑袋。 
  想到这儿,我注意到了彼德大伯那张皱纹堆累的脸,说话时肌肉的哆嗦,跟姥爷别无二致。 
  “滚开!” 
  我大叫一声。” 
  从此我再也不愿意跟他说话了,同时开始期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此事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贝德连家一向过着喧嚣不已的生活,家里有很多美貌的小姐,军官们和大学生们常来找她们。 
  他们家的玻璃窗是亮堂堂的,快乐的歌声和喊叫声永远在那后面飘出来。 
  姥爷非常不喜欢他们家。 
  “哼,异教徒,不信神的人们!” 
  他还用极其下流的字眼儿骂这家的人们,彼德大伯解释给我听,非常让人恶心。 
  与他们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奥甫先尼可夫家。 
  我觉着他们家颇有童话色彩:院子里有草坪,中间是口井,井上有一个用根柱子支起来的顶棚。 
  帘户很高,玻璃是模糊的,阳光下映出七彩的光。 
  大门边上有个仓库,也有三个高高的窗户,却是假的,画上去的。 
  院子有点破旧,却非常安详,甚至还有点傲气。 
  偶尔,院子晨有一个瘸腿老头儿走动,雪白的胡子,光光的偶尔,又有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头出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 
  那是一匹瘦瘦的灰马,总是有点着头,像个谦恭的尼姑。 
  我的感觉里,这个老头要离开这个院子,可他被魔法镇住了,走不了。 
  院子里似乎总有3个孩子在玩,他们灰衣灰帽灰眼睛,只能从个头儿的高矮来区分。 
  我从墙缝里看他们,他们看不见我。 
  我真希望他们能看见我! 
  他们是那么巧妙而快乐地玩着我所不熟悉的游戏,彼此之间有一种善意的关切,两个哥哥尤其对他们矮胖的弟弟好。 
  他如果摔倒了,他们也像平常人那样笑,可不是恶意的,幸灾乐祸的。他们会马上把他扶起来,看看是不是摔着了,和蔼地说: 
  “看你笨的……” 
  他们不打架,不骂街,又团结又快乐。 
  有一次,我爬到树上冲他们吹口哨。 
  他们一下子就都站住了,看着我,又商量着什么,我赶紧下了树。 
  我想他们立刻就会向我扔石头子儿了,所以把所有的衣服口袋里都装满了石头子儿。 
  可等我又爬到树上去以后,发现他们都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去玩了。 
  我感到有点惆账,因为我是不愿意挑起战争的。 
  一会儿,有人喊他们: 
  “孩子们,回家啦!” 
  有好几回,我坐在树杈上,等着他们叫我跟他们一起玩,可他们没叫我。 
  不过,我早在心中跟他们一起玩了,出神入画地跟他们一起大笑。 
  他们看看我,又商量着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从树上下来了。 
  有一回,他们捉迷藏,该老二找了。他诚实地蒙着眼睛。 
  哥哥迅速地爬进了仓库里的雪橇后面,小弟弟却手忙脚乱地绕着井跑,不知道该往哪儿藏。 
  最后,他越过井栏,抓住井绳,把脚放进了空桶里,水桶一下子就顺着井壁下去了,不见了。 
  我稍一楞,立刻就果断地跳进了他们的院子。 
  “快,掉井里去了……” 
  我和老二同时跑到井栏边,抓住了井绳,没命地往上拉! 
  大哥也跑来了,边拉边说: 
  “请您轻点儿!” 
  很快小弟弟被拉了上来,他手上有血,身子全湿了,脸上也蹭脏了。 
  他努力微笑着: 
  “我——是——怎么——井里——去了……” 
  “你发疯了!” 
  二哥抱起他,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大哥皱着眉说: 
  “回家吧,瞒不住了……” 
  “你们得挨打了?”我问。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来: 
  “你跑得真快!” 
  我很高兴,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他就对二哥说: 
  “走吧,他别着凉!我说他摔倒了,别说掉井里了!” 
  “对,别提!我是摔到水洼里了!”小弟弟说。 
  他们走了。 
  一切都太快了,我扭回头来,看看跳进来时扒着的那根树枝,还晃呢,正有一片树叶从上面掉下来。 
  三兄弟有一个星期没露面。 
  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了,比以前玩得还热闹,见我在树上,就说: 
  “来玩吧!” 
  我们坐在仓库里的雪橇上,谈了许久。 
  “你们挨打了吗?”我问。 
  “挨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会挨打。 
  “你干吗捉鸟?”小弟弟问。 
  “它们会叫,叫得还特别好听。” 
  “别捉了,应该让它们飞……” 
  “好吧,不捉了。” 
  “不过,你再捉一只送给我吧!” 
  “你要什么样的?” 
  “好玩的,能装进笼子里的。” 
  “那就是黄雀了。” 
  “猫会吃掉它的,爸爸不让玩……” 
  二哥说。 
  “你们有妈妈吗?” 
  “没有。” 
  老大说。老二改正说。 
  “另外有一个,不是亲的,亲的死了。” 
  “那叫后娘。” 
  我说,大的点点头。 
  三兄弟有点神色黯然。 
  从姥姥讲的童话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后娘。所以我非常理解他们突然的沉默。 
  他们像小鸡似地依偎着,我想起了童话里的后娘怎么狡诈地占据了亲娘的位置,说: 
  “等着吧,亲娘还会回来了。” 
  大哥耸了一下肩: 
  “死了,还能回来?” 
  怎么不会?人死而复生的事太多了!剁成肉块的人洒点活水就活了! 
  死了,可不是真死,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坏人的魔法! 
  我兴奋地跟他们讲起了姥姥的童话,大哥笑了笑,说: 
  “这是童话!” 
  他的两个弟弟一声不响地听着,脸色严肃。二哥以肘支膝,小弟勾着他的脖子。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 
  “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 
  “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 
  “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 
  “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 
  “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 
  “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 
  “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 
  “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 
  “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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