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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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由于职责缘故,为了保护这个地区的安全,他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他经常出入
官邸,对一切都十分熟悉。这里的官宦小姐和年轻的太太们,许多人对他的工作感到好奇,
有的慕名而来,喜欢和他来往,有的结为朋友,甚至成为知心。当她们临走之前,都曾劝他
东渡南飞,有的甚至声泪俱下,依依惜别。现在人去楼空,不见伊人,程科长感到非常惆怅。
她们一个个身影,芳容,千姿百态,万紫千红,像特写的镜头一样,展现眼前。闪烁而过……
“呜鸣!”巡逻车在城北公馆区内悲鸣,呼吁的北风怒吼着,萧杀的寒风卷起落叶向程
科长迎面扑来,他那破碎的心灵更加伤感和孤寂,不知明年春催桃李时,又是一番何等的景象!
他回到警局,已经下班了,除了值班的警员之外,里面静悄悄的。回想当日鼎盛时期,
大家以局为家,热衷事业,争取前途,“内勤人人有事 外勤事事有人”,到处充满朝气蓬
勃的气象。这情景,如今是一去不复还了。
程科长一个人站在空旷清冷的科长室里,感到孤单傍植。今夜何处,度此苦闷的寒宵?
他沉思良久,终于决定洗个澡,到秦淮河畔凤凰餐厅,单斟独酌,欣赏丽丽的歌声。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突然电话铃响了,他无精打采地拿起听筒。
清脆娇润的声音在话筒里响着。“你是北区警察局吗?请程科长听电话。”
“我就是,你是谁?”
“我是谁?离别没多久,连声音都不认得了,真是贵人多健忘!”
“啊,你是锦芳!”程科长精神顿振,显得十分激动。
“不要太激动了,科长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激动?”
“听筒的音波振得很厉害,我的耳膜受不了啊?”尾音带着“噗哧”的娇笑声。程科长也开怀大笑。
“你在哪儿?”程科长迫不急待地问。
“国际饭店原来那个房间。我在那里全军覆没,今天远道而来,特地凭吊古战场。你有
空吗?可爱的胜利者!”
“不敢当,不敢当!我马上就来!”
“你一定来,我等着你!”
意想不到的电话,带来了春天的气息,程科长心里一阵高兴一阵甜。大喜过望,使他不
知所措,对方的电话早已挂断,他坐在桌角,手还提着听筒,怔怔出神。
放下话筒,他马上换上西装,下令备车。为了不露行踪,他乘着吉普在挹江门下车。车
子开走后,他又转回头到约定的地点去。
国际饭店二楼二○一房间,是该店最上等的房间,原是接待国际贵宾用的,没有相当来
头的人是住不进去的。
程科长见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
花锦芳见到程科长,高兴地欢呼:“啊,你来了,实在太高兴了!”忙帮程科长脱帽宽
衣,像一位体贴的太太。
程科长边脱边说:“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怎么会不来呢?黄昏相约,君子言重如山!”
程科长看着花锦芳,心花怒放。她穿着霓虹般的晚装,全身线条毕露,那窈窕的身材,
白嫩的脖子,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微隆的臀部,修美的长腿,无处不充满女人的魅力,
道士式的发型,衬着漂亮的脸蛋,明媚清新,青春焕发。
程科长接过花锦芳手中的香茗,两人并排坐在沙发椅上。他兴奋地巡视着房间,家具排
设与前几个月差不多,只是被布置得宛如新婚的洞房。程科长一眼触到衣架上挂着一件男睡
衣时,心脏欢愉的跳跃着,他狡黠地对花锦芳一笑,说:“昨夜梦见仙女下凡,今天果然她来了!”
“在哪里?”花锦芳故意问。
程科长笑而不答。
程科长觉得房间布置非常熟悉,不禁触景生精,陷入沉思。
机灵的花锦芳已经猜透程科长内心活动,她笑道:“我这次到南京,算是旧地重游,你
到这个房间,也可算重游旧地吧!因为这里的陈设与安排对你有着深刻的印象,这是马家流
派,大同小异,没有多大区别。”
程科长听出她语合双关,正想发言,花镜芳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看来你的肚子也
饿了,我们还是先吃晚饭再说吧!”
“好,我们到餐厅去!”
程科长正要站起来,花锦芳马上止住:“别忙,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今后三餐都用不着
你操心。”说完,她按了一下电铃,吩咐茶房开饭。
三个茶房张罗了一阵,端来许多山珍海味,摆在桌子上。程科长定睛一看,有芙蓉鱼唇,
花菇鲍鱼,红炖海参,软溜草鱼,油爆明虾,鸡丝鱼翅,发菜干贝,清炒螺片……
花锦芳笑道:“这都是你家乡的名菜,特地为你而准备的,而且厨师也是你家乡的。”
“谢谢你的盛情厚意,但是反客为主,我于心不安哪!”
“这一点点东西,何足挂齿。受惠必报,施惠莫忘,这也是马家的家教,这种味道,你
也不是没有尝过的,何必说得那样客气呢?”她调皮娇笑,弦外有音。
茶房撤去残席,花锦芬酒意正浓,情态动人。贴在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晶莹闪烁,与她
红润的脸颊,冰清玉洁的鬓边耳际,互相辉映,好像含露的牡丹,熠熠发光。程科长心想,
真不愧是绝代佳人,远看、近看、正看、侧看,都会令人陶醉!
花镜芳见他失神之态,不禁好笑,冲着他问:“喂,你魂不守舍,究竟生什么邪念?”
“我看着你,记起来词里一句:‘牡丹含露珍珠颗,’便浮想联翩,想起你信中曾说:
‘夜来一笑寒灯下,犹忆乘人之危时’的情景,不禁心往神驰。”
“啊,亏你想得出!你要知道,当时在权与法的威胁之下,不得已让你占尽了便宜,现
在你还想重温这种甜蜜的美梦,文不对题呀!”花锦芳的表情似恼非恼,似笑非笑。
“我认为权与法始终斗不过你的机智,当时你一‘晕倒’,无形中我就陷于被动的地位,
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你的。”程科长装着尴尬的样子。
花锦芳眨眨一只眼,俏皮地说:“这样看来,还是我主动罗,你这位正人君子,是被迫接受的!”
“话不能这么说。但当时房间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根本找不到真凭实据,那只有天知,
地知,你知,我知。”程科长说着有点洋洋自得。
“你找不到真凭实据 我倒有办法找出你的罪证。”花镜芳说完,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
条,递给程科长。她眉梢一挑,说:“喏,你看!”
程科长接过一看,愣住了,这是李丽兰当时给他的“第二号锦囊妙计”。他感到奇怪,
这纸条为什么会落到她的手里?程科长一时记不清在哪里丢失的,事出突然,觉得很尴尬。
花镜芳哂笑说:“这是铁的事实,赃证在前,何容狡辩!这说明你早已存心不良,按照
纸上写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两句诗,顾名思义,就是不道德的行
为。好端端的一朵花,长在树上,为什么凭你一时高兴,要折就折,这岂不是糟塌天物吗,
因为你有特殊的权力,才能乘人之危,要把初绽之葩恣意攀折,还颠倒黑白说人家有意以色
勾引你,现在罪证既在,你何以自圆其说?”花锦芬抓住真凭实据,理直气壮。
程科长干脆来个不认账,他笑对花锦芳说:“这张条子,不是我的,你不信,可以检验我的笔迹。”
“对,它不是你写的,但也等于你写的。这张纸条当时就是在这个房间的沙发床上捡到
的,当你乘人之危时,也许兴奋过度,忘乎所以,一时大意,把它丢掉了。这是我捡到的,
你还想抵赖吗?”停了一下,她接着说:“我也相信这张条子不是你写的,因为笔迹不符。
为了寻找这张条的元凶,我踏破铁鞋,走遍天涯,花了不短的时间。但终于被我找到了。这
个幕后策划者,是你的情妇,她出卖了灵魂,也出卖了肉体,她吃里扒外,是一个地地道道
叛逆者。她卡住了唐通,供出了线索,连师父的最后一点骨肉都出卖得一干二净。更毒辣的
是出了这个鬼点子,指使她的情人乘人之危,而达到奸污的目的。美其名曰:‘花开堪折直
须折,其待无花空折枝。’真乃斯文扫地!”花镜芳的话清脆有力,但俏皮不怒。
程科长乘机接口说:“想不到她的师姐神通广大,她折了一根‘撑竿’,马上又抢到一
根‘撑竿’,终于跳过了难关,不但没有被攀折,而且保全了名誉,又得了钻戒,远走高飞,
杳如黄鹤,真不愧‘金枝玉叶’,敝人甘拜下风,佩服之至。”
“啊你言下之意,认为我失了唐通,又抢了你!”花锦芳哧哧而笑。
“对!没有我这根‘撑竿’,你也跳不过这道高墙。所以说,红花虽好,还得绿叶扶持,
像你这样一朵天香国色的牡丹,起码要配上我这样绿油油的叶子,互相衬托,才能相得益彰,你说对吗?”
“你呀,你这套软功夫着实厉害,怪不得李丽兰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啊?你见过李丽兰?”
花锦芳自悔失言,迟疑片刻,笑道:“实不相瞒,我不但见过她,而且我和她的感情胜
过同胞姐妹!我俩几乎无话不谈,无情不诉,所以你们俩的关系我了如指掌。你救了她,你
热恋她,但是你为了她的安全,却劝她离开南京,自己宁愿忍受孤寂的痛苦,这样全始全终
的精神,一般人是办不到的。尤其像你这样的警界人物,有如此忘我的风格,更是难能可贵
的。她对你深感五衷,无恩可报,所以找来了一个替死鬼。我是受她所托,不顾利害,干里
迢迢,来到这里,也许是自罗网吧!”
程科长苦笑说:“我不忍牺牲她,还会牺牲你吗?”
花锦芳一脸正经地说:“我是抱着最大的决心来的,不管祸福吉凶,既来之,则安之,
料你也不敢把我吞下去!”
花锦芳的话,引得程科长哈哈大笑。
这时,花锦芳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封面上写着:“面陈 慈航亲展”,下署
“内详”。程科长一眼认出是李丽兰的笔迹,欣喜异常,他急急拆开信封,抽出信笺,摊开一看,信内写道:
慈航科座:
近来战局急转直下,大势难以挽回,中央要员纷纷南撤,金陵王气全消,南京岌岌可危。
你要当机立断,万勿眷恋秦淮,此间非乐土,速去为佳。
师姐锦芳,此次专程来京,实则劝驾南下,望你立即离却是非之地,免遭无谓牺牲。师
姐为人机智灵活,不愧吾师真传,数年在港,早已留心经济,着意商业,白手起家,拥资巨
万。我俩在港数月,往来密切,无话不谈,无情不诉,虽非同胞,情同一体。当日锦囊妙计,
用心良苦,今日良缘天定,幸勿错过佳期。
目下沈家游资悉数调港,数目可观,实力雄厚,你若到此,大有可为,进则鹏程万里,
退则一生吃穿不尽。人生几何,青春有限,有此条件,务要及时行乐。否则魂断秦淮,梦绕
钟山,情天远隔,千秋同恨!转眼祸福,惟君图之。
戚家父女,已离桃源,安抵香港,近况极佳、此乃先师血缘,她临终之际,念念不忘,
不及引渡他们出山,衔恨而殁。我与师组,完成此事,虽费九牛二虎之力,然可告慰吾师在天之灵。顺告。
相见在即,恕不多书。
丽兰百拜
花锦芳一直注意程科长的表情动态。
程科长看完李丽兰的信,十分激动,他沉思良久,抬起头来,看着花锦芳叹道:“你们
姐妹的深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今,我深刻体会到‘肝胆之交在于草莽!’”
“对!我们是守信的,你跟我们谈交情,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不过时代变了,‘草莽’
也洋化了,不是驻扎深山密林里,而是乔迁高楼大厦中。他们不少是识多见广、博学多才的
知识分子!所以说,草莽未必比警官差!只不过他们不是官办罢了。”花锦芳谈锋犀利,语中合刺。
程科长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其实我是出于无心。”
“我也太激动了,夸夸其谈,你以为我言之有意吗?”花镜芳说完,报之一笑。
程科长说:“我上刻乘着三轮摩托巡视‘禁区’,到处呈现一片荒凉景象,正如丽兰信
中说的,‘金陵王气全消’,不免产生成败兴衰之感!”
花锦芳点头道:“成